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里,若论消息的灵通,“笑如来”钟魁绝对比任何人都要领先一步,因为那些鸡鸣狗盗之徒,贩夫走卒之辈,还有江湖上混饭吃的各色人等,遍布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是京城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放火,只要他想知道,不需要多少时辰,他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的职责就是缉拿捉捕罪犯,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是好人,每一个在他眼里也可以成为坏人,怕他的人到处都是,乐意为他效劳的人也到处都是。若是指望他手里的差役打听消息,那他连一件案子都办不了。
他虽然没有出去,可这两天关于这口箱子的消息,总有不同的人从不同的地方给他送来。
他最后一个得到的消息就是:有一个蒙面人抢到了箱子。
钟魁这下彻底放心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就是“白云山庄”的庄主铁寒,而铁寒就是他备用的筹码。
筹码都是有价钱的,有的价钱只值一两银子,有的要一百两银子,而最大的筹码要一百两金子。
铁寒无疑就是那个值一百两金子的筹码。筹码本身并不值钱,筹码只有兑换过之后才有价值。
铁寒要用自己这个筹码换回关押在大牢里的朋友,所以他才会答应钟魁抢那口箱子。
现在,他就把那口箱子放在了钟魁的面前。十六颗钉子钉住的木箱,完好无缺,没有一丝打开的痕迹,钟魁很满意。
铁寒看着钟魁,冷冷说道:“有没有问题?”
钟魁笑容满面,说道:“铁庄主的信誉我钟魁岂能怀疑,铁庄主的办事能力我钟魁佩服至极。”
能从“鼠王”手里抢到箱子,的确不容易。
铁寒道:“那你是不是应该遵守你的承诺?”
钟魁笑得更加开心了,说道:“不就是一个死囚犯吗,又没有上报朝廷,我马上就派人从牢里提出来交给你,保证是一个活人。”
铁寒脸色缓和了下来,说道:“我等你的消息。”
他说完转身就走。
钟魁忽然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人你可以带走,与案子相关的申报及撤销,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清除掉。你知道,这一件案子可是要牵涉到很多部门和很多人,办理起来总是会有拖延的。”
他好像不经意的把“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说得重了些,这话里的味道就有些意思了。
铁寒猛地转过身,怒容满面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魁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说得:“没什么意思呀,这衙门办事一向如此,拖拖拉拉,可不是我一个人都能包办的。”
铁寒道:“那要多少时间才能完全销案?”
他当然明白,一件案子如果不能撤销掉所有的卷宗,那这个人也仅仅只是暂时走出了牢狱,还有可能随时都会被抓进去。
钟魁道:“最迟六个月,怎么着也会把事情办利索。”
铁寒眉毛倒立,说道:“为什么要六个月?”
钟魁笑道:“这不是根据衙门办事能力估计嘛,也许没有那么长时间。”
铁寒尽管很生气,可是也只能这样。在江湖上,他位列武林第二庄,声望和武功人人敬仰,可是在朝廷眼里,他们就算不了什么,再厉害的武功也无法和朝廷武力对抗。
看着铁寒走远的孤傲背影,钟魁脸上的笑容更盛,自语道:“一把好剑,还没有用完,扔掉岂不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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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魁把那口箱子轻轻放在了秦路的书桌上,说道:“老爷,东西完整地送到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箱子是没有问题,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问题,那只有打开箱子看看才能知道。至少钟魁坚信,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有问题,因为他相信铁寒,他相信铁寒是因为铁寒要救得的人和他有过命之交。
秦路仔细把书桌上的木箱审视了良久,说道:“打开它。”
箱子被打开了,钟魁和秦路的眼睛瞪得比明珠还亮。
箱子里面的东西是用上等的棉绸厚厚包裹了三层,解开裹着的棉绸,里面排列着六个古旧的紫檀盒子,上面雕刻着花木鱼虫,光看这六个盒子的质料和手工,就能看出是名家所做。
秦路轻轻拿出一个木盒,取掉铜扣,里面的东西是用最上等的锦缎包裹。解开锦缎,一颗硕大的珠子呈现在他眼前。
秦路见过的宝珠不少,像这颗珠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妙,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宝光。
秦路拿起来,微笑着凑到眼前观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隋侯之珠’?”
