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很喜欢那位王妃。"是钦佩还是羡慕抑或是嫉妒,这复杂的情绪有些纷乱,我理不清。
"的确是喜欢,也许已经有些疯狂了。"弓青的情绪也有些复杂,直盯着我的脸看,即使我始终侧着脸看着外面,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也还是能察觉出弓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不曾挪开:"西域各国都忙着向他敬献女人,没有人不知道,但凡献上有一丝半点与那位王妃相似的女人,眼睛也好,神态也罢,也或许是声音相似,都能讨得匈奴王一悦,就这一年,各国乐此不疲地寻找这样的女人敬献给他,数不胜数。"
"那他接受吗?"我忽然有些着急地追问。
"现在他的东殿里应该很热闹,说起来,你也颇与那位女子相似,说不定也能获得匈奴王的亲睐。"弓青意味深长地饮了一口酒。
我没有再与弓青交谈,甚至连他最后说了什么都不曾听清,只因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正从酒楼之下经过,我的心头一窒,没来由地开始局促起来,心头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他已从我的眼前经过,我看到的只能是他的背影,可即便如此,我的眼睛依旧如魔怔了一般,不受自己的控制,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背部不肯挪开。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我的心脏猛然一跳,他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影已经侧过,回过头朝我这扫来,我浑身仿佛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然而紧接着,他只是略微蹙眉,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脸上又恢复了一片漠然。
那道显得清冷的身影最终还是走出了我的视线,那无形地操纵着我的神思的力量仿佛也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我恍然惊醒,好似梦一场,后背的衣服竟已汗湿。
"你怎么了?"弓青眯眼看我。
我讷讷地摇了摇头,扭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竟然有些发酸,也不知道维持着那个姿势维持了多久:"我不知道...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他。"
说到这,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匈奴之王,我又怎会与他相识呢。
"哦?是吗..."弓青也只是恍恍惚惚地回答了我一句,眼神忽地染上了一层失望与无奈,也不知为何而失望,为何而无奈。
一晃又三年过去了,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自打半年前莫谈前辈来茅草屋看过我的那一次,我已经有半年不曾再见过他了。
这三年多,与我接触最多的就是莫谈前辈,他就像一个父辈一样照顾着我,于是看着他年复一年的衰老下去,我竟是无比难受的,心底俨然也将他当作了父亲看待。
半年前莫谈前辈来看我,和往常每一次来茅草屋看望我时一样,莫谈前辈从来不会谈论下一次他会什么时候来。尽管他没有说,我也能摸出规律了,他总是每隔半个月就会来看我一次,给我把脉,然后指点我如何运用体内那越发与我配合融洽的真气。
但自那以后,第一个半月,第二个半月,第三个半月...此后的好几个半月,我再也不曾见到莫谈前辈那单薄佝偻的苍老身影出现在我的茅草屋前。
我不敢随意离开茅草屋,也许莫谈前辈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才一连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再来茅草屋过,这一待,就待了半年。
那半年弓青偶尔也会来茅草屋与我说话,或是带了些吃食来,或是带些无用的奇珍异宝,这个简陋的茅草屋,俨然成了他的第二个藏宝库,我一度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他从哪里偷盗打劫来的,藏到我这等着销赃。
这半年弓青经常不以为然地问我:"难道你要守着这座破茅草屋再半年,再半年,再半年,一直待下去?"
我忙着为自己做吃食,从不会到会,也算小有成就:"也许莫老先生会回来,要是找不到我,怕他老人家会担心。"
弓青干脆坐在了桌子上翘着二郎腿,不以为然:"这么久没来了,那老头怕是不会来了吧?"
我手下的动作一顿,弯腰的姿势也渐渐地僵硬住了,好半晌,才不确定地反驳了一句:"不会的。"
弓青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一人在那忙碌,无所事事地后仰着身子躺在了桌子上,搭在膝盖上的那只脚还一晃一晃的:"人老了,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我没有再吭声,脸色却不自觉地凝重起来。
的确,每一次见到莫老前辈,都觉得他比上一次更要衰老了许多,一次比一次衰老,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世间的人都是如此变化的,苍老的速度让人心惊。
"和我回家吧,孟轻尘。"一直给我印象是吊儿郎当的弓青忽然坐起身,正色道。
"回家?"我皱眉。
"我们来打一个赌。"弓青忽然下定了决心,那语气颇有一瞬间的威严,让人不好拒绝:"明日你在你我时常对练身手的地方等我,丫头,你便随我回家。当然,你也可以不敢来。"
"好!"我一时鬼迷了心窍,被他最后一句话刺激了,不假思索地同意。
"一言为定。"弓青得逞地挑唇一笑,身子一晃,又大刺刺地出了我的茅草屋。
这人越发随意了,我的茅草屋竟然也成了让他随意出入的地方。
待弓青走后,我才惊觉他方才说的赌约有问题,让我在那里等他,若见到面就跟他回家,这是什么意思,若见到他,就算我赌输了吗?真是不符合逻辑,假如我打定主意不去那里,那赢的就一定是我了。这有何可赌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