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锐儿,安朵进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而武后,也渐渐地把朝堂上的事情,拿到后宫里来与她闲聊,安朵耳褥目染,倒也了解到不少内幕。
辟如,中宗李显的懦弱、无能、无知,在他守灵归来正式主持朝政的时候,在文武百官面前,就出了大大的洋相。
至使很多时候,负责辅政的裴炎大人很是头痛,经常时不时地给武后打小报告,明显表示出对当今圣上的不满。
就像今天,中宗在早朝上,当文武百官启奏到如何治理黄河水患的时候,他竟然天真地回答:“这等小事,哪还用来烦朕,直接交给工部处理就好了!”
武后听得很是懊恼,类似情形,想是发生了很多次。开始她还好心地把皇帝叫到后宫来过问,偶尔也会加以指点。
可是哪曾料到陛下的脾气,较之当太子的时候大为改观。不但听不进劝告,有时甚至还出言顶撞,根本不把武后放在眼里。
这让老武生气极了。
幸好,朝廷上的大部分官员,都是她跟先皇一起提拔起来的老臣,对她也是忠心耿耿。眼看面前的皇帝不中用,因此私底下总是到后宫来找她拿主意。
武后处理这些事情,当然轻车路熟。
然而中宗因为受不到重视,再加上皇后韦氏的挑拨,更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武后跟安朵聊起这些的时候,心里明显已经有了想法,只是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而已。
可是安朵更加知道,历史已成定局,武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废黜。
安朵左思右想,决定还是把这个事情透露给明贤知道,姑且听听他的看法吧。
这段时间如意坊的所有生意,几乎都是景辉和明贤来打理。
安朵回到店里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可是来来往往的顾客,仍然络绎不绝,其中有老熟人也有新顾客。
安朵微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就暗示明贤跟她上楼去。
又等了大半盏茶的工夫,才见明贤匆匆地跑上楼来。
“哟,大掌柜,忙着哪!”安朵故作轻松地打着招呼。
“是呀,大老板,今天的生意很好哦!”明贤也笑嘻嘻地回答。
自从离开了皇宫,除了父皇驾崩的那段日子,他有些伤感,其余的时间里,他都过得非常开心。
“咳!关于你三弟,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事,你要不要听?”安朵淡淡地问。
“呵呵!早跟你说了,我现在是平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那些朝廷里的事,与我无关!”明贤面色不变,潇洒地笑着说。
“可是,这件事非比寻常,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安朵调整了坐姿,语气也变得有些严肃。
“什么事?”明贤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当今圣上的那点能耐,想必你这做哥哥的也很清楚;而当今太后的手腕,想必你也略有了解。如果他们之间有争斗,你会站在哪一边?”安朵直截了当地问。
“这……”明贤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之间还真没转过弯来。
“这么说吧,当今太后对圣上似乎不太满意,有意要废黜他!”
“不会吧?”明贤大吃一惊,他虽然对自己的母后比较反感,也曾经在宫女的闲言碎语中,听到皇兄李弘的死跟母后有关系。但是,他真的不敢相信,母后会这么做!
“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这事却千真万确!”
“朵儿,这不是件小事,你从哪听来的?”
“先不管我从哪听来的。总之,这件事的真实与否,不久之后你就会看到!我现在只是提前透露给你知道,好有个思想准备!”
报料来得太猛,明贤沉吟半响,才缓缓说道:“母后这个人呢,比较强势,当年父皇主政的时候,几乎事事都要听取她的意见;包括我监国的那几年,母后也时常干涉,使我不得不步步为营,谨慎小心,最后还不是被她揪了把柄,扔出宫来了。”
“呵呵,这些事你都知道啊?”
“你当我真傻啊?”明贤没好气地回道,“不过我很奇怪,在我们四兄弟之中,皇兄为人寞厚随和,我呢,嘿嘿,偶尔聪明偶尔糊涂,三弟,可是个软柿子,平时唯唯喏喏的,四弟呢,比较会看时势。应该说,三弟当皇上,母后不是正如所愿嘛,为啥要废他?”
“问题是你这个弟弟,才当几天皇上,狐狸尾巴翘高了,老想着要把你母后甩开,自己单干,你觉得可能么?”
“唉,三弟也太傻了,位置还没坐热,尽想这些好事!以母后那种要强性格的人,怎能容他胡来!”明贤表现得有些痛惜。
“你看着嘛,过不了几天,就会有大事发生了!”
