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瘸一拐地走了很久,清歌才在河边歇了脚,神色漠然地观察着四周,见无人多看她一眼,就彻底放下了心来。
周围许多人都在谈论郡主杀人的事,还说她厚颜无耻地连夜脱逃了,五天都不见人影,连皇上手下的御林军都出动了……
真是看得起她!
清歌往四周看去,却看见了欧阳少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走了来,走不过他的面色太过清冷,那些对他好奇万分的人都不敢靠近一步,只能巴望着,又齐齐看向了清歌。
真是无妄之灾!总是因为他而倒霉,真是烦透了!
清歌往后挪了一步,欧阳少卿就逼近一步,知道他勾唇挑眉道:“是要本王将你抱回去还是扛回去呢?还是说你喜欢本王命人将你八抬大轿抬进景王府?”
没想到景王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清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得不小步跟着欧阳以泽迅速逃离这里。
刚上了河岸,她的腰肢就被大手一揽,直接带进了轿子里,一阵天旋地转就坐稳了。
轿子平稳舒服,只是有欧阳少卿在旁,清歌就不住地想起那夜的深吻,简直摄人心魄,叫她心跳到窒息。
偏偏欧阳少卿还揽着她的腰不松手,美其名曰担心突然有人冲出来,一旦看见她,就免不得想起来要将她带去关押。
可光天白日下,有哪个瞎了眼睛敢冲撞景王的轿子?就算当今皇后凡事都要给他三分薄面,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越过皇后去么?
可从未见过景王会耍无赖,清歌干脆靠他更近一些,左右她有五日没有沐浴,身上的气味自己都要受不了了。她就不信,这景王口味奇葩,闻到了都不离得远一些。
可直到轿子被抬进了景王府,欧阳少卿都是一副清冷的模样,放入一尊雕像冻住了,一动不动。
轿子落下的时候,清歌用胳膊肘撞了下欧阳少卿,他才慢慢转过头,面色有些僵硬,鼻子动了动:“你这味道,和臭咸鱼有什么分别?”
“咸鱼还可以做饭吃,我活生生的人,王爷你肯吃上一口?”清歌脸色都青了,但还没有忘记随身携带的蛇舌草,也不想和这个被时不时疯狂的景王计较。
小心翼翼地从最里面的裙摆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玉瓶,清歌微笑着在欧阳少卿面前晃了晃:“这是蛇舌草的碎末,味微苦,甘,寒。苦寒清热解毒,甘寒清利湿热,对痈肿、身子虚等病况都有独特的治疗作用。最关键的是,这是根治你子米花毒的配方里,最重要的一味药!”
可是话音刚落,她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一抬头就见欧阳少卿已然拿开了玉瓶的塞子,深深嗅了一口,嫌弃地将又重新装好了,扔回给清歌。
“你先去好好洗个澡再说,本王事务繁忙,天黑之前不要烦我。”欧阳少卿的语气很生硬,半点没有感谢的意思,清歌虽然心中恼火,却只是恭声应下。
她现在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能有个安全的地方住就不错了,欧阳少卿算得上是第二个伸出援手的人,虽然她看不上这双手。
跟着一个侍女进了沐浴的大池子,清歌都不免为这豪华富贵的气息给大吃一惊,黄金打造的龙头里汩汩流水,氤氲的水汽中弥漫着药草的香气。
几乎是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清歌在侍女的服侍下脱了衣裳进了温水池,脚踩下池底的那一刻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如果这里是床,她都能睡着。这几天躬身睡在冰冷的地面,她都有些畏寒了,一吹冷风骨子里都在疼。
舒服地倚在池壁上,那里镶嵌了满满的暖玉,背靠上去,酸肿的感觉慢慢消失了。
这暖玉她也曾见过,前世登上凤位的那一天她就在暖玉铺就的池子里用了水,换上了全天下最耀眼的衣裳,浓烈的红色代表绝对的权力,普通人家或者宫妃是怎么也不可以穿着牡丹一样红的衣裳,这就是权力的象征。
可就算她那时见过的池子都没有这么多暖玉,而且玉璧也没有这样厚!
这欧阳少卿不愧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但皇上向来多疑,故大楚少有规制过于豪华的屋宇,即便相府都不例外。
泡了很久才上岸,清歌一下子被无数侍女围住了,她们的手里无一不碰着精美的衣裳,清歌只挑了有一身白梅落雪的纱衣换上,外穿了一袭粉色桃花银线镶织夹棉,最后披上了五蝠伴月缎子披肩。
侍女眸色淡然,显然看惯了美色,此刻后退一步,将身后的其他侍女都露了出来。
她们的手里捧着各式首饰,看得清歌眼光缭乱,自从中选了一两件简朴一些的戴上,就跟着侍女出了门。
想起欧阳少卿体内的毒,清歌想了一会儿道:“景王在哪儿?”
