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阿尔及利亚,夏日,撒哈拉沙漠深处的公路边。
听到水箱高温报警声,曹芫芫一脚把车踩停了。
我瞅了一眼仪表盘,水温红灯亮了。
曹芫芫赶紧把自动空调关掉,车头的散热风扇还在‘嗡嗡’使劲转,她再把送风机开到最小。
“陈先生,车不能再开了,快开锅了。”曹芫芫回头说道。
‘开锅’这个词,一般老司机都懂。就是水箱水温过高,再开下去的话,就有可能爆掉水箱连接管或者水箱盖。如果是这样的话,车就彻底没法开了。
这里可是人烟稀少的沙漠,不像国内的,到处是小城镇,随便就能修车。
一般来说,把空调关了,车还能慢慢开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前后看看,这里到处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子,左边远处有一棵高大的仙人掌和几株龙舌兰。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车不用多久就会被晒成人干了。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车里的冷空气也消耗完了,现在内循环的都是热风,头顶软棚上的铁皮,被太阳烤得热浪逼人。
打开车门,一股热风夹带着烤焦的沙子味道冲了进来。下车之后,我把车门关上,赶紧缩回手,用嘴吹吹被车门烫到的手指,然后举目远眺。
周围是一眼看不到边的黄澄澄沙子,一个连着又一个的沙丘。远处的沙子被太阳烤得热浪蒸腾起来,那些从地底抽出来的水分,扭曲着往上升起。
现在外面的气温,估计有六十度了,站了不到一分钟,我的汗水就出来了,汗水把衣服粘到了后背。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滚烫的,让人的肺部很是难受。
鞋底下传来阵阵热感,我抬起皮鞋一看,鞋底下黏了一层沙子,滚烫的沙子把鞋底的橡胶都给融化了。
“你们在车上等几分钟,我去沙丘那边看看。”我打开一点车门,对着里面说道,然后使劲把车门关紧,再次吹吹手指。
旁边几十米远,有一个很高大的沙丘,我顶着烈日跑到沙丘另一边去,回头看看,周围都没有人。
在这样高热的环境里,对于能否求到雨,其实我信心真的不大。
在非洲沙漠,头上碧空万里,雷神他老人家就算不给我面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信心不大也得求雨,总不能在这里被晒成人干吧?
抬头看看蓝天,我脚踏罡步斗,手掐法诀,闭上眼睛开始观想雷神他老人家的形象,嘴里念起‘五雷求雨神咒’真言:
“无上玉清王,统天三十六。
九天普化中,化形十方界。
披发骑麒麟,赤脚蹑层冰。
手把九天炁,啸风鞭雷霆。
能以智慧力,摄伏诸魔精。
济度长夜魂,利益於众生。
如彼银河水,千眼千月轮。
誓於未来世,永颺天尊教。
雨来兮!雨来咯!”
踏罡步斗是道教祈天作法的步伐,脚踏在天宫罡星斗宿之上。手掐法诀是用手指结出手印,和踏罡步斗一起,起到感召雷神的作用。
天边慢慢飘来一朵淡薄的白云,我马上兴奋起来,继续念着‘五雷求雨神咒’真言。
念了三遍,头顶上终于飘来了大片的白云,把太阳都给遮住了,空气一下凉快很多。
继续念了几遍,白云终于变成了乌云,天空低沉沉的,太阳是彻底的被遮住了。
我放开嗓子大声念着‘五雷求雨神咒’真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空气中再也没有那种干燥的沙子味道,而是带着丝丝潮气。
“陈大恒,你在干嘛?念叨啥呢?”
我后面传来了曹芫芫的声音。回头看去,她正挥汗如雨地往沙堆上爬来,我赶紧跑过去,拉着她就跑。
“陈大恒!你干嘛?别拽我呀!我鞋子进沙子了。”
曹芫芫被我拉着,她边跑边说。
跑到越野车跟前,拉开后门,把她塞了进去,自己也赶紧上了车。
天空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惊雷,紧跟着‘哗啦’一声,下起了暴雨。
我打开空调,把风量开到最大,一股冷气通过送风口扑面而来,这真他妈的舒服呀!
