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中的李虎,哪曾想到其他,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反而把保护狄公的使命抛诸脑后。
李仁和薛仲璋目送着他渐行渐远,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
“啪啪啪!”薛仲璋忍不住拍着手笑道:“王爷这招一石二鸟之计,真是高明!老夫佩服佩服!”
“嘿嘿!薛大人巧舌如簧的本事,竟连一向精明的狄仁杰都被你骗过,又何必自谦呢?”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其时,神都洛阳的太初宫里,似乎也并不平静。
接连几天的阴雨天气,使得武后的心情也跟着沉闷起来。本来打算畅游龙门的计划也不得不暂时搁置。
而由于明贤、景辉相继南下扬州,如意堂所有的事务又都由安朵亲自打理,偏偏武后半刻也离不开她。
因此,安朵不得不把如意堂的总部,暂时设在洛阳,坐镇太初宫,遥控指挥全国的所有生意。
上有年逾六旬的老太婆武媚娘需要侍候,下有年仅七岁的锐儿需要照顾。
这可把她累得够呛,每天忙得天昏地暗,空隙里还时不时地为明贤他们担着心。
这一忙一累一急的,再加上初到洛阳的水土不服,铁打的安朵终于病倒了。
发烧、头痛、咳嗽、打喷嚏,各种不好的症状如约前来,安朵整日被病痛折磨得昏昏沉沉,再也没有力气做任何事了。
虽然每日有御医诊断开方,又有大批的宫女配药熬药,还有太后和锐儿的双重祈祷,但在医学尚不发达的唐朝,这个本来在现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感冒,竟然耗费了她近半个月的时间。
恢复本来面目的明贤,这几天一直呆在水月静苑,足不出户。他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康复,再加上水夫人的灵药相助,使他的功力更甚从前。
但是,他虽然表面上还跟以前一样,继续扮演如意堂少东家和浪荡公子的角色,内心里却无时不刻在为自己的贤太子身份而激动和矛盾。
在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他根本没有勇气走出水月静苑,他的确需要时间!
只可惜,徐敬业和骆宾王根本不会再给他时间!
因为,就在狄公被王爷软禁,明贤在两种身份之间徘徊,安朵在洛阳患病期间,轰轰烈烈的扬州兵变终于开始了!
经监察御史薛仲璋大人详查:都督府长史陈敬之谋反之罪,证据确凿,拟定于本月二十五日在扬州菜市口当众处斩!
这消息不胫而走,人们立马奔走相告。于是,整个扬州城如炸开的锅,沸腾了!
待到二十五日这天。
大清早,城郊的菜市口外,早已聚集了成千上万不明真象的百姓,他们拿着鸡蛋、烂菜叶,争先恐后地往缓缓驶来的囚车上砸,漫天的怒骂声此起彼伏,场面甚是状观!
薛仲璋亲自下令监斩,赤裸着上身,头戴红巾的刽子手也毫不含糊,手起刀落……就这样,我们这位比窦娥还冤的陈敬之大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做了此次兵变的第一位牺牲者!
当水夫人把这事当作天大的新闻,作为茶余饭后的猛料报给明贤知道的时候,他立刻震惊当场。
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重大的错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这会儿安朵的话言犹在耳:明贤,此去扬州多变,你最好见机行事!历史虽然如此,但你要是有能力阻止这场兵变,也不失为太宗皇帝的子孙!只是,自己千万、千万要小心!
清醒过来的明贤哪里还坐得住,赶紧站起来就跟水夫人辞行:“静姐,对不起!小弟必须要离开了!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怎么?这就要走?难道是姐姐招待不周?”水夫人一脸的诧异,原本愉悦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情深意切,小弟岂能不明白!只是,小弟耽搁得太久,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
“呃!可是,你要是走了,姐姐想你怎么办?”水夫人说得俏皮,却很认真,“难道,你当真不明白姐姐的心意?”
“静姐,我——”明贤腼腆地说道,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他根本就不习惯伤害女人,何况这个女人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水夫人看他的表情,很有几分羞色,误以为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赶紧替上前掩住他的嘴,娇笑着说道:“嘘!姐姐明白的!既然你坚持要走,只怕留也留不住!只希望你办完事后,尽快回来!”
“嗯!小弟会的!这就告辞!”明贤说完,顺手操起行李,风也似地出了房门,急急地向大门奔去。
水夫人随后紧跟了出来,硬塞给她一块类似于铜牌之类的东西,大声说道:“弟弟,保重!如若遇到困难,请一定要来水月静苑找我!”
