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永又一次踏进“春香楼”时,他意外地发现,“穿云掌“洪天筹和侍女小雪不见了,这让他很纳闷。
“他们已经走掉好几天了,你也不用问,我也不知道。”万禾姑娘说道,“但对我都一样。”
阿永更加意外,说道:“没有人干涉你的自由难道不好吗?”
万禾姑娘凄然一笑,说道:“天空对风筝是宽广无限的,但它永远脱离不了那根牵着它的丝线。”
“你被人控制?”
“豫王府。”
“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确定要听?”
“算了,我还是不要听了,我的麻烦都够让我头疼欲裂。”阿永赶紧转过话头,说道:“你的条件我都办到了,你还是把东西交给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万禾姑娘平静地说道:“你听也要听,不听也要听。”
“你想赖账?要知道,为了请这两个人我差点丧命。要不是我机智,说不定已经做了诸葛青云的剑下游魂,你以为他们是街上的小三小四,让他来就来,让他走就走。”阿永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牛犊,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生气地叫到。
“就因为那件东西,我才落到这个田地,我要是不说出了,你怎么会知道其中的原委?”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盆冰水,浇得阿永透心凉,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让这个女人牢牢套住了。
万禾姑娘无视阿永的气愤,说道:“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请千钧和诸葛青云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你要的人我给你请来,我要的东西你给我,其它的不重要。”
“重要,重要极了。”
“有多重要?”
“只有活人才能拿到‘结绿’”
阿永又怒了,咬着牙说道:“你原来是准备让我去送死?”
万禾姑娘把一杯茶端到阿永嘴边,温柔地说道:“不全是。”
阿永推开茶杯,盯着万禾姑娘说道:“哪些是,哪些不是?”
万禾姑娘看着阿永,开心地说道:“如果你死在任何一个人的手里,我也就心安了,如果你不死还能把事情办成,我就更心安了。”
“你的话我不懂。”
“你不懂没关系,我懂就行,”万禾姑娘说道:“你如果送掉性命,是不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少一个?你如果能活着回来,还能请到闻名天下的千钧和诸葛青云,是不是可以证明你有超人的武功和能力?”
“那又怎样?”
“‘金刚’和‘雪花剑’的武功怎样?”
“真正的顶尖高手,放眼当今天下武林,能胜过他们的人不会超过十五个。”
“你能挫败千钧,请出诸葛青云,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也许浪得虚名,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
万禾姑娘冷笑,说道:“你现在已经是武林中人人关注的侠士英雄,声名之盛无人能及,假装糊涂有意义吗?”
“注意,不要跑题。”阿永极力想回避这个话题,他明白,如果有人夸你绝世无双,他求你做得事一定艰险无比。
万禾姑娘说道:“我做得这些,只是一个试探,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高绝的武功。”
“然后呢?”
“帮我做成最后一件事,我就把‘结绿’完整地交给你。”
“事先的条件并不包括另外的事。”
“我也并没有说,请到人就把东西给你,我说得是,先帮我请两个人。”
阿永承认,先前好像是这么说的。
万禾姑娘接着说道:“一件举世无匹的宝物,换你跑几次腿,你并不吃亏。”
阿永忍不住又要站起来,说道:“你说得这样轻巧,哪一次我不是差一点点就命赴黄泉。”
“有巨大的付出才会有巨大的回报,你不会不晓得,就像你从千钧刀下挣出的名声。”
阿永叹了口气,说道:“上了贼船就别想下,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你说,到底是怎样危险的事?”
“救一个人。”
“什么人这么重要?”
“我父亲。”
“万喜乐?不是说他已经死了?”
“没有,他还在豫王府的地牢里。”
“你让我到豫王府去救人?”阿永的屁股像是被小刀狠狠刺了一下,又跳了起来,“那里护卫重重,高手如云,你让我一个人到那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救人,我就是有心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呀!”
万禾姑娘“扑通”一下跪在阿永的脚边,紧紧地抱住他的双腿,哭着说道:“我求你了永大侠,你能,你一定能。我一个弱女子无亲无友,无依无靠,好不容易遇上你这位仁义英雄的大丈夫,你就是我命中的福星呀。我知道你聪明,你的武功高强,你侠义无双,只要你肯帮忙,我不但甘愿把‘结绿’宝物送给你,就是给你做婢做仆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你一定要帮我,求你了。”
要是有一天,有一个美丽的女人,跪在你面前哭得凄凄惨惨,所求得事又这么孝道,你又怎能忍心拒绝她?何况,她的手上还有你想要的东西,你除了答应,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阿永重重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这真是一件危险重重,近乎有去无回的事情。想进一个小小的“铁虎堡”都很艰难,何况是堂堂的亲王府,不要说救人,就是想进去看看都千难万难。
阿永无力地说道:“先说说你的故事吧。”
万禾姑娘平缓了一下心情,哀伤地说道:“你曾经说过,我的父亲连升四级,做到了工部右侍郎,依你的智慧,一定不会认为是能力出众,福运当头。”
“老子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父亲当时欢喜的晕了头,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就在他高高兴兴升迁三个月后,他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他绝没有想到的人。”
“什么人?”
