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映红了蔚蓝的海面,新的一天开始,带着上帝恩赐的芬芳降临这座静谧而神秘的小岛。
岛上的风已经有了丝丝凉意,这里的秋天比别的地方来的会更晚一些。
许铭山一早便去了后院采摘果蔬,忙了好一阵子,直到汗流浃背,才背着竹筐往回走。
一进门,就见晴天像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而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爸爸,妈妈今天表现非常好哦!一起床就开始收拾屋子,还做了好多好吃的!”
“是吗?”许铭山有些意外。
“嗯!”晴天用力的点头,眼中藏不住的兴奋。
她说妈妈很乖,不会再闯祸了。
她说妈妈今天很安静,应该不会再乱抓人乱咬人了。
她还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中既有胆怯又有恳求。
仿佛在说,妈妈现在已经很乖了,爸爸是不是不会把我们赶走了?
她的样子让许铭山很心疼,他拍拍女儿的小脑袋,给她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又好奇的朝厨房里看去。
都说抑郁症这种病虽然难以根治,但若是碰到一个什么转折点,好起来也是很快的。
总归还是心病,心病有了心药医,痊愈是早晚的事。
许铭山一阵欣喜……难道,经过昨晚,她解开了所有心结,又如涅槃重生了?
“铭山哥,你回来了!”安素渺听到外面的动静,笑意盈盈的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盘子。
是她刚刚烤好的蛋挞,还飘着奶香的味道。
许铭山笑道:“是啊,刚回来……”
“那一起来吃饭吧!”她招呼他。
一张不大的方桌上,摆满她做的早餐,有中式有西式,似乎把冰箱里所有材料都用上了。
她像个普通人家的贤妻良母,脸上一直挂着温暖而娴静的笑。
而不知怎的,许铭山却并没有太过激动,心里总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他总觉得她还是有些不太正常。
从她的眼神中,他看不出她神智清醒的样子,她的眼神还是那样迷茫,虽然带着笑意,但仍然像在迷途中的旅人,找不到方向。
“渺渺……”他问,“家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准备这么多吃的干什么?”
一直忙碌着的她突然停下来,眼睛怔怔的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转过脸来看他,大眼睛里一片迷惑,“铭山哥……怎么会只有我们呢?老爷、毅哥哥、还有薇薇,他们不下来吃饭吗?”
一种惊悸的感觉像乌云一样黑压压的覆在许铭山的心头。
“渺渺……”他轻轻扶上她的双肩,一股紧张的情绪在他全身蔓延,“渺渺,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她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无神的双眼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家里每一个角落,轻轻笑道,“还能在哪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你记得,这是我们的家?”
“当然啊!”她点头,随后又笑起来,“铭山哥,你是怎么了?是不是今天要考试,你太紧张了?”
“考试?”
“是啊,你今天考试,你都忘了吗?”安素渺又笑着回到卧室,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你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上学要用的书,笔记,还有学习用具,都在这个包里……”
“渺渺!”许铭山感到一阵绝望。
而她似乎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依然自说自话着,“今天考试,你细心一点就没问题……妈妈常说,铭山哥最聪明,只是贪玩……只要把贪玩这个毛病改了,铭山哥就是最优秀的……”
“渺渺!”许铭山感到自己五脏六腑好像都碎了。
之前她只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不与外界接触,不理外界的喜怒哀乐。
而现在,她的大脑根本就是一片混沌不清了。
她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她的意识竟然退回到了八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她的印象中,她还是许家的佣人……
就连那个欺负了她的魔鬼,也变成了她从小崇拜敬佩的铭山哥。
她忘掉了所有的不快,只留下了对自己来说最珍贵的回忆。她仿佛坐上了时光飞船,飞回到那些草长莺飞的过往,那些花开绚烂的年少。
许铭山感到说不出的压抑,一股酸涩的感觉堵在胸口,想哭却哭不出来。
晴天似乎感到气氛不对,放下啃了一半的面包,轻轻走到爸爸身边,大半个身子都藏在许铭山身后。
她怔怔看着安素渺,有些惊慌,更多的却是无助。
“妈妈……又让你不高兴了,是吗?”她抬起头,怯怯的问许铭山。
许铭山猛然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把晴天推到她跟前,“渺渺你看……这是你的女儿,这是晴天……你还记得她吗?嗯?”
“晴天……女儿?”
