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到底是怎么了?还不到两个月,一切都变了。我守着什么样的未来,他又能给我什么样的未来?
冷风吹来,夹在着鹅毛般的大学,福绵宫中的盛宴还在继续,灯火辉煌的场景直接将门外的苦疾寒冷隔绝成两个世界,当然也包括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
风中传来女子沧桑哀婉的歌声,我欲哭无泪,自古宫中多怨妇,想不到最后自己也沦落成其中一个。
“哎呦喂,娘娘您怎么坐在这里呀?奴才这就送您回去。”
远处走来个小太监,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见到我慌忙跪下行礼。
“不用,你且滚远些。”扰了我的清净,起身正要离开时,那歌声又伴着风飘来。
“是谁在唱歌?”我问他。
“回娘娘的话,是皇后娘娘在唱歌,就在斜前方皇上的寝殿。今晚是小年夜,我前来给娘娘送些饺子。过了午夜总管就要发赏钱给大伙儿,奴才需快些了。”
我抬手夺过食盒,冷冷说道。“我去好了,你回吧。”
“这个这个……”
“滚!”
雪下得很大,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踩上上面咯吱作响,歌声越来越清晰,直到我推开那扇门,她还伏在榻边吟唱。榻上躺着曾经威风八面的皇上,这些时间下来,已经面色蜡黄形如枯槁。
房中除了皇后外并无他人,好像都去抢着领赏钱了。眼前这两个曾经站上权利巅峰的人,还比不过几枚铜钱,真是可笑。
我嗤笑出声,皇后这才察觉有人来此,听了歌声,转头看来。
“你笑什么?”与皇上相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苍老惨败的容颜下,神情却依旧高傲。
“笑你可怜。”
“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年夜了,送些饺子过来。”将手中食盒放到她面前,选了处凳子坐下,上面布满灰土,显然这些日子阿胤并没有善待她。
“真是想不到啊,有朝一日我堂堂南凌皇后还要受你恩惠。”她眸中噙满泪水,声音哽咽。
“觉得委屈?那何不喂皇上服下解药,有了皇上为你撑腰,你仍旧还是南凌高贵的皇后。”我拢了拢衣衫,出来急没带披风,想不到这殿中竟和外面一样冷。
“哼,觉得我会上你的当?”她鄙夷一笑,揣测我的心事。“皇上醒了,看到心心念念的瑶光,怎还会记得起我?倒不如像现在,他真真正正只属于我一人,一生一世就我们一双人。”
“我不是瑶光,也不屑做那样的蠢女人!”
她伸出苍老的手,扶着皇上整齐的发鬓,有意无意将我的神色尽收眼底。“为男人伤了心神,还说自己不是蠢女人?今儿个是小年夜,按照惯例大伙儿是要参加晚宴的,你连个下人都不带就跑出来,胤儿可舍得?还是你发现他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所以急着逃离?”
“闭嘴!你给我闭嘴!”她为何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句句都戳在我心窝上?
“你和瑶光有着同样的面容,就注定和她有同样的结局。将一切都累在男人身上的女人注定输的凄惨,就像我和瑶光一样!”摇曳烛火中,她笑声凄厉,如夜鬼般。
我紧紧捂住耳朵,可这些话还是长了脚般挤了进去,寻找那个我刻意忘却的梦,一遍接一遍不停的说,将我的心撕成碎片。
“我不是棋子,不是!我不会任由别人摆布,我的命一直攥在自己手里!”朝着她大喊,借此来消除心中恐惧。
她缓缓起身,高傲的仰高下巴,摘下耳环,轻轻一捏便将金坠子打开,取出藏在里面的黑色小药丸,递到我手里。
“这是千日醉的解药,也许有一天你能用的到。”她将耳坠重新带回,对着铜镜理理斑白的发鬓。“这是刚入宫时,皇上送与我的,这些年它们不曾离过身。不久后我就有了正儿,被皇上立为太子,那时的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我终还是败在了她手里,自打她再次出现,就直接勾走了皇上的魂魄。求而不得,他便命人寻遍各地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一遍遍唤着瑶光。”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正儿这一辈人也在重演父辈的惨剧。南宫胤夺了正儿的太子之位,皇上将他驱逐出京都做了梁王。我是高高在上的南凌皇后,怎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这般任命,只是一次次游说都被正儿一句无心留恋王位做借口给打了回来。直到有一天,我向他提及你,正儿的神情终于跟之前不同了。”她猛然转身,眸中尽是恨,将我碎尸万段。
“你到底是什么妖孽,生着一张与瑶光如此相像的容颜,蛊惑他们父子三人不得安生!”她忽然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狠狠说道。“我诅咒你,用我的命诅咒你,一生终不得所求!”
“你这个疯子!”一生终不得所求,这个疯女人是想将我推进万劫不复之地。“你不会如愿的,我不是什么瑶光,为何你们一次次拿她来折磨我?”
阿胤、南宫正还有皇上的脸在眼前轮番出现,有的要我只信他,有的念我是亲人,还有生生将我当作别人。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只有这一颗心,又该去信谁?
我用力一推,皇后如稻草般轻盈,摔在地上也无声无息。
“我不信命,也不会再信任何人!你休要吓唬我,从今后我的命只攥在自己手里!”
我夺门而出,孰料外面的雪已经漫过脚踝,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跑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好想好想阿胤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搂着我温柔说着带我回家。
路径斜坡处,忽然脚下一滑,慌忙伸手去抓两旁的树枝藤蔓,无奈这些东西在隆冬变得不堪一击,我倒在雪里,滚下斜坡……
若是那场小年夜晚宴,在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到阿胤坐在榻边对我温柔的笑,这一切该有多么美好。
可该死的在我们之间,偏偏要生出那么多事端,果真如皇后所言,我这一生都不能得偿所愿吗?
“阿瑟,你终于醒了,要不要喝水?你们快去把太医唤进来!”
阿胤为我忙前跑后,神情焦急。太医们在他暴吓声中鱼贯而入,为我把脉诊治。
“殿下,娘娘已无大碍,臣下去开张药方,需按时服用,不出一月定能康复。不过……”老太医支支吾吾,阿胤耐不住性子催促。
“不过娘娘这次小产十分凶险,受外界重力所迫,伤了元气,往后需悉心调养才是。”
小产?
这二字如同晴天霹雳将我的灵魂撕得粉碎,小心翼翼护了这么些时候的孩子,竟然这么没了。
阿胤将一干人遣了出去,坐在榻前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就那么直挺挺躺着,连小腹都不敢去抚摸,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入两鬓中。阿胤执起衣袖擦拭,总是旧的还未擦干净,新的又流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