明贤“哦”了一声,算是回答,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而水夫人塞给他的那块铜牌,竟然看也不看,顺手放在了行李袋里。
因为,他心里实在急得冒火。
他当然清楚,陈敬之是被冤枉的。
而李仁,那天明明亲口答应,要对陈敬之从宽处理;怎么转眼之间,就被处斩了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夫人久久地立在门口,痴痴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陡然伤感。
她知道,此次一别,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刚才未说完的话她其实很明白,但却固执地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会爱上她!
但是,他却走得如此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此时,天色尚早。
明贤因为顾虑这副面容,并不敢轻易露面。
幸好,霸王街除了水月静苑这座唯一气派的大户之外,其他的房屋,都是些贫民陋巷。明贤瞅准一户看上去有些偏僻的小院。也不敲门,却轻轻一跃,从墙上翻了进去。
院子虽然破落,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在院里缝补着衣物,忽然瞧见从墙头上跳下来这么样一个男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正待大叫。
却被明贤亲切的笑容,彬彬有礼的举止而打断:“老婆婆,您好,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只想跟您交换一些东西!”
“你想交换什么?”老太婆狐疑地问。
明贤笑着指指自已的身上,说道:“我想拿我身上的这件衣服,交换你手里的那件!”
老太婆听了他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怔怔地愣在那里。
“怎么,婆婆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莫说一件,就是十件也愿意!”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答道。
“那好,我这就脱给你!”明贤说着,十分快速地脱了自己的长褂,换上老婆婆手里打满补丁的衣服,又故意地把那些补丁拆掉,还原它以前破破烂烂的样子,自顾自地到里屋抹了一脸的灶灰,然后又丢下一锭银子,这才翻墙而去。
明贤现在的打扮,哪里还看得出他是如意堂的少东家,更别说是贤太子殿下了。
简单易容过后的明贤,如飞似地直奔如意钱庄。
他一直纳闷,为何狄青和周权两个去而不返?难道不知道他还留在水家吗?又或者,他们也出了事?
明贤不敢再想下去……
不多时,已来到如意钱庄。
满院的残叶飘飞,才短短几天,竟已萧瑟的不成样子。明贤皱了皱眉,蹑手蹑脚地四处查看,都没有狄青的身影,更没留下什么印迹。
正郁闷间,忽听一个非常熟悉地声音在叫:“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吗?呓!怎么暂停营业了?掌柜的呢?”
这是景辉的声音!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明贤更是纳闷,正想出去与他会面。忽然想到自己这身狼狈的装束,以及他的真面目,不由得一阵苦笑,立马转了念头,跃身跳上了房顶。
而景辉这时已推门走进了大堂,一边叫嚷着,一边往后院而来。
他当然也看出了这里不同寻常的景象。
“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景辉自言自语着,眉头早已拧成了“川”字形。
“靠!终于逮着一个!肯定是那小子的同伙!弟兄们,上!”随着这恶狠狠的说话声,只见五六个手执刀剑的大汉,齐唰唰地从墙头跳了下来,挥舞着兵器向景辉冲去。
显然,他们发现了景辉,却并没发现明贤。
景辉虽然有些惊愣,但反应也极快,急忙抽出随手的长剑,严阵以待。
嘴里厉声喝道:“什么人?”
“哼!要你命的人!”冲在前面的麻脸大汉,双目似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一边回答,一边命令手下们开火,“弟兄们!上!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显然,他们也是江山阁的弟子,但不知是哪一堂。
霎时,这五六个大汉,像毒蛇猛兽般地向他冲过来。
景辉别无他法,只得应战。
他虽然从小喜刀弄剑,后又跟着萧一然学了好一阵子,对付三五个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江山阁的弟子,个个都训练有素,武功自然不弱,再加上是偕了仇恨而来,出手更是招招致命。
景辉勉强应付了十几招,被逼得连连后退。
眼看就要退到死墙,退无可退的时候,明贤终于出了手。
他知道,他要是再不出手,景辉的这条小命,就会因为他而断送在这里。
他当然不会任由这种惨剧发生,所以他果断地出了手!
景辉正沉浸在“我命休矣”巨大的恐惧中,忽然看见一个满脸灰尘,穿得破破烂烂犹如乞丐般的男子,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锐气,从天而降,并且一个潇洒的连环腿,顿时把面前的敌人踢得东倒西歪!哀嚎连连!
景辉看得简直惊呆了!
