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法墓天·僵山如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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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拼了!”李子牙羞愤交加,手中钓竿一甩,一道金光直奔“虫”的心口而来。
“虫”若无其事,扬手一只蜈蚣扔向李子牙。
金光一闪,钓钩已没入“虫”的前心。而李子牙的耳垂上吊着一只蜈蚣,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收钩,“啪”的一声,钓尸钩从“虫”的心窝中飞起——上面只钓着一只七星瓢虫。
李子牙痛叫一声,耳朵已迅速肿了起来。
他的钓尸钩可以将所有“一体”的东西轻易钓起,甚至是一层水、一片火,可以凭借水滴与水滴、火苗与火苗之间若有若无地张力而统一钓起。
可是当他去钓“虫”的心脏的时候,却被那怪物用一只“独立”的小虫,就给破解了。
“钓尸钩!”李子牙大喝一声,钓钩一甩,钓尸钩猛地没入了身旁那口自己刚刚藏身的染缸,“去!”
“呼”的一声,那半人多高的粗陶大缸登时拔地而起,半空中泼出一片蓝水,劈头盖脑地向“虫”砸去。
“这才像话。”周围的工人一片惊呼,“虫”双眉微挑,却来了兴致。
“啪”的一声脆响,陶缸在地上摔得粉碎,蓝水泼开一片蓝光,可是“虫”却已消失不见。
李子牙愣了一下,一匹匹晾布从天而降,像是五颜六色的幕布,陶缸摔碎的地方,晾布溅上了斑驳耀眼的蓝色,触目惊心。
李子牙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他眯着一只眼,失去了“虫”的踪迹。
一只手忽然从他的脖颈后伸了过来。一只蓝汪汪的蝎子尾冷冰冰地钩在他的咽喉上。
“你也钩,我也钩。”“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鸣,“不如我们来比比,谁钓的‘鱼’大?”
就在这时,远处仿佛隐隐传来了一声狗叫。
“你……你杀了我,镇国将军那儿你交代不了的。”李子牙战战兢兢。
“那就不交代。”
“虫”紧紧地贴在李子牙的身后。他刚才运用了虫拟之术,整个身体离奇地呈现出和身后一块红布相同的颜色。只有紧紧扣住了李子牙咽喉的那根手指,和手指上停着的一只蝎子,蓝汪汪地瘆人。
“傅山雄明明找了我,却又找了你们,哼,他到底是不知道我的厉害。那我也不伺候他了,我把尸珠夺走,倒要看看他后悔莫及的模样。”
“将军……只是想要万无一失而已……”李子牙的脸越来越肿,耳朵疼得直令他涕泪横流,“他从来不曾相信任何人……他让蔡紫冠带队、小贺带路、你杀人、我夺珠……我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可他是老板、他是将军……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吧!”
“虫”沉默了一下,冷笑了。
“将军?我是一个盗墓贼,我连鬼神都不怕,何况他的权势?”
他的手指动了动,指尖上的那只蝎子受了触动,钩尾猛地收缩,钩尖猛地陷入李子牙的皮肤里,几乎就要刺破他的喉头了。
“我……我把尸珠给你。我们一起去见将军!”李子牙魂飞魄散,颤声道,“可是你不能扔下我!功劳有我一份!船上抢钥匙的时候,你要我就给了,打金尸、打飞尸,你说什么我听什么!蔡紫冠他们不把你当回事,可我一直把你当大哥!”
“虫”愣了愣,指尖稍稍放松。
“那么,尸珠在哪?”他终于问道。
“在……”
“在哪都不能说。”忽然有一个人含混地道。
一匹垂下的黄布一挑,有个人走进了“虫”的视野。
那个人长了一张触目惊心的脸,一片巨大的疤痕从他的下颚翻出来,连贯到他的两颊上。他自眼睛以下的脸,仿佛曾经从内部爆开过,又被勉强缝好了。
粉红的疤痕爬了他满脸,令他的口鼻、眉眼都歪斜了。但那双残忍、狠毒,仿佛食人野狗的眼睛,却令人似曾相识。
“‘虫’先生、李子牙,你们不应该私下殴斗。要知道,将军一直在等你们。”他说着话,仿佛很熟稔似的,轻轻地拉住了李子牙的手。
隐隐地,远处似乎又有狗吠响起。
——那吠声令“虫”在一瞬间已想起了一个人!
“是你!”“虫”大喝一声,猛地把李子牙推开——可是却已经晚了,在“虫”的手背上,一个血洞骤然裂开,飙出一片鲜血。
“呜——汪!”一只橘子大小鲜血淋漓的狗头,在血洞中一闪即逝。
“虫”那仿佛由无数只小虫凝聚而成的身体,被钓尸钩穿过也安然无恙,却在这时,被一只离奇出现的“小狗”攻破!
