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站在船头看云玲珑惊吓过度晕了过去,清歌才将裘衣紧了紧往船舱里走,后面却跟着欧阳少卿。
抹了把额头的汗,清歌送客的话没出口,就见一抹身影迅速地闪了过去,一转身,欧阳少卿就飞身跟上了那抹身影。
“外面好生热闹,你也不叫我去看看。”林雨轩嗔怪了一声,坐在窗边指着被拖上岸的云玲珑,笑得合不拢嘴,“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她竟然是足智多谋的丞相之女,和你可半点都不像。”
这话半真半假的,清歌也只邻面而坐,说了会儿方才的事,半点都没有添油加醋。
林雨轩拍了拍手感慨:“说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都是抬举她了,她怎么就处处都针对你呢?现在你可是郡主,而她只是臣子之女,这身份都是差了好大一截!”
周围的丫鬟纷纷低头退了出去,守在了屋外,低头垂眼,眼观鼻鼻观心。
清歌只是叹气:“嫡出和庶出毕竟不同,何况我是被贬为庶出的女儿,这才让云玲珑成了相府唯一的嫡女,她许是时时刻刻提防着我,倒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的林雨轩也只是一个朋友而已,连盟友都算不上,清歌无法信任她,便连半点痛恨之色都未流露。
看惯了清歌漠然的模样,林雨轩垂下眼眸,若有所思道:“在我们大楚,除了皇亲贵戚以外,身份最显赫的便是云丞相和慕容大将军,一文一武,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如今强敌秦国和梁国都对这四海的土地虎视眈眈,而他们两国又都崇尚武力,清歌你以为这天下是怎样的天下?”
话题转的如此之快,清歌看着林雨轩凝重的面容,并没有为此担忧,反而舒展了眉头。林雨轩既然已经对比了如今天下最大的三个国家的朝政官员,也暗示这武官的重要,自当是想问她,这丞相的地位是否还如从前一般。
而在大楚,除了太傅之外,门生遍及天下,文人骚客都心向往之的人也就只有丞相一人了!
还偏偏,清歌应当最为了解。
品了一口梨花酿,清歌虚眯着眼睛,试探地问:“雨轩是对诸国的局势有所见解,还是想了解文武官的重要性?”
林雨轩家中有一个即将步入二十岁的哥哥,清歌早有耳闻,听说他文武双全,是难得的人才。
原以为他会直接从骁骑将军去做一个武官,没想到这野心还不小,清歌放下酒杯,眼神迷离:“我爹这些时日处理政务一切如常,没有半点为朝局担忧的端倪。何况我大楚以文化见长,弃文从武的政策可是从未有过!”
她的声音格外冷寂,字字句句都极为凌厉,眸色冷凝飘忽,似是有了些醉意,又像是有些不痛快。
林雨轩见状摇了摇头,忽又笑道:“既然如此,多谢清歌提点。”她的神色有些落寞,错开了眼眸没有再看清歌。
清歌看透了她的心思,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小事,再也没提起有关朝政的半点看法。
如今她身为郡主,一举一动甚至是和皇家紧密相关的,若是有不妥的言行传出去,丢了皇家的面子,要有多少人恨她?
一时之间,船内沉闷安静,直到相府来人请见清歌,林雨轩才笑着将清歌送了出去。
清歌看见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便明白了云青山和刘氏这是都发怒了,一个是云青山身边最得用的小德子,一个是刘氏的贴身大丫鬟木竹,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上了岸坐了马车回府,一路上木竹都陪清歌坐在马车内,畏手畏脚地不敢说话,屏气凝神地看着清歌,却只见她仪态端庄地翻着书在看。
下了马车,清歌直接跟着两人进了内厅,果然是云青山和刘氏在等她。
还没走进,一直骨瓷的杯子就被摔在了地上,砸得粉身粹骨,云青山那张阴沉的脸铁青着,恨铁不成钢一般地指着清歌:“看个花灯过个元宵你就要闯出这么大的纰漏,是想气死么?”
