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好不容易才骗那些小孩子松开了手,一溜烟出了院子,跃上屋顶,追寻逃跑得金三娘。
等他找到金三娘的时候,金三娘嘴里的血沫子还在往外冒,可杀她的凶手已杳无踪影。
风九看着金三娘软绵绵的脖子,又弯下身仔细看了看她鼓出的眼珠。他明白,杀她的凶手一定和她很熟,不然也不至于让她在毫无防备下被扭断了脖子,甚至连眼睛里都看不到恐惧。
这个凶手的武功也极高,不然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沈老爷的算计也一点没错,这件事的复杂性还在继续向高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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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阁老的府邸很大,但并不豪华,一切的摆设和装饰都极为简朴。桌椅板凳也有些年头了,大门上的漆,有的地方已经掉落。这一切尽管看起来很一般,普普通通,但并不妨碍他的威仪和手中掌握的权利。
他既不好酒,也不好赌,更不好色,对于奢侈的享受他也从不追求。这样的人,在有些人眼里可以看到尊敬,但在有些人眼里看到的是不屑。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判断标准,每个人也有每个人不同的事实依据,了解程度的不同,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看法。
一个人只要活着,他总有爱好,要么好酒,要么好色,要么好赌,要么好吃,要么喜好其他的事物,总之,他总要有一个发泄或消费的地方和渠道,若是一个人什么喜好也没有,那一定是骗人的。
严格说来,也不算骗人,只是他的爱好不想被人知道罢了。
张阁老的确看上去没有什么喜好,若说他没有喜好,那也不对,至少他喜欢掌握权力的感觉,他也不会否认——从一个小小的县官到如今高高在上的位置就足以证明。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必定有什么样的仆人。张阁老的管家也和他一样,穿着朴素,生活简单,在外面也似乎没有仗势欺人的劣迹,办事却非常可靠细致,让张阁老很省心。
林管家现在就弯腰站在张阁老的旁边,看着他写完奏章,赶忙接过毛笔,在水盆里洗干净,放在桌上的笔筒里。
张阁老靠在太师椅上,看着林管家,说道:“洛阳沈家前几天不是要送东西来吗,怎么还没到?”
林管家道:“算行程,应该快到了。”
张阁老皱眉说道:“沈家把他的东西说得这么神奇,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管家不好接话。东西是不是真的,他虽然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句话回不回答都无关紧要,因为这并不非要他回答,这句话本身就是在思考。这也说明,老主人很重视沈家要送来的东西。
张阁老说道:“距离太后的大寿还有多少时日?”
“六个月零十天。”
林管家马上答道,这个问题才是他应该回答得问题。
张阁老用手指敲着桌边,慢慢说道:“这几年太后大寿,各路王公大臣争相献宠,新奇的玩意儿层出不穷,我都不知道今年应该送什么寿礼才好。”
林管家道:“各个重臣王侯,早就开始搜罗天下的奇珍异宝,珍兽异鸟,想必每位大人都早已准备妥当,老爷你今年可有什么主意?”
张阁老叹道:“普通的器物就是送得再多,太后也不会注意到,意义也就不大,这就是让我为难之处。”
林管家道:“如今皇上年幼,朝中大事全凭太后主持,所有大臣的前途命运也都攥在她老人家手里,老爷可不能让别人夺了彩头。”
张阁老道:“太后心思高远,权利布置相互制衡,若是讨不了太后的欢心,我们的对手可是紧盯着咱们。唉,只要做事,必定不能十全十美,若是有人存心想踩你,哪能没有伸进来的手,该让你过去的,他偏不让你过去,怎奈他何?”
林管家道:“他们盯着咱们,咱们也在盯着他们,他们给我们设坎,我们也会给他们扯桥,大家都别想好过。”
张阁老道:“只要在朝中做官,这些算计永远不会少,若想不为所困,就要在太后眼里有重要位置,除了做事要稳当,还需有私下的交情。”
林管家道:“就像这次大寿,都想给太后一个大大的惊喜。”
张阁老道:“是呀。可什么寿礼才能让她喜不自胜呢?”
这又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皇家院内,什么没有,威仪权势,尽在手中,想让一件东西打动她,实在太难,或许也不难,只是要想出个不难的方案又实在太难。
林管家道:“洛阳沈家不是说有奇宝要呈献给皇上吗?我们何不……”
张阁老沉默不语。对于沈家的请求,他原本想尽力办好,可恰逢在这节骨眼上,不得不让他重新考虑。
张阁老道:“好管家送来的信上说,沈家获得了上古六国之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宝物,若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林管家道:“据古籍记载,这六件宝物都是春秋战国各个诸侯国的重器,有神灵之气,若是把它当做寿礼送给太后,那这不是千古难求的祥瑞之兆吗?”