“虫”一个踉跄,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可是却森然一笑。
“徐先生!原来你也已经投奔了傅山雄!”
那个人正是当初在孚州坛城,傅山雄召集四大贼王时,曾与蔡紫冠恶战的恶霸爪牙徐先生。当时他滥杀无辜,被蔡紫冠以萌蘖术令青竹穿过他的下颚,撕裂他的口唇,令他重伤伏法。可是却没想到,此人押解入京后,反而被傅山雄收为己用。
他的神通“骨肉皮”,乃是三只凶猛小狗。皮狗可以隔空释放,传上别人的皮肤,从表面撕咬;肉狗可以通过人与人传入别人的血肉,啃噬一空;骨狗则是亲手接触之后,可以瞬间直取敌人心脏。
现在“虫”的手背撕裂,正是“肉狗”已经在一瞬间,经过李子牙传上了他的身。
“‘虫’。”徐先生狞笑道,“背叛傅将军,你犯了一个太大的错误。”
“你……你真的是傅将军的人了?”李子牙险死脱生,捂着半边脸,忙不迭地逃到徐先生身边。
“徐先生现在已经是将军座前的红人了。”他们的头顶上忽然有人道。
头顶上的晾杆上,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一个人,他有着一双羽毛一般的浓眉和一对金睛,一只硕大的鹰钩鼻子,骤然望去,竟好像是在他的脸上停了一只青鹰一般。
“鹰三?”
这个人早就跟随傅山雄,却是李子牙认识的。
小贺离开后,傅山雄身边的侍卫换成了他俩,三个月的时间,这一“鹰”、一“犬”之名,早已声动辛京。
“将军让我们去找一个不知死活的大夫,想不到却在将军府外看见了你。”鹰三蹲在高高的晾架上,宛如一只巨鹰,笑道,“你逃得倒快,快得我们都一顿好找,你要不逃,咱们在那儿就能把这只‘虫儿’喂了我的‘鸟儿’了。”
“不过功劳在这,总是跑不了的。”徐先生冷冷地道。
工人早已逃得影都没有了,院中空空荡荡,一时便只有晾布被风扯动,发出“噼啪”细响。
“虫”望望鹰三,望望徐先生,望望李子牙——
在三大高手的包围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比人多?”“虫”冷笑道,“可是我并不想以多欺少啊!”
他大喝一声,忽然间双手一张——从他的黑裘下,登时传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碎响,无数只虫子嘶鸣,无数片甲壳碰撞。一道道黑色的虫流从他的袍底、袖口汹涌而下,在地上汇合、蔓延,如同一大片乌云从地下涌起,向李子牙、徐先生逼近。
李子牙毛骨悚然,向后一退,却被徐先生拉住了。
“我们有三个人,还捻不死一只小虫,将来传出去还有得混么?”徐先生冷冷地说道,昂然向那逼近的虫潮走去。
“哗”的一声,虫潮已经包围了徐先生。数不清的黑虫顺着他的双脚爬上。一瞬间他仿佛穿了一双黑色的鞋子。鞋子不断上升,变成了靴子。
“呜汪汪汪!”一阵愤怒的犬吠忽然响起。
几乎就在吠声响起的同时,那攀上他双腿的虫潮骤然一滞。
“是‘皮狗’?”“虫”一愣。
徐先生的双膝处,衣裤剧烈鼓动,忽然间,布片碎裂,露出了他的膝盖。一只青色的大狗在他的皮肤上疯狂奔跑,大嘴张开,将爬上徐先生两腿的虫子全都吞了下去。
——他竟然将“皮狗”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的‘骨肉皮’,就是你虫潮的克星。”徐先生冷笑道。
“虫”的脸色变了变,却也冷笑了:“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一只狗,能吃多少,吃多久。”
“也不用多久。”徐先生冷笑道,“因为我又不是只有一只狗。”
骤然间,“虫”的身体一阵颤抖。
徐先生嘬起扭曲的嘴唇,发出一阵人类听不到的哨音,潜藏在“虫”血肉中的肉狗,又已经发作起来。
肉狗在血肉中潜行,如同老鼠打洞,所过之处……了无痕迹?
徐先生一愣。就他的感应,肉狗在“虫”的体内穿梭,可是却再没有碰到他一丝一毫的血肉。“虫”的身体,像是一片嗅觉灵敏的虫群,当肉狗靠近时,就主动地后退、闪避,分开一条路,让它通过。
肉狗左冲右突,却再也咬不到任何东西了。
“虫”抽搐着的,似乎随时会倒下的身子,慢慢地站直了。
“可惜我的虫潮,恰恰也是你‘骨肉皮’的克星。”他若无其事地说,虫甲一般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