“那怎么办?”明贤有些着急地问。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安朵反问,“其实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让你母后掌权,你们兄弟几个就都平安;要是反抗,保不准会有流血事件发生|!”
安朵心里是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她对这个唐中宗,确实不怎么感冒,一想到他最后要被老婆和女儿害死,心里不由得又有几分同情。
“可是三弟,退位之后,会怎么样?”明贤有些担忧地问。历史上,被迫让位的皇帝,大都没什么好下场。
“生命危险倒不至于,不过会被贬出京城,像你一样,幽禁到别处。”
“难道就没什么办法可避免吗?”
“目前看来没有!据我所知,你父皇在临终之际,虽然指定由你三弟继了位,又让裴炎老儿辅政,其实真正的实权,比如军队,还都牢牢地掌握在你母后手中,再加上宫里的那帮老臣,现在都比较偏向于她,而我们这边的如意坊,背后又是她在支撑,关键时候,如果动用银两,我们也得无条件地支持。”
“这么说,如果真要动手,母后的胜算是百分之百了?”
“嗯!你想啊,军、政、财,她全部都能掌控;相反,你三弟他有什么?”
“唉,原以为我出了牢笼,弟弟们会有个好结果;可是,现在看来,母后的野心是任可人都阻挡不了的。”明贤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
“贤,放开些!反正你现在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静观其变吧!她好歹给了你一条生路,那就好好珍惜吧!”
事到如今,安朵也只有这样劝他了。
毕竟,他们都是平民,这等宫廷政变,就是想插手也找不着机会。更何况,锐儿还在宫里呢。
果然,就在安朵和明贤谈话之后的第三天,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早朝上,被韦氏吹了整晚耳边风的中宗,擅作主张地要给岳父大人升官。
裴炎听了,眉头一皱:这个韦老儿,不是前几天才给他升了官吗,想他一介小吏,如今已是豫州刺吏,还要怎么升?这个小皇帝,当真太不懂事了!
于是,急忙出班启奏:“陛下万万不可!韦大人不久之前才瞿升为刺史,上任还不到一月,陛下这就召他回朝,未免有些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他是朕的岳父,皇后娘娘的亲身父亲。朕不过是想升他个官儿,有那么难吗?”中宗明显地表示不悦。
心里在想,这个裴老儿,仗着有太后撑腰,从来不把朕放在眼里。哼,等朕把岳父提起来,找个机会就把你换掉,免得一天看到心烦。
“可是陛下,这等设官任职的大事,还是听听太后的意见为好!”裴炎之所以这样说,本是好心地给他个提醒。
不料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更激起了中宗的怒意,他本来就对母后的指手划脚非常不满,现在连他一个外臣,都敢明目张胆地反对,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因此越想越气,那句极具毁灭性的话当即脱口而出,“朕就是把整个天下都给了他又有何不可!别说一个侍中了?”
这句话一出,立刻惹来朝臣的议论纷纷,裴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心里不禁埋怨:先皇也真是的,怎么立了这么个皇上,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想先前的贤太子,多聪明多能干的人啊。
散朝后,裴炎照例要去太后那里汇报,这个事情当然也被抖了出来。
武后听完,脸色“唰”地就黑了下来,眼色阴霾,嘴唇紧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命令:“裴大人,你是元老,今天的事儿你也看见了。哀家要是再不出手,恐怕整个大唐江山,都要改成姓韦的了!马上召集众大臣到乾元殿!”
“是!太后!”裴炎领命而去。
“庆喜,传哀家的懿旨,宣羽林军统领程务挺谨见!”
“是!奴才这就去!”庆喜公公也答应着出去了。
武后又吩咐宫女取来了纸和笔,亲自拟了这份废黜中宗的召书。
不一会儿,几路人马齐聚乾元殿,武后威严地走在中间,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坐在皇位上的儿子。
后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立刻预感到大事不妙,却还强作镇定地问道:“母后带这么多羽林军,所为何事?”
只听武后缓缓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哀家今天要是不来,恐怕这李室的江山,就要易主了!庆喜,宣旨!”
当废黜的召书一经宣布,中宗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羽林军不由分说,上去毫不客气地把他从皇位上拉了下来。
“母后,我到底犯了何事?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中宗被羽林军挟着的同时,还在那声嘶力竭地大叫。
武后冷冷地喝道:“为了讨好你的老婆韦氏,竟然敢把李室的江山,送给你的岳父,哀家岂能坐视不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