第一百一十四章吃饭的规矩

　　李大娘也不想让大家尴尬，就笑一下道：

　　“我可不是回来找你们借钱的。我是想着你们今天都要回来，看看我的打算要得不，我也好有个商量呀。我是这样子打算的。这才今年开头，我这先把钱给廖二哥，你帮我搞木料，钱不够的，你先帮我赊欠一下，下个月，庆林的钱拿回来了，就再给你。反正一个月一个月会给你点钱，我的还有两头猪，这回过年我没杀，我就等着用钱的时候卖给屠子。”（屠子，四川方言，就是屠户。杀猪卖肉的人。）

　　廖二哥哪看不出来李大娘的意思，笑道：

　　“这个没关系，对了，你还有两头猪，还有伙娃儿每个月挣得回来几十块钱，要不了一年，你的房子就可以修了。最多再艰苦一年。”

　　李大娘也是笑咪咪的道：

　　“这个我还是相信了。这修房子也一般要下半年了。到下半年种了小春，我就可以修房子了，到时就算还差点，也不多了。”

　　张二爷听了很久后点头道：

　　“要得。夯土墙的事，你们那个队就有做这个活路的师傅哒，到时熟人怕也会少点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保保身后的李庆林点头道：

　　“我在石场打石头的时候，我和师傅摆了这个事，师傅说的，地基的事，就不要找别个了，他带着我，顺便也教我，自己就慢慢整，一天整两坨石头也就够了。师傅说，有空就让我去石场那边去打石头，我都打出来了一块了。”

　　“哟，伙娃儿，你能干哟！”

　　福恒点头表扬着这个侄儿。

　　庆林点头道：

　　“不是能不能干，幺舅，我们在那里打石头，师傅和那个管石场的人开玩笑打赌，说我打得出来地基石了。那人不信。后来每天吃了饭，大家都去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我就还去打，师傅有时给我指点一下，我就打出来了一块，那人也是个懂石头的，点头说我打得还可以。”

　　“然后师傅就套着他的话，说让我自己打石头。让我休息时间打，打出来的算是我自己的，那人也答应了的，只是后来，师傅说，这个月干了下来，叫我给那个人十块钱。那就算买石料的钱了，反正那人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了。从下个月起，每个月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和师傅就整个鸡公车，推两块石头回来。这样，一个月一点。我就能把地基石凑齐了。”

　　李大娘回头打了儿子一下道：

　　“这些事你咋子不跟我说一声呢？我还在这里算要用多少钱去买石头，要用多少钱请人！而且早知道这样，就不用等下个月呀，就年前就给人家钱嘛。让人过个年也安逸点啦。”

　　李庆林抓抓头道：

　　“保保，我没先说，是想着这个事还没干出来，才打了一块石头，还不知道后面怎么样呢。”

　　“能干！这个娃娃，做事有计划，比我们水才能干！我们水才。天天就去打鱼这些。搞也是搞点小钱。主要是他完全是搞来耍，没得个计划的。看看伙娃儿，做事有计划，有安排。三妹，你有福气了！这个娃娃能够当得起家了。”

　　李大娘笑一下，眼眶又红了，哽咽道：

　　“还不是逼出来的。他老汉儿不在了。他不顶起咋子整嘛。”

　　一说起就伤心，然后才把当年分家，黄四妹把他们的麦子倒到田里，气得她拉起两个娃娃就要去跳河的事。这过了这些年了才说出来。原来娘家人点儿都不知道。一听三妹说起这样，张二娘又忍不住回屋去哭了。四妹也上前抱着三妹流泪。

　　倒是李庆林拍拍保保道：

　　“保保，别说那些了，看看我们不是在计划修房子的事么，以后我们就好了。”

　　大家又在劝说了一下李大娘。煮饭的也把饭煮好了。大家就准备吃饭了。现在张家的大人娃娃加起来是两桌都坐不完了。小的娃娃就去挂角。（以前的吃饭的桌子是四方桌，一方坐两个人，有小孩子的，可以在角上加一个人。）

　　张二爷最是喜欢来客人，都是自己名下的人。把烧酒倒上后道：

　　“来来来，你们几个也不容易碰到一起都回来，今天我老人家也欢喜。你们各个都成家立业了。”

　　“爹，我还没有哈。”

　　福恒接了个嘴，引得大姐夫笑道：

　　“你是不是想结婚了嘛。”

　　“不忙不忙。到时有好事，一定请姐夫你。”

　　“不用说请，我们这些都会回来了。”

　　“来来来，尝一下这个叫啥子呢。这闻着都香。”

　　几个挂角的娃娃早早的就把眼睛盯在那盘叫香肠的东西上了。听到张二爷的话，都做好准备要下手。但吃饭有吃饭的规矩，有好的吃的，家里的长辈没有吃，小辈的就别动。

　　大家都在等张二爷下手。张二爷先夹了一块，吃了道：

　　“香是香，还没得回锅肉好吃，有点绵，咬不动了。”

　　“爷爷，我咬得动。”

　　站在爷爷身边的角角上的万明，是福兴的大儿子。在生了两个女儿后，终是有了这个儿子。现在也是好几岁的孩子了，一听爷爷说咬不动，他嘴里包着一块，咬得嘴角都有点油水了。还不忘记回个嘴。

　　其他几个兄弟也互相请请请，然后一人夹了一块，又分别给站在四角的孩子各人再夹一块，就只有两块在盘子里了。廖姐夫下手。都夹给了张二爷。张二爷却回头夹了一块给另外一桌的张二娘道：

　　“你没吃过，你也吃一块。”

　　在张家，准确的说，不只是张家，是每家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首先是给家里的男人们吃了。因为他们才是下力的人，特别是有客人的时候，那就是给客人吃的。女人和小孩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上桌子吃饭的，有的人家就只是厨房里给女人和小孩子吃点剩下的汤汤水水。反正烧出来的菜，主要的都在男人的桌子上，如果一个菜，只有一份的话，那一定是在男人的桌子的。

　　所以，张二爷知道张二娘是没得到吃的，就给她尝了一块。另一块就让庆林夹给他保保吃，说是他们那么远背回来的，他们也没得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