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山皱眉,大声道:“将小姐带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家丁就抬着云玲珑过来了。她躺在一个黑布担子上,双目紧闭,浑身是血,面色没有一丝血色,娇弱而楚楚可怜。
云清歌拽紧了手,喝了一口茶水,掩了眼底的森冷。
连最爱的女儿都能下手!她爹,果然一如既往地狠辣啊!
虽然惊讶云青山下手太狠,秦老也只是挥挥手,嫌恶道:“这女娃,怎么看着快没气了?今早还生龙活虎地闯进了我侯府,现下倒是连句话都说不上了。”
云玲珑身上的血可以作假,可是她气息几近于无却不是骗人的。秦老说不下去了,他完全无法想象云清歌在这样心狠手辣的爹眼皮子底下生活,多痛苦。
刚要拍桌而起,秦老的手就被云清歌握紧了,她笑着摇头,面色沉静。
即便是要清算这些年来的恩怨,也不该是现在,更不该由外祖父出面。
她缓缓起身,指着云玲珑道:“爹,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还见她好端端的,怎么回了相府就……”说到这儿,她紧紧闭上了嘴巴。
苛待嫡女,传出去可是个大笑话!于相府来说那是丢人,于云玲珑来说,这可就是伤了她女儿家的名声,甚至还会影响到她将来嫁人。
云青山面色变了变,亲手给秦老捧了杯茶:“秦老,我这不是给您赔罪呢么?玲珑年纪小不懂事,您何必与她计较?左右她还是云清歌的妹妹,一点情分还是有的,您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就饶了她吧?”
秦老不接他的茶,低声冷笑:“擅自闯入朝廷二品大臣的府邸,这罪名足以让老夫去参你一本!”
这话听着分外无情,可是云清歌听着舒心,便只静静听着两人说话,不参与也不表意见。
云青山说了几句,气势明显弱了不少,他心急要云清歌为他说话。可一转头,他就楞了一下。茶水缥缈的雾气升腾,在云清歌眉眼间缠绕,她的面庞越发虚幻,此刻她温柔的样子,像极了秦婉年轻的时候!
云青山的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手脚冰凉,神情恍惚。
“但,毕竟你是我曾经的女婿,老夫可以给你面子!”秦仲生沉吟许久,面色不虞:“可若是云清歌再有个闪失,那就别怪老夫无情!”
云清歌放下了茶盏,柔声道:“爹待女儿可好了,外祖父您别担心。”她的声音越发轻柔,面容恬静。
眼角收入云青山的面色,她不懂声色地掩藏了深思的神色,了然地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猜测得没错!
起身给云青山奉了一杯茶,云清歌柔和笑道:“妹妹性子急,爹倒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外祖父心慈仁善,怎么也不会多苛责她。即便她做错了事,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该帮她挡着些的!”
字字句句都是对相府的袒护,云青山听着舒心,眉头一展,大掌一挥:“来,云清歌坐下说话!”
云清歌顺从地坐在云青山一旁,叹道:“只是她今日小,做错了事,咱们关上了门自家吃下苦果倒也罢了!怕就怕她哪日冲动,不小心冲撞了贵人,那可就是危及相府了,女儿甚是惶恐!”
这相府来来往往的,哪个不是朝廷权贵?玲珑的性子的确不稳重,说不定还真会冲撞了谁,那相府可就遭殃了!云青山的脸色沉了沉,看着云玲珑的目光一冷,挥挥手说:“将小姐抬下去,好好看着!”
女儿容貌纵是千般万般好看,没有脑子也是不行的!云青山略一沉吟,就将目光转向了云清歌。
“云清歌多学学礼仪规范,得空便多指导你妹妹!”
她要的,就是云玲珑听她的话。既然她的目的达成了,那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在云青山身上!
云清歌唇一扬,弯腰称是。说完便低头喝茶,看着茶水里的倒影,她的眸子黑得深沉。
喝完茶,云清歌起身行礼,对秦老点了点有,便携着一个小丫鬟走去后院的方向。
阳光照得十分舒服,云清歌看向芙蓉院,冷笑:我要你们欠我的,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缓缓走进清风院,嫣然一闪身冲了出来,将云清歌撞得一个踉跄。
“怎得这样冒失!”扶着云清歌的小丫头绿袖厉声呵斥:“这点儿规矩都不懂,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咱的主子!”