可是,有什么东西让他眼前一亮,再仔细一瞧,才觉出是对方那双亮若星辰般的眼眸!这双眼睛为何如此熟悉?
眼前的打斗仍在继续。
挂了彩的江山阁弟子似乎并无退意,相反斗志更猛更烈,眼底尽燃烧着熊熊仇恨的火焰,几乎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
明贤懒得跟他们纠缠,左手虚晃一招,双腿往后面一退,刚好落在景辉的身边,右手陡地拉住了他,嘴里轻声叱道:“咱们走!”
景辉心领神会,就势一跃,两人相继快速地往大门冲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在人群中全力狂奔,终于到得一个僻静的角落,才缓缓地停了下来,两人皆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缓过气来的景辉赶紧对眼前的救命恩人抱拳施礼:“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明贤淡淡地一笑,算是回答。
景辉望着他,眼底的惊异之色更浓,“呓!壮士,你的样子好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明贤觉得对自己人再瞒下去也没啥意思,于是用衣袖慢慢地擦拭着脸上的锅灰,立刻现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看清面貌的景辉更是吓得不轻,忍不住大叫:“您是贤太子殿下!您不是已经死了么?”
“嘘!”明立刻以手指示意他别噤声,接着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说道:“别乱嚷嚷,大街上人多嘴杂,咱们找个说话的地儿去!”
景辉愣愣地看着他,一脸不容置信的神情。
而明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他继续往前走,再次来到霸王街老婆婆的破落小院。
老婆婆见是贵公子去而复还,开始还以为是来找她要银子的,吓得不敢露面。还是明贤懂事,又给了一锭银子,并吩咐老人家收拾一间干净的客房,弄几个小菜。
在景辉迷茫而困惑的目光中,明贤终于说出了整个事情的真象,以及他到扬州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听得景辉唏嘘不已,不由得感叹地说道:“原来您是太子殿下,难怪我姐对您那么好!她瞒得我好苦!”
“嗨!她也不是存心瞒你,这毕竟是掉脑袋的大事,恐怕全天下也只有我知,她知,太后知,以及那个易容的老头儿!就连狄伯伯都不知道真象!”
“嗨!也是!”景辉禁不住苦笑,“我要是早知道您的身份,肯定已经跟宁儿透露了,那样岂不是害了您!幸好我不知道!”
“呵呵,也没什么打紧,现在不一样被人揭穿了?”明贤也自嘲的笑笑,说道。
“那么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景辉望着他,目光里满是敬佩之意。
明贤抬头看了看天,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仿佛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厌倦,“唉!我也不知道啊!”
景辉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殿下所说的那个水夫人?本名是不是叫做水月静?长得很美,声音却比较沙哑?”
“对呀?你认识她?”明贤抬起头,剑眉一扬,惊愣地望着他。
“嗯!四年前我见过她!”
“在哪里见的?”
“姐姐因为少白兄的死,在渝州大病了一场,差点死去!这个水夫人不但三番四次地救她,还好心地亲自把她护送回狄府!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见了她一面!”
景辉之所以记忆这么深刻,完全是因为她的声音。
“哦!这么说,她跟朵儿还是朋友?”
“嗯!但她同时也是江山阁的人!”
“啊?你说什么?”明贤又吃了一惊,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我说,她也是江山阁的人!”景辉再次重复着说道。
“那她怎么没告诉我?”明贤喃喃自语,“她一定知道我的身份,更知道我是被他们自己人打伤的,却为什么没有把我交出去?又为什么一二再,再而三地挽留我?那我易容的事,江山阁的人岂不早知道了?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时间,明贤确实糊涂了。
他忽然想起了临走前,水夫人硬塞给他的铜牌。于是,立马打开随行的包裹,取出了那块铜牌。
果然,正面有“江山如画”四个大字,背面的左下角,赫然落名为水月静。
景辉凑过来,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临走时她给我的!”明贤忽然感觉心里发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景辉拿在手里一看,也惊住了。
两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老婆婆过来替他们掌了灯,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油灯如豆,映照着两人各怀心事的脸。
忽然,明贤“嗖”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得马上去趟王府!”
“王府?您要去王府?”景辉也站起来,奇怪地问道。
“嗯!我要去把我的那个替身带出来,免得被他们利用!”
“那我陪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王府里戒备森严,人多反而坏事儿!”
“那也不行!您是太子殿下,岂能轻易涉险!我一定要去!”景辉也很固执。
“好!那就一起去吧!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明贤豪气干云的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发现自己不但变成了真正的平民,更象一个有血性的江湖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