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然和李臣观二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穿梭跳跃在陷入一片漆黑的房顶之间。由于武则天即将登基称帝的缘故,白日间繁华异常的东都洛阳,早已宵禁。只有几对军士不时的在几处地点巡逻。城中唯一的灯火,便是洛河岸边那块巨大的玉碑下随风摇曳的点点烛火。
二人一路走来,谁都没有说话。欧然的心中虽然有着许多的问题,但是眼下却并不好直接去问李臣观。即便他声称自己早已经放下了一切。于是,在沉默之间,二人很快便来到了皇宫之外高大的宫墙之下。这对于已经几次进入皇宫的二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眼下月明星稀,而且皇城之外似乎加强了巡逻的力度。是以现在并不好直接跃上城头,在等待月影移动的过程之中,欧然似乎有些按耐不住,悄声问道:“二师兄,我听兮悦姑娘一直喊你守义哥哥,这是你之前的名字么?”
话音刚落,欧然便明显地看到,李臣观那投在地上的淡淡身影,分明是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欧然便有了一丝后悔的感觉:自己是不是触及到了二师兄的痛处了。不过,后者接下来的话倒是稍稍打消了欧然心中的一丝顾虑。
“是啊,守义是我的原名,当年父亲为我取的名字。”看似不经意的回答,却让欧然感到了此时他内心的不平静。二人不知在黑暗中潜伏了多久,月影渐渐地将二人玉那一段宫墙悄悄覆盖。于是,蛰伏之中的两道黑影,如同两团黑雾般轻轻飘上宫墙,留下一阵微风,吹动着墙下早已陷入沉睡的垂柳。
深宫之内,是一个没有人情冷暖的地方。父母臣子之间,到最后只剩下杀戮与血腥。在如今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日子里,身为皇帝的李旦,在那看似如往常一般平静的表象之下,依然能察觉到阵阵的敌意与忌惮。而对于所有这一切,李旦都是一笑而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否则,自己的母后会像对待自己的几位哥哥一般。做出她与自己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叹息了一声,李旦缓缓地踱着步子,回到了冷冷清清的寝宫之内。而他的那一声轻叹,却被暗中躲在高墙之上的欧然与李臣观听得真切。望着这位九五之尊落寞而又无奈的身影,欧然悄悄问道:“二师兄,这皇帝莫不是你的······”
“不错,他便是我的叔叔。”李臣观平静的回答道。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处宫殿。于是,二人便开始在皇宫之内寻找那工布剑的下落。只不过,上次他二人来到宫内,只是前往修史馆内寻找《相剑经》,却并不知道武则天会将宝剑藏在何处。就在二人感到一筹莫展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毫无察觉的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你们终究还是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二人的耳畔,这深宫之内除了不良帅公孙宏,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功力。
“见过前辈!”欧然微微欠身,拱手说道。而李臣观却似乎无动于衷,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似乎对于公孙宏的出现丝毫不在意。
“殿下,你们今夜入宫,不会是为了要去刺杀武则天吧。”公孙宏淡淡的对一言不发的李臣观说道。这一会,公孙宏对于李臣观的称呼,已经完全变了。或许他也察觉到了此时李臣观身上的那一份淡淡的敌意。只不过,他们二人这次暗中潜入皇宫,却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前辈你误会了,我们这次入宫,是为了救人!”见李臣观久久没有回答公孙宏的话,欧然抢先回答道。这时,李臣观这才拱了拱手,道:“公孙先生,守艺不敢隐瞒,这一会的确是为了救人而来。”说完,三人间的气氛稍稍和缓了一些。
“救人?救谁?难道你们想把皇帝陛下救出去?”公孙宏再次警惕的问道。
“当然不是啦!”欧然再次回答道,紧接着,便将他同李臣观二人再入皇宫的目的,以及小愉的情况简要的向公孙宏说了一遍。后者听完他的话,这才将警惕的目光缓缓收回,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老夫多心了。”这时,李臣观却淡淡的说道:“如果真的可以,我的确是想将小叔救出这牢笼一般暗无天日的深宫大院之中。”