我满意地靠在座位上,感受着难得的凉风。然后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都手舞足蹈地盯着窗外的暴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豆大的雨点打在车顶、挡风玻璃上,滚烫的车身升起一阵烟雾。
那‘噼噼啪啪’的响声是满耳的吵杂,可这时,不比那美妙的音乐差。
塞拉芬娜把擦汗的纸巾放在车门杂物兜里,激动地看向我。
“真好,下雨了,空调又可以用了!”塞拉芬娜在雨声中大声喊道。
“陈先生,雨太大了,你看旁边的水沟,都灌满了!”曹芫芫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一边对我大声喊着。
我扭头看向路边,果然雨水已经把路边的水沟灌满了,有的还向公路溢出。
要离开这里才行,我赶紧一脚油门,车重新上路了。
前面一片雨蒙蒙,我把雨刮开到最快,可视距离仍然很差,只好开了车灯。开了十几公里,终于出了暴雨区,前面是小雨,也终于看到了城镇。
只见路边有七八栋低矮的建筑,小镇外面是大片的椰枣树和仙人掌。
有很多阿拉伯人跑出门外来淋雨,高兴得跟小孩一样,手舞足蹈地尽情表达出来。
在沙漠深处,能下一场雨比下金子还珍贵。
我把车停在一个建筑门口,马上有几个黑哥抱着罐子围过来,他们敲着车窗,一边说一边指着手里的罐子。
嗯?这什么情况?
我回头看向塞拉芬娜,她说:“这是加油站,他们可以加油,怀里的罐子里面就是汽油。”
“那这油质量怎么样?别开半路整趴窝了。”我有点担心。
“这是他们最好的油,他们不用交税,油特别便宜,一罐两美元。”
“这一罐看着像有十几斤的样子,难道这里的油两元人民币一升?”
“应该差不多吧!而且他们还送抠砂砾服务。”塞拉芬娜说完看了一眼屋顶的广告牌。
“抠砂砾?这又是什么服务?”
“就是轮胎里面的砂砾,他们加油的同时,还帮忙抠掉砂砾。大热天,砂砾很容易造成爆胎的。”
原来这样,我恍然大悟,再看看仪表,油量已经很低了,就让他们给加满吧!车后的油桶就留来备用。
把车熄火后,拉一下油箱盖开关,然后从车窗缝塞了一百美元出去。
外面的黑人都爽疯了,接过钱马上就行动起来。
从后视镜看到,有人拿来漏斗插进油箱,有人举着油毡布挡雨,有人把罐子的汽油往漏斗里倒。
漏斗里垫着一块纱布。原来他们的油品高低,全靠纱布的厚度啊?
再看另外一边,有人蹲下用工具抠轮胎的石子。
这样的加油方式,还真没有遇到过哦。这才是真正的人工加油,而且油品保证,还特便宜,额外还送抠石子服务。
我以为他们会找钱来着,结果人家扛了几箱冰冻的矿泉水,给塞进后备箱里。
还有人拿来一箱冰棍,从车窗塞进来,然后龇牙笑着跟我们拜拜。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我把车朝前慢慢开,她俩就高兴地把冰棍箱子打开,撕开包装就开吃起来。
曹芫芫把一箱冰冻矿泉水拿过来,放在膝盖抱着降温。她开心地咬了一口冰棍,然后递过来跟我说:“这根没毒的,我帮你试过了。”
引得旁边的塞拉芬娜哈哈大笑起来。
我哑然失笑,揺揺头说:“我开车呢,没空吃。”
“这么好吃,不吃浪费了,快停车,吃了再上路!”
我靠边停好车,接过她递来的冰棍,撕开包装,就闻到一股奶油味,真香。
三伏天能吃上冰棍,就跟瞌睡碰到枕头一样,心里非常的满足。
我们仨把半箱冰棍造完,就开始打饱呃了。每人开了一瓶冰冻矿泉水,肆意地喝着。
哎呀!真他妈的舒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真好。
塞拉芬娜指着地图说,前面很快就到大城市了,我们在那边吃饭吧!