“当今的豫王爷。”
“他们都谈了什么?”
“豫王对父亲说了很多话,其实归纳起来就两句。”
“两句要命的话?”
“两句话,两条命。”
“都是两句怎样的话?”
“第一句,你的前程是我送的,第二句话,你收藏的‘结绿’宝物送给我做酬谢。”
“你父亲不愿意给,所以就被设计陷害?”
万禾姑娘说道:“‘结绿’是我祖辈相传的至宝,我父亲怎么会拿自己的官位交换,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贪恋高官厚禄的人。唉,要是当初交给豫王也就算了,再贵重的宝贝,它怎能比得上自己的性命。”
阿永也叹了口气,说道:“越是凡夫俗子越懂得这个道理,越是读书人就越看不开。这不能说他们迂腐,他们有圣贤教给他们的五常十义伦理观,这是让人尊敬的固执。”
万禾姑娘说道:“我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人从生下来到长大成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生命是不可以浪费的,当你死去,要不了多久,甚至连你的亲人都会慢慢淡忘你,人即使活得再窝囊,但在这片土地上总会有你的踪影。”
“很好的想法,但你为什么不私自把东西交给豫王,这样就能换取你们的自由?”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东西不是还在你的手上吗?”
“晚了,太晚了!当我带着东西准备见豫王时,突然醒悟,绝不能这样做。我要是把东西拿出来,不但救不出父亲,连我也别想活命。”
“你想到了什么?”
“杀人灭口,以绝后患!”万禾姑娘狠声说道,“当豫王收到宝物后,一定会想,少一个仇视他的人总比多一个好,更何况,要还父亲清白也是一件麻烦事。”
阿永点头说道:“有这个可能,那后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豫王为了逼迫父亲交出‘结绿’,就把我监押在‘万荷苑’,并派人看管,以此挟持。尽管这样,父亲都没有屈服,我就更不能说出这个秘密。”
“你把‘结绿’带出来了?”
“放在身边总会让人放心一些。”
“能把这样的东西带出来,一定花了不少的心思。”
“心思没有花多少,但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相信。”
万禾姑娘说道:“为了避开那个鬼侍女,我把东西死命塞进我的下身里,一路流血,一路疼痛,不敢吃饭,不敢喝水,它就像一个塞进肚子里的石头,没有人能体会到那种痛苦的感觉。你能想象到那种颠簸摩擦时的折磨吗?没有经受过的人,永远不会感受到那种憋胀痛楚的滋味,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一个女人在经受了生与死,苦与痛的煎熬后,她的内心就会坚强,这时候,她的血会冷如冰,心会硬如铁。
阿永理解万禾姑娘的行为,同情她的遭遇,一个有良好家世的女子,能做到这些实在不容易。“结绿”是她们救命存身的护身符,没有十足的信心,她怎可以轻易许人。
阿永说道:“你总得给我一个完全相信你的理由。”
“你不相信我的话。”
“空口无凭,实物为证。”
“你想亲眼看见我手里的‘结绿’?”
“世上只听说有重信义的男人,很少听说有重信义的女人。”
“可我又怎么相信,你见了宝物不会背信食言?世上见利忘义、出尔反尔的伪君子也不少,我亲眼所见得更不在少数。”
阿永无奈地说道:“既然你不信任我,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有一个法子。”
“说出来听听。”
“你对天发个毒誓。”
“怎么说?”
万禾姑娘眼珠一转,说道:“你就说,若是我永南山违背誓言,找个女人得麻风病,生个儿子得神经病,生个女儿得花柳病,交个朋友得疯牛病,总之越毒越好。”
阿永眉毛一立,沉着脸说道:“我永南山从小到大,言出必到,从不诓人。只要我认真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就是做不到也一定会给人一个绝对满意地说法,发誓这种事,我绝不会做,永远也不会做。
“岂不闻古人语,三等人立字为据也不做,二等人立字为据才会做,一等人不立字据也会做。我要是虚于应付,再毒的誓言又能怎样?我要是真心承诺,只要我不死,许诺的事情就永远有效。”
万禾姑娘拍手赞道:“果然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句句都与众不同,字字都掷地有声,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有信心,还好,从前到后你都没有让我失望。”
阿永苦笑,说道:“你没有失望,可我很绝望。”
万禾姑娘又恢复了她那迷人的笑容,说道:“我保证你看到‘结绿’后惊叹,会逬发出血染沙场终不悔的冲动。”
“听你的语气,是不打算让我对天起誓了?”
万禾姑娘说道:“一个让风九疯臣服,千钧折刀,诸葛青云无故走出‘剑亭’的人,他若不守信用,谁又能奈何,他若遵守信约,武林中又有谁可与争锋。我让你发誓,只不过是做最后一次试探。”
“那也叫试探?”
“当然,有道德洁癖的人是不会发那种下三滥的誓言,只有言行不一的人才会发誓明志。”
阿永摇了摇头,说道:“你地想法虽有些奇怪,可也有些道理。”
——有道理的话,总是会从那些有经历人的嘴里说出来,所以才会显得深刻一些。
阿永够聪明,可他没有处在万禾姑娘的环境中,他怎么能体会到她那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恐惧和担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