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是我们暖心阁的花魁芙蓉。”
“美貌不可方物,妙!”
我转头同太子妃说话,发现她跟着花娘学划拳,两人玩的不亦乐乎,便打消了与她一起看美人儿的念头。
曲罢,台下掌声如雷。
“各位大爷,按照老规矩,我们芙蓉今儿个献艺结束后,会邀一位有缘人上楼品茶聊天,谁能接到芙蓉的绣球,谁就是有缘人了。”
妈妈说完,将绣球给了芙蓉,她背对着人群站着,高举双臂。台下哗然一片,争着去当堂堂花魁的入幕之宾。
忽的,一青衣男子跳上舞台,夺了芙蓉手中绣球。
“今儿个就让我做你的有缘人!”
我揉揉眼不敢相信,如此有男人味的宣言,竟出自那个嚷着要与我同坐木牛的郑三郎!
“妈妈,我不舒服,今儿个寻觅有缘人一事且算了吧。”
芙蓉转身就要上楼,孰料郑三郎霸气扯她入怀,捏住她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
“哎我说,怎么上来个搅局的?芙蓉还没扔绣球,快给老子滚下来!”底下那帮色鬼急红了眼,吵嚷起来。
这郑三郎也是条汉子,眼睛眨都不眨就掏出钱袋,将满满一袋银子全数扬了下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亘古不变的道理。所有人都争相抢银子,连我二楼的花娘也跑了个精光。
“你这个疯女人,下去凑什么热闹?”
太子妃微醺,跟着花娘摇摇晃晃往楼下跑,我心中暗叫大事不好,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我可性命不保。
太子妃泥鳅般冲到台子前,满脸绯红,攀住台沿傻呵呵往上爬。
“芙蓉,今儿个你非见我不可!”
郑三郎笃定的说,全然是没瞧见我们。我本来想赶紧带着太子妃离开,谁知芙蓉瞬间变身女汉子,夺了绣球直接塞到趴在台上动也不动的太子妃怀里。
“谁夺了绣球谁就是我的有缘人,你我无缘,公子还是请回吧!”
芙蓉命两个小丫头过来搀扶太子妃,我自称是书童,也跟上了楼。
到死都忘不了,郑三郎惊讶又愤恨的眼神,要将坏他好事的我们千刀万剐都不能泄恨。
他终是没有跟上来纠缠芙蓉,好似是放心我是女子,折腾不出什么事来一样。
太子妃这个没出息的女人,幸好没耍酒疯,躺下后呼呼大睡起来。我与芙蓉双双落座圆桌前,她执起芊芊素手为我斟上一杯香茗。
“敢问公子怎么称呼,家住何处?”
芙蓉声音极为好听,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撩人。想着要怎样回答才不会唐突,郑三郎如此上杆子追的女人,定是非同寻常。我若能与她有些交情,他郑三郎还不得对我俯首称臣?
“我是京都西门公子,《画棠春》看过没?”
本是想炫耀下自己的地位,谁知话一说出口,就显得那么轻浮,不上档次。
“原来你也是他派来的说客,既然如此,西门公子还是请回吧。”芙蓉起身一甩衣袖,下了逐客令。
“什么说客不说客,茶都没喝就这么把我打发走,你这个花魁架子够大的。”
我也恼了,又是摔杯子,又是踹椅子。那郑三郎定蹲在下面没走,可不能白白让他看了笑话。
“他整日拿着你送的画四处炫耀,可见你们交情一斑,还说你不是他郑三郎请来的?”
“我与郑三郎是认识,这来当说客却是无稽之谈。对了,你们之间有什么事,自己说不清楚,非要捞几个说客挡枪的?”
芙蓉见我不像说假话,起先坚决的架势弱了下来,她双颊一红赔了不是,那娇滴滴的模样让身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荡漾起来。
太子妃哼哼唧唧睡得不安稳,我忙上去照顾,芙蓉也端着茶水跟了上来。伺候了这个祖宗一番,已累成了狗,我和芙蓉索性坐在脚踏上歇息。
“你与郑三郎到底是什么一会儿事?我还从未瞧过他炸了毛的模样。”
“公子休要打趣贱妾,既然公子不是他的说客,此话对你说也无妨。”
又是一个有缘无分,姻缘浅薄的故事。芙蓉是花名,她本是官宦之女,自小无忧无虑丰衣足食,还学了一身好舞艺。
若干年前腊月梅香飘满园,她在故乡郊外的梅林游玩,白雪皑皑衬着梅花鲜艳似血,她情不自禁舞了起来。
一舞作罢,抬头发现高处矮丘有一亭子,不知何时站了人,正双臂环胸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你是谁,竟敢偷看本小姐跳舞?”她羞红了脸,懊恼自己未曾发现有别人。
“明明是你闯进我的画里来。”他轻笑,从石桌上拿起作好的画,证明他不是有心偷看。
她登上矮丘,进了亭子,临近后发现画中有一大片灼灼梅林,中间有个小蓝点儿。
“这个就是我?你怎么把我画成了个小不点儿?”她嘟着嘴抱怨,原本怕他会把自己画丑,谁知她根本就小到找不到脸。
“离得有些远,我看不清小姐的样貌。”
她猛地抬头,对上他炙热的眼神,两人相对无语,终是女子脸皮子薄,先开口说了话。
“现在你看清了?”她羞红了脸,躲开他的眼神,低头看画儿。
“此生不忘!”
那日过后,她感染风寒,半个月没能出家门,心中想的最多的竟是那个偷画她的贼,便鬼使神差背着父母溜去那片梅林。
“我真傻,他怎么还会在这儿……”
梅花有些已经凋落,寒风吹过,纷纷飘下,如她未曾绽放的少女情怀,无人暇顾,无人采摘。
她奄奄回了家,心有千千结,未曾痊愈的伤害越发严重起来。
一日午后,她的爹爹钦州太守,命她立刻梳妆打扮,到前厅见客。
能让爹爹不顾她病痛缠身去见的,定是极其贵重之人。虽心中有千万个不愿,但还是去了。
“在下京都郑三郎,这厢有礼了。”
见他一身华贵绛紫锦袍,双手行云流水作揖行礼,她双腿灌了铅般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水釉,这位是京都第一大才子,当今魏国公的外孙,还不快快行礼?”
她恍然大悟,终于明白爹爹为何这般重视,随后缓缓俯身回了礼。
众人不知何时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他们二人面对面坐着。
“你……怎么会找来我家?”
“等你不来,只好上门找了。”
她抬头对上他那真诚炙热的目光,原来那日一别后,丢了心的不止是自己。
“你等我又是做什么?”她也去找过他,无奈两人错过,可身为女子的矜持,叫她怎能说出口。
他起身打开一只箱子,拿出一个卷轴。画中是她,身着初见时的瑰蓝斗篷,婷婷袅袅舞着。
“不是嫌我把你小了?我回去重画了一幅,其实那日我眼中除你之外,再无其他。”
她捂着胸口,怕那颗心随时会跳出来。梅林偶遇给了她一段姻缘,最意想不到的是她中意的人,心中也念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