钟魁不知道。他大字不识几个,更不知道所谓的“隋侯之珠”是什么东西,但他经见过的珍宝极多,像这种宝贝,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可也看得出来,这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他的眼里发着光,忍不住惊叹:“真的是少有的宝贝呀!”
秦路看了许久,满意极了。他又打开其他的五个盒子,拿出了“瑀璠,结绿,悬愁,砥厄,垂棘璧”。
六件宝物放在光滑的锦缎之上,散发着幽幽的亮光,各个与众不同,即使一个普通人,他也看得出这是值钱货。
秦路拿起“结绿”,就像看着床上的绝世美女。绝等的美玉雕琢成的凤凰,精美的让人炫目,只凭这份手工,当世只怕没有人可以做到。
钟魁的胖脸兴奋得泛红,说道:“老爷这下算是把心放肚子里了,相信再也没有人可以和老爷争彩头了,老爷必定能得到太后垂青,兴许要不了几日就能主宰朝政。”
秦路笑得很开心,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他的想法不言而喻。
钟魁笑道:“相信当今天下,能制作出这件宝物的人绝没有一个。”
秦路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他的动作神情瞬间停滞,怔怔看着前面,好像那里有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吸引了他。
钟魁知道,那里绝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秦老爷一定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这个神情钟魁已经看过多次,他也明白,这个时刻绝不能打扰老爷,让他自己慢慢去想。
过来好一会,秦路又拿起那些宝物,一件件的仔细审视了一番,眉头一皱,说道:“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
钟魁紧张地问道:“什么问题?”
秦路摇摇头,道:“我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问题。”
钟魁看着桌上的东西,想了一会,说道:“老爷是不是怀疑东西有假?”
秦路一呆,片刻说道:“对,我是有这种感觉。”
钟魁眼睛瞪得溜圆,说道:“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会有假呢?”
秦路道:“看东西的品质是绝对的珍品,可我们都没有见过春秋六宝,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真品,世上极少有人知道,可总有识货的。就像前些天,礼部侍郎周宇手里的一幅字画,他宝贝一样还舍不得让别人观赏,后来拿给当世鉴赏书画的大家方老先生看,老先生只看了几眼就说是赝品,气得周宇把送字画的人狠狠臭骂了一顿,郁闷了不少时日。”
钟魁忽然也不笑了,他谨慎地说道:“这次事关重大,老爷千万不能步周侍郎的后尘,若是真的有假,太后的颜面何存。”
秦路抬眼看着钟魁,冷冷说道:“真假可是全攥在你的手里。”
钟魁急忙说道:“我敢保证,箱子绝对是那口箱子,至于是真是假,我也是一个粗人,哪能分辨得出。”
秦路道:“也倒是。”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按理说,洛阳沈家送这等宝物到京城,他们绝不会走露了风声,那么我们的消息是怎么得到的。”
钟魁道:“这是一个偶然。沈家本要把东西送给张阁老的,在进了京城后,他们那个管家碰到了一个极要好的朋友,两人就在酒楼的雅间喝酒。可能是酒喝得有点多,那管家就和他的朋友说了这事,碰巧我的一个眼线听到了,就跑来给我送信,还讨要了一百两银子。”
秦路道:“照你说,这消息的来源很可靠,那么东西会不会被人掉包呢?经过了那么多人,谁能保证里面没有贪心之人。”
钟魁道:“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谁又能仿造出这些东西。即使能造出了,像这等玉质,又有谁能找到。”
秦路皱眉道:“也是。他们见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可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即使知道,想要仿制又谈何容易。”
钟魁道:“除非早有预谋,否则不可能,即使早有预谋,也不可能做到以假乱真,老爷你可是古玉的大行家。”
秦路对古字画,铜器,玉器都有过研究,可他毕竟只是闲暇的爱好,要说是大行家,那也只是在钟魁看来。
秦路道:“以我的眼力,,这些东西都没有问题,可我总觉得那里不对。”
钟魁道:“老爷你想起什么了吧?”
秦路道:“洛阳沈家可是中原有名的富商,能挣得那份家业,没有极其精明的头脑是办不到的,就像朝廷里的大臣,能混到今天,哪一个不是心机深沉。”
“我就是有些好奇,沈家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宝贝送到京城?他最终要送给什么人?商人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的目的是什么?”
钟魁说道:“管他什么目的,宝贝是真的就行了。老爷好想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找一个精于品赏古器的大家,让他鉴定一下不就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