这是‘阿尔及利亚’中部一个叫‘瓦尔格拉’的城市,是一片绿洲,到处是椰枣树和仙人掌,聚居地人口还是挺多的。
瓦尔格拉曾经在法国殖民时候是法军的哨所,现在这里是重要的农产品集散中心。周围绿洲出产优质椰枣、蔬菜、水果等。
这里还是阿尔及利亚国的公路枢纽,有四条公路通往四个方向,贯穿全国,所以来往经商旅游的人挺多的。
我们在路边停好车,就近找了个最大的餐馆吃饭。
我和曹芫芫特有的亚洲面孔和金发的塞拉芬娜,也是引起了很多客人的注意。
点好菜之后,我掏出一百美元塞给服务生,由曹芫芫用英语问他话。
不过服务生只能结结巴巴地讲一些英语。
旁边的塞拉芬娜就开口了,一口纯正的阿拉伯语,让我是惊呆了。
原来蒋鸣说她精通七国语言,是真的啊?
很快,手里攥着一百美元的服务生,把知道的东西全部都讲了。
他说昨天有四女一男来这里吃饭,其乐融融开心地说笑,据说去阿杰尔高原国家公园旅游。
确定了目标位置,吃饭后我们再次出发,争取在晚上赶到那个国家公园。
一路上还算太平,车再也没有开过锅。我们在夜幕降临之后,终于来到了国家公园的停车场。
这里是一片高山,据说在一月份的时候,山上还会下雪,大雪把整个山头银装素裹,非常好看。
说是国家公园,但这里并不是聚居地,所以建筑物并不多。
在路边有一个半山大湖,湖的下游堤坝有几家饭店和酒店,盛夏天气来旅游的人很少。
我开着车在停车场慢慢找,想找到那辆没有上牌照的牧马人,可惜没找到。现在已经人困马乏了,我们打算找地方住一晚。
开好房间,我们放好行李就出来吃饭,由塞拉芬娜打听莲儿她们的动向。只要有人说见过她们,我就塞一百美元,然后让他详细的讲。
服务生说她们中午就走了,可能是过境到利比亚。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一下子萎了,赶了一天的路,结果和莲儿还差着半天的路程。
曹芫芫在旁边,碰了一下我手臂,示意我先吃饭。抓起羊肉,我慢慢嚼,细细想。我想把莲儿跟她们走的事情给想通。
如果真的像蒋鸣所说的,莲儿是被人用了迷幻术,那她们会带莲儿去哪呢?这个会用迷幻术的人,是不是那个亚洲老妇人呢?这个老妇人到底是什么人?
晚饭后,塞拉芬娜见我情绪低落,就拿出地图来。
她说再开三个小时的车,就到了利比亚边境,那边有一个小镇,我们今晚可以住在那边。
听到她的建议,我有点歉意地看向曹芫芫。
因为大家开车赶路都很累,都想洗个舒服的热水澡,早早躺在床上,和周公游戏人生。结果,晚上还要接着赶路。
不过曹芫芫挺体谅我的。她说,去吧!只是你要小心开车,我们在车后面休息就行。
三人重新出发,如果赶到利比亚边境的小镇,就可以省下三个小时的车程。这样离追上莲儿,就差两个小时了。
2011年年头的时候,利比亚就开始发生内战,现在八月底还打着呢!所以要过利比亚边境,得小心应对,不然一颗炮弹砸到车顶,大家就得报销了。
我们在晚上十一点赶到了那个小镇,实在是太累了,打算住一晚,明天再走。
小镇离‘贾内特市’还有十公里,不过去利比亚的方向不对,所以我们决定就在小镇将就住一晚算了。
这里到利比亚边境还有两百公里的无人区,一个人都没有的那种。
塞拉芬娜在小镇打听,他们说傍晚的时候确实有一台牧马人,带着几个亚洲人在这里停车吃饭。她们吃饭后连夜赶往利比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