侍女乖巧地躬身道:“奴婢不知,还请您随奴婢去丹凤阁休息。”
清歌见她面上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便只好跟着走了,进了一座清雅的楼阁,里面长满了各色海棠花,都是这个季节难以养活的,却也是清歌的心头好。
她不动声色道:“院子里的海棠这样多,景王这么喜欢这花?”
侍女不慌不忙,对上她的眸子解释:“这是王爷刚命人种上去的,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姑娘您先进去歇着吧。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奴婢在外头候着。”
套不出话又不能自由地游园,清歌只好进了屋子先修养,这么多天积下的疲劳快要将她压垮了。
景王还需要她的医术,不会害她,清歌这么想着,神经都没有那么紧绷了。
身子刚挨上那张柔软的床,清歌就睡了过去,梦中似乎有谁给她轻柔地盖上了被子,看不清脸。
翻了个身,清歌睡得很熟,任由大夫们来来往往给她把脉都没发现。
到了屋外,欧阳少卿面色一冷,那些个大夫就纷纷弯腰跪下,跪在最前面的大夫苦着脸说:“不知那姑娘被什么毒给侵扰了神经,若是不及早根治,只怕很快便会香消玉殒!”
原以为清歌只是伤神过久而过分疲劳,现在看来她睡得如此沉还另有隐情!欧阳少卿漠然地抬手,“你们都起身,只消告诉本王若是长期以往,这毒会产生什么影响便是!”
还是那个大夫腆着一张老脸:“只怕那姑娘会在睡梦中渐渐死去,只是不知道那一天还有多远。”
欧阳少卿的嘴角一点一点垂下去,看得大夫们胆战心惊,可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子墨,送大夫们回医馆。”
被称作子墨的男子应了一声,就领着大夫们离开了,一路上他无数次想回头看一眼主子都生生忍住了。他知道主子开始动心了,虽然不明白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却不得不承认主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女人上心。
不知是好还是坏,子墨加快了脚步,走过了角门。
欧阳少卿又在清歌的屋外站了一会儿才叫出了暗卫,命他们在朝廷各官员的食物中做些手脚,这才安心地回了书房。
清歌一觉醒来,打开屋子的门就听那侍女笑着说:“小姐,现在满京城都盛传您是天降之女,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皇上大怒,命人彻查此事。”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清歌敲了敲脑壳,不敢置信地盯着侍女,听她重复了一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可是无缘无故不会有人这么帮她,什么天降之女都是无稽之谈,她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时候都有人肯拉她一把,谁的心肠这么好?
“小姐,王爷叫您去用晚膳,这会儿再不去就晚了。”
见侍女眸色殷切,又因无罪一声轻,清歌毫不犹豫地跟上了侍女,在楼宇见走了很久才到了暖阁里。
所有人都躬身退下了,清歌不免奇怪:“不用人帮您布菜么?”
欧阳少卿眯着眼睛打量清歌,以为不言而喻。
“我还想着问你一件事”,清歌净了手当真给他夹了一筷子燕窝,眉眼弯弯,“我怎么突然就变成天降之女了?神话一样的事情竟然有人相信……”
“不要再猜了,不过是鱼腹传书的把戏而已。”欧阳少卿吃了那块燕窝,眉眼柔和。
瞧他竟吃了女人才吃的燕窝,清歌忍不住笑了,想了会儿说:“你命人将什么东西放在鱼的肚子里,让别人以为我是上天怜爱的女子,所以言行举止都不会超脱礼义?”
欧阳少卿点了点头,分外认真地说:“父皇最相信自己是真龙天子这一说,所以,他刚封你为郡主不久,就有天命有言护你,自然让他分外高兴。你要知道,所有人都有弱点,比如向往更高的荣耀,这时,他就会被冲昏头脑。”
清歌却摇了摇头:“你怎么不命人假扮狐狸,夜半在那些官员和皇上的寝宫里叫唤,说我是仙女下凡?”说到后来,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们的法子虽然简单,但很有效。就算皇上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都想将黑的说成白的,更不希望她被人指责行为不端。现在终于有了机会,皇上又怎么不会抓住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