张阁老展颜一笑,说道:“太后若是在自己的大寿上看见这些宝器,她会有怎样的心情?”
林管家也笑了,说道:“那还用说,其他人不管送什么礼物,在她老人家的眼里还不都是尘土。”
两人的脸上都是笑意,仿佛眼前看到的是那个老女人欢天喜地的表情。
张阁老忽然严肃说道:“你马上派人到进京的路口迎接沈家的人,他们一到,你就亲自护送他们到这里来,不许他们住宿在任何一家客店。”
林管家道:“是,老爷,我立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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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把木箱背在身上骑马狂奔,眼看天就要黑了,若不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那他就只能在城外的客店住一晚了。
他的运气实在不好,眼看着就要到城门前了,可是守城门的兵卒却徐徐关上了城门。
他到了城门下,骑马转了几圈,从怀里拿出了十几锭银子,在手里晃着,望着站在门楼上的兵差喊道:“兵大哥,行行好,开下门吧,我老母重病在床,眼看就挺不过今晚了,行个方便吧。”
门楼上的兵差冷冷看着他。有个带头模样的人,拿过一张弓,搭弓就射,吓得小丁打马就走。
到了既定的时辰关闭城门,这是无可更改的规矩,别说是他一个平民百姓,就是王公大臣来了也不会开城门,即使给他们再多的银子,谁又敢要?
小丁只好愤懑的往回赶,可他又怕那个蒙面人追来,只得打马向北多走了几十里,找了一个客栈,住一晚明天再进城。
不管怎么说,他的这趟差事总算没有办砸,想着蒙面人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小丁忍不住得意起来。
他大大咧咧把缰绳扔给出来招待的伙计,挺胸抬头就进了客栈,要了一壶酒,几个精致的小菜,翘着二郎腿享用起来。
他的一壶酒还没有喝完,两个人走了进来。
一高一矮。
一男一女。
男的又高又壮,女的又矮又粗。
他们的背上都背着一面铁盾牌,腰上挎着一柄大刀。
小丁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却对他们的这身装束和外貌并不陌生。
他们就是江湖上名头响亮的“高低柜”兄妹。
高低柜是指高柜子和低柜子,但也代表两个极难缠的黑道凶煞。男人叫乔山,女人叫乔水。
据说他们不但是兄妹,还是夫妇,他们也从来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过,是不是真的不好说,至少没有人看见他们分开过。
他们兄妹天生神力,所用的盾牌和大刀都很有分量,能把这么重的外门兵器用得举重若轻的人极少。他们的配合也天衣无缝,乔山专攻上盘,乔水主打下盘,盾牌护身,大刀攻敌,在他们手里打败的高手并不少。
若是放在平时,小丁一定会耍弄他们一番,因为这两人可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尽管他们不好惹,小丁也不怕他们。
可今天不一样,他因为这个箱子心里老是疑神疑鬼,生怕有人找他的的麻烦,有木箱这个累赘,跑起来毕竟不方便。
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这“高低柜”两兄妹偏偏就在小丁的对面坐下来,看着他喝酒吃菜。
小丁本不愿搭理他们,可架不住两双眼睛看着他——谁要是被这两个奇怪的人盯着,想不搭理都不行。
小丁本想训斥他们几句,可还是忍住了,假装不认识他们,笑嘻嘻地说道:“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乔山瞪着眼睛说道:“你几岁了?”
小丁指着自己鼻子,天真地说道:“你说我呀?十二岁了。”
乔水摇摇头,说道:“不对,小丁怎么只有十二岁,听说他再过一个月就三十岁了。”
小丁笑得更欢了,说道:“小丁有没有三十岁,我不知道,我只有十二岁错不了。”
乔水说道:“你不是小丁。”
小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你们看不出呀,三十岁的人哪有我这个样子?”
乔山说道:“也是,你就是一个小孩,名闻江湖的小丁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
小丁笑道:“小丁是谁?”
乔水说道:“小丁就是我们要找得人。”
小丁奇怪地问道:“你们找他干什么?”
乔山道:“找他要一个箱子。”
小丁脸色大变,用脚踏着木箱。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兄妹竟然也是来抢箱子的,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有一口木箱呢?
他忽然越加觉得这件事太不简单,前前后后这么多人都在争夺这个箱子,自己手里的这口箱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现在有些后悔在树林里没有打开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