公孙宏听到李臣观如此说,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更加释然的说道:“你能这样说,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你们要找的工布剑,此时被收藏在此去北边上阳宫之侧的藏剑楼之中。据我所知,除了工布之外,龙泉剑似乎也藏在那里。”
“龙泉剑!”欧然抬了抬眼,似乎觉得十分意外。不过,李臣观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淡淡的说道:“多谢公孙先生。”便头也不回的朝着不良帅指点的方向而去,欧然无奈,也只好跟上他的步伐。望着李臣观那沉重的脚步和平津的身影,公孙宏微微点头,喃喃道:“太子啊,守艺殿下比您要沉稳多了······”
而在上阳宫中,武则天此时正拿着礼部草拟后送上来的登基大典诏书,凝神细细观看。只不过,从她的表情看来,她似乎对此并不满意。
“哼,如此遮遮掩掩,真当本宫需要这份不像话的登位诏书吗?”武则天生气的将那份诏书扔在了地上,颇为恼怒的说道。
“天后息怒!眼下朝廷并未将您即将荣登九五的消息散布出去,可能是下面的人误解了您的意思,这才出现这样的事情。”婉儿悄悄捡起那份被武则天扔在地上的东西,轻轻解释道。
“如此重要的文牍,怎么能让下面的人随意糊弄?这个礼部尚书是干什么的?”武则天继续说道。上官婉儿无言以对,知道这是天后自己心中的焦虑所致的无名之火无处发泄,这才如此暴躁。果不其然,当发泄完之后,武则天疲惫的斜靠在宽大的座椅之上,微微闭眼。婉儿见状,便悄悄吩咐韦团儿替她轻轻盖上披风。这是,武则天突然睁开眼睛,倒是将韦团儿吓了一跳。
“天后恕罪,都是团儿手脚太重惊扰了天后。”韦团儿连忙吓得跪倒在地上,慌慌张张的说道。
“无妨。”一改方才的状态,武则天微笑着说道,接着,便吩咐一旁的上官婉儿道:“婉儿,你们二人准备一下,待会我要去藏剑楼一趟。”上官婉儿一听,连忙说道:“天后,眼下夜已初更,莫不如明日白天再去。”武则天微微摇头,说道:“你不懂,唯有现在,我才能安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事情。不必多问,下去准备吧。”婉儿无奈,只好和韦团儿二人一同下去准备。
“婉儿姐姐,怎么天后这几天夜里总要去那间黑的不见五指的小房子呀,怪渗人的。”韦团儿有些不安的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个时候,天后真的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吧。”婉儿摇了摇头,说道。韦团儿这下子更加听不懂了,只好作罢。二人连忙吩咐下去安排人手,不一会,只见武则天披着那件方才韦团儿轻轻披在她身上的披风,独自走出了上阳宫。二人连忙跟了过去,后者见一群人正在手忙脚乱的整理着什么东西,便摆了摆手道:“只婉儿和团儿跟着本宫便好,深宫内院,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同前几次一样,婉儿掌灯,韦团儿二人跟着武则天的脚步,朝着不远处的藏剑楼踱步而去。而此时的藏剑楼中,欧然和李臣观二人也恰好潜入进去,正在黑暗之中细细打量着这藏剑楼中唯一的东西——龙泉剑与工布剑。前者乃是李唐皇室的权力象征。至于后者,对于李臣观来说,它的意义无比重大。
“父亲,孩儿来看你了。”只见李臣观在黑暗之中,缓缓地双膝跪地,朝着那工布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略显伤感的说道。正当欧然想要询问之时,二人突然发觉不远处正有三个人朝着藏剑楼的方向而来。于是,李臣观连忙起身,同欧然一起迅速的躲在了剑架后那高大的屏风之后,静观其变。大约十息之后,只见原本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前。
“你们二人在门外伺候便好,不必跟进来了。”一个略显苍老但却威严的声音说道。而藏在屏风后面的二人一听这声音,心中顿时一惊,几乎同时暗道:是她!这深宫之内,能在如此深夜随意活动,来到这藏剑楼之中。恐怕除了武则天本人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只听见武则天将门再次关上,独自一人将这楼中的烛台点亮。顿时,欧然和李臣观二人连忙闪身出屏风,在武则天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之下,已经悄无声息的双双站在了她的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