爱闯祸的可是云玲珑!清歌毫不畏惧地迎着刘氏尖刻的眼神做下,放松的姿态更是叫云青山恨得心疼。
他忍不住继续说:“你落水后被许多男人看光了身子的传闻,都要传遍整个奖惩了,你还有脸坐在这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
清歌不耐烦地打断:“我是娘亲所生,难不成爹你身为男人还会生孩子?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么讽刺的话一出,就连刘氏都有些动怒,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又拍了拍衣裳,似乎沾上了什么晦气一般。
清歌却泰然不动地坐着,自顾自地拿了个蜜桔剥了吃了一瓣,嘟囔着:“今日落水的是云玲珑,被男人摸到了身子的也是她,我可不替她背那么个黑锅!那会儿我们还在龙船上,周围有许些达官贵人都瞧见了。”
从小到大,她不知背了多少黑锅,就是听信了刘氏的话,以为姐姐让妹妹是理所当然。而且每次她因为背黑锅受罚后,刘氏都会赏她一顿美食,她甚至以为刘氏是爱她的。可直到她被云玲珑诬陷下狱,最后又由她亲赐的一杯毒酒害死后,她才知道自己碍了她的路就该死。
别人看重她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若是有一天她再也没有作用,还碍眼,还能好好站在这儿么?
思及此,清歌更是态度强硬:“林雨轩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可是滴水未沾,你们就算说出去都没人信我名誉有失。”
被云清歌这么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气坏了,云青山紧皱着眉头,哼了一声道:“这可由不得你,据我所知救了玲珑的还有户部尚书的长子,若是你愿意为玲珑挡了这一次,爹或许……”
“或许什么?”清歌冷冷地打断了自以为是的云青山,这才明白为何云青山没有将云玲珑被看光这件事堵住悠悠之口,反而要用她的清白去黑白颠倒如今的事实!
这户部尚书的长子肥头大耳的,却自幼就喜欢貌美如仙的云玲珑,这么多年都上心得很。
遇上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指不定连媒人和嫁妆都准备妥当了,只待天一亮就来发难。
可是云玲珑深受爹的器重还是有她的过人之处,从小就被作为皇子妃培养,爹又如何舍得在这么一件无妄之灾上毁了这么好的棋子?
冷眸在云青山满怀希望的面上转了一圈,清歌无奈地耸了耸肩:“可惜连景王都看见了是妹妹她……”
“啪!”一巴掌甩在了清歌脸上,清歌躲闪不及,连舌头都咬中了,疼得连话都说不清。
更让她心寒的是,云青山那一巴掌下来,就有无数的府兵押着她进了一个地牢。清歌极为震惊,皇上明文下令大凡三品以上的官员,府邸中不许建地牢,否则按法当斩!这么严酷的刑罚都没能阻止云青山建地牢,他究竟要做什么!
在地窖里,她有好几日都只能靠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活下去。
靠着地牢里唯一的那扇狭小窗口,清歌按日晷旋转的规律算了时间,一天一天都看着窗口勉强度日。
数着指头,今日已经是她被关进地牢的第三天的正午了,这硕大空旷的地牢里只有她一个人。连个板凳都没有,每日的粥都是由头顶上的一块土块被搬开,用小篮子放下来的。
清歌咬了咬指尖,对云青山的做法揣摩了无数次,最后得出了一个最可怕的可能。
若是云青山对外宣称她因为身子被看光,忍受不了贞洁别毁而自杀,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到。那么她这黑锅就背定了,而一直不出面的云玲珑却可以逍遥自在地养伤。
皇上起初兴许还会想起她这么位郡主,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许久找不着就可能淡忘了她。而且她为皇家抹黑了一笔,皇室之人哪有不对她咬牙切齿的!
真是打得好算盘,可惜清歌也不会束手就擒!
算着时间,清歌揉乱了头发,尽量看着蓬头垢面的,就站在了每日被掀开的土块下面,算好了方位躺在了地上。
没一会儿石块就被掀开了,那送粥的丫鬟一看清歌晕倒了,吓得腿发软,想要喊人又怕来不及救治大小姐。
一咬牙,那丫鬟就近搬了个梯子来,只身就往下爬,却在半空中被清歌一晃梯子摔了下去。
刚要大喊,清歌就一记手刀将她劈晕了,将她们的衣裳换了,又将那碗皱喝光了才觉得有了力气。
将梯子放好,清歌飞快地爬了上去,又小心翼翼地将石块盖上去,才将梯子藏在一旁的树林里,就提着裙摆走到了角落无人的地方。
好不容易翻墙出去,意料之外得轻松,可是一出去,她就被京兆尹的官兵拦住了。
“据说您杀了户部尚书的长子,还请您随我们走一趟!”京兆尹摸了把胡子,见清歌面色冷漠,只能挥手让人直接将她带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