她侧着头,两眉之间的愁容越来越浓重,眼神中的迷惑愈发加深。
她盯着晴天看了一会儿,又向四周望望,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同……渐渐的她的身子缩在一起,双手环抱着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是什么地方?”她慌张的大叫,“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铭山哥……这不是我们家,这是哪啊?我妈妈呢?老爷他们都去哪了?”
她抓住许铭山的胳膊不停的摇晃,眼睛因惊恐而瞪的圆圆的。
她那样子,不像重度抑郁,倒好像精神错乱一样。
晴天连忙上前拉住她,“妈妈,你别这样对爸爸……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乖一点嘛!”
“你走开!”安素渺用力一推,把晴天推出去老远,小丫头禁不住这股力气,往后退了好几步,身体不稳撞到了柜子一角。
她疼的“哇”的大哭起来,口里还模糊不清的喊着,爸爸会生气,爸爸会赶我们走……
“渺渺,别这样,你弄疼女儿了!”许铭山赶忙跑过去,心疼的将女儿搂在怀中,“渺渺,你不认识她了?她是晴天,是我们的女儿……”
“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捂禁耳朵,发疯一般的尖叫,慢慢抬起眼时,眼中透着一种说不清的恨意。
刚刚温柔贤淑的笑荡然无存,从她的脸上,似乎只能找到仇恨和痛苦的阴影。
许铭山知道她又是回忆起从前的事,再加上杜成轩给的刺激,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他刚想把女儿送回房间,可连转身都没来得及,安素渺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揪住晴天的辫子,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他要拦住她,她却连他一起打……好像又回到了她刚刚发病的时候,她见了人就攻击,把整个世界都当成敌人。
许铭山身上很快就出现了青青紫紫的抓痕。
连晴天也没能幸免。
木桌也被掀翻,稀里哗啦一阵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听上去如凄楚的心碎声。
一地狼藉。屋子里充斥着绝望的哭喊声。
她就像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张牙舞爪的来到凡间作恶。
许铭山拼命将晴天推出门外,锁上大门。晴天在外面用力拍打,他不让她进来,他宁可自己面对这最残忍的时刻。
他可以面对一个疯了的妻子,而女儿,却无法承受一个疯了的母亲。
“渺渺,你对我怎样都可以,但你不能伤害女儿!”
“她不是我女儿,我根本不认识!”安素渺痛苦的抱着头,长发凌乱,白皙的脖颈上也出现一道道被她自己抓伤的血痕。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她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随后又猛的喊起来,“没杀人……我没杀人!”
许铭山心如刀割,想上前把她抱住,她却顺手拿起旁边一个玻璃花瓶朝他砸过去……
晴天呆呆的坐在门口台阶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而瑟瑟发抖。
耳边又传来那熟悉的乒乒乓乓声……只是这一次,她没带着耳塞也没有拿童话书,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翻滚着波涛,也无法吞没她的无助和恐慌。
她只能望着大海,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希望屋子里那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可以停顿一下。
希望真的可以从海底出现人鱼公主,带她去一个没有忧愁烦恼的世界。
她怔怔看着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似乎有一个小黑点在向这边靠近。
她擦擦眼泪,定了定神,那个黑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她心里一阵兴奋,也有点紧张,赶忙站起身,朝海滩跑过去。
一艘快艇正在岸边抛锚。
快艇上走下来几个人,有她认识的,有她觉得面熟的。他们神情严肃,又显得有些焦急。
他们似乎远远的看到了她,步履匆匆的朝她走来。
晴天乖乖的站在海滩,等他们走近,她才怯怯的抬起眼。
“晴天,怎么自己站在这?”许薇薇弯下身子摸摸她的脸,“爸爸妈妈呢?”
晴天不语,两只眼睛却已泪眼汪汪。
许毅蹲下去,和善的冲她一笑,“我们找你爸爸妈妈有事,他们没在家吗?”
“他们一定在家!”张煦很肯定的说,“只是这两个人也太大意了,就把孩子一个人扔在沙滩上,万一丛林里钻出猛兽怎么办!”
说着,他就要上前拉晴天的小手,带她回屋。
而晴天却一个劲儿的往后挣脱。
屋子里发生的事,对这个小女孩来说,比丛林里的猛兽更可怕。
“晴天,不回家吗?”他们纳闷,却在此时,猛然听到房子里穿出来的一声尖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