嫣然“扑通”往地上一跪,重重地磕头,眼神坚定地望着云清歌。云清歌只是理了理衣裳,并不开口。
现在恰是一个时机,观察嫣然的时机。如果嫣然连这点事情都摆平不了,那她只能将她送出去,给她一大笔钱出府好好嫁个人,平安活着!她不能心软,不然嫣然和她都只能困在相府举步维艰!
随着“咚咚咚”的声音,地上出现了一丝血迹,嫣然抬头对上绿袖的脸,平静道:“我身为小姐的丫鬟,要受罚也是小姐决定!而你不过是一个二等丫鬟,有何资格来训斥我这个一等丫鬟?”
绿袖抽了口气,惊讶:“清风院的一等丫鬟不是李儿姐姐么……”
“李儿身为丫鬟,欺上瞒下,已杖毙?怎么你那么想念她?”看绿袖眼里满是惊惧,云清歌嗤笑:“既然这样,我倒是可以成全你们的姐妹之情!”
绿袖一把跪下,拉着云清歌的裙摆大哭:“小姐您明鉴,我与李儿姐姐……不,我与李儿一点都不熟!”
这相府那么大,绿袖有不是自己院子里的,怎么可能就与李儿认识了!这李儿姐姐叫得这么亲密,只怕她们早有勾结!云清歌握紧了双手,冷笑:相府上下是要清理一番了!
“嫣然,你先起来!”
嫣然顺从地站到我一边,直直地看着云清歌,云清歌问:“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哪里去了?”
“小姐,下人们都守在屋子里。从您上回杖毙了李儿后,他们就都不愿意出院子门了!”嫣然垂眸,试探地问:“奴婢去屋里叫他们出来?”
云清歌淡漠的视线扫过绿袖,最终点了点:“叫两个强壮的小厮来便可!”既然那些人安分了不少,现下就让他们在屋子里坐着吧!
目送嫣然的背影远去,云清歌拉出自己的裙摆,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既然以往看不起我,何必今日苦苦哀求我饶过你?若你敢发誓以往没有存过帮旁人害死我的心思,今日我也就放过你!”
绿袖惊得完全说不出话,直到被嫣然领来的小厮拉下去,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惊叫:“小姐,不关我的事啊!我也迫不得已,不然哪里敢害您!”
云清歌朝小厮点了点头,小厮一巴掌呼上去,将她的话打回了嘴里。
“杖毙了太可惜,就将她发卖出去吧!至于发卖去哪里,自然是卖回给伢婆子!”云清歌目光冷厉,根本不在乎绿袖要抖出什么关于夫人的秘密!只要她想知道的事,不可能有查不到的!
笑死见状掏出帕子塞进了绿袖嘴里,云清歌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办了这事,这才得空看嫣然的神色。
“卖主求荣,是不忠不义;陷害主子,是逾越规矩。绿袖的确该死!”嫣然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可是我还是好害怕!毕竟她没有真的害死我们,就这样死了太可怕!”
这才是她的心里话吧!毕竟看着自己突然这样心狠手辣,云清歌叹道:“你是可惜,可惜她没有害死我们?还是可惜有那么多人要害死我们,我们却没将他们一网打尽?”
摆了摆手,我催她:“早些回屋歇下,今日就不用跟着我了。”她多说无益,很多道理只能让嫣然自己想明白。一点就透,恐怕嫣然做得到,可是妇人之仁束缚了她。
云清歌转身离开,小心翼翼地避开下人,找到祠堂,左右看了没人便推门进了去。
祠堂一片亮堂,正中是相府历代先人的排位。云清歌找了会儿,才凭着记忆在一个祭台的一个角落找到了秦婉的排位,排位前连个水果都没有供奉。
云清歌撩起裙摆跪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娘亲,女儿来见您了!”她不想这么软弱,不想重蹈上辈子的旧路!上辈子她错信了人,将仁慈用在了最不该同情的人身上!而这辈子能让她牵挂的就只有死去的娘亲,以及爱她疼她的外祖父。
上辈子,她在政变下保住了欧阳以泽的皇位,在宫斗中牢牢护着云玲珑,有铁一般的手腕却独独爱着自己的亲人!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宅心仁厚的云云清歌!
再次对着秦婉的排位磕了个头,云清歌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身后传来的戏谑笑声,她猛然回首,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