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确定您想要的就是长乐想要的东西吗?您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宫就再也没有长乐的容身之地了么?”清歌微微笑着,眼中却是冷得惊心,连皇上都忍不住皱了眉。
清歌却是挺直了脊梁,半点退缩的意味都没有,她想要的并非嫁给多出色的人,其实她要的也不多,只是自己一个人护着自己,甚至多年之后还能留在人们的心里。
很多人死后都不会让人记得,这才是悲哀,清歌笑得更加真诚了:“父皇,娘亲她曾经说过,对镜贴花黄只为有心人,所以她在相府从未给自己画过眉或者穿过多华丽的衣裳,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意。”娘亲苦苦守着最后一丝底线的时候,清歌的内心却是悲凉的。
只不过上辈子她太愚蠢,以至于娘亲死了她还认贼做母,着实可笑。
很多事情她现在就算想弥补,也无济于事,难不成云青山等人死了,她的娘亲就会再活过来吗?还是说,这些仇人全部死光了,她才能获得救赎?
人的心,就算是神佛都拯救不了,一旦黑了就难再洗白,就算是洗白了也是肮脏。
“罢了,既然你想孤身一人也是好事,时间长情之人太少,何况世事弄人。”皇上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能感到生命渐渐流逝,而且越发不可收拾。
“父皇,长乐想要搬出宫去住,但是长乐也想陪在您身边。”清歌眨了眨眼,如今的宫里除了父皇,再也没有让她留下的理由,没有人值得她多留念。
空气像是凝固住了,皇上的神色更加捉摸不定,许久才笑道:“既然你已经这样决定,那就等父皇百年之后,让你住出皇宫,这里的确是清冷了一些,住着叫人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已经漫入了心里,他活了几十年就痛了几十年。
他并不希望后宫里有佳丽三千,也不希望朝臣们为鸡毛蒜皮的利益争吵不休,也不喜欢枕边人存着可怕的心思,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没有办法。
作为大楚的皇帝,就是权力至高者,他都不愿意默认这些不合理,那大楚都无法安然生存。
这就是掌握生杀予夺之权的代价,在无数人之前他也很渺小。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就各自歇下了,如今的后宫是多事之秋,若是一个不小心都能气出毛病。
数日之后,黄裳终于传来了欧阳以泽被捕的消息,而捕杀他的大将就是慕容风,清歌以往心心念念惦记着,现在却是当做了哥哥的存在。
他势必会在圣旨的召唤下回京,可是清歌没准备好如何和他见面,她尴尬紧张,特别是在慕容风杀了欧阳以泽后,那就是抹杀了清歌多年的梦魇。
这让她心情无一不舒爽,可是一切都不如想象的那般美好,至少莫离都不见了……
“郡主,该用膳了。”黄裳提醒了一句,现在她是越发忙碌了,郡主不爱见旁人,就连宫人都不怎么能近郡主的身,而所以黄裳不得不将事事都放在自己手心处理。
清歌看着日渐消瘦的黄裳,摸了摸下巴道:“等这阵子过去,你就回老家休息吧,我不需要任何人在身边陪着。你要知道,女人最好的几年都是在目前,我也知道你心有所属,总该是要嫁人的。在我身边团团转终究不是归宿,你放心,我都和你家主子谈妥了。”
虽然清歌的声音始终都是波澜不惊的,但黄裳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惜她说不出来,只能躬身道谢:“郡主的心意奴婢心中明白,奴婢这就下去叫膳食,您先去院子里坐吧。”
冬天的锦绣宫并不寒冷,细心的宫人们早已将积雪铲除,这宫里上上下下都烧着银炭炉子,若非一阵阵寒风,都不知道这是冬天。
而且有宫里人讨好清歌的,都寻了春日的精致移到了锦绣宫里,乍一看那叫个春光灿烂。
只可惜,清歌的脸色从未有过半点喜悦,而且这里比冷宫还要冷凄。
宫里头的人都知道,郡主喜静,不爱见人。
曾经有个美人为了保住自己肚里的皇子,跪求是锦绣宫外不肯走,只是清歌不是管理这些的,便没有见。这美人倒是大胆,买通了一个宫女进了里头,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长乐郡主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地叫人拉出去打死了,而那个宫女则是被丢进万蛇窟里被蛇活活吃了,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清歌瞧着太阳正暖,便道:“黄裳去叫景王殿下前来一聚,理由嘛,便说我的身子不太好,甚是想念自己的皇兄。”清歌挥了挥手,又发起呆来。
她越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难不成每天锦衣玉食,万人敬仰,她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生活了?
事实上并非如此,她从袖中拿出一封漆黑的信,上面书写了外祖父的归期。
想了想,她又从袖口拿了一张昏黄的纸出来,细细读了一遍,她娘亲的死竟然不完全是相府造成的,连外祖父也有一些责任,主要还是赖她娘亲不是外祖父亲生的。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外祖父对她的好并非全是因为疼爱娘亲,而是后悔和害怕。
他良心不安,他诚惶诚恐地希望秦婉在天之灵不要怨恨他,因为他为了侯府的利益直接将娘亲推进了相府的火坑,就算娘亲痛不欲生他也在所不惜。
这一切看着都像是笑话,她苦心经营的一辈子竟然就在笑话里度过了,而且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等膳食用完了,欧阳少卿也进了锦绣宫,在院子里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清歌蹲在桃花树下念念叨叨着什么,背影消瘦,黑发悬空飞舞,还有几丝白发星星点点的露了出来,她看着落寞可怜。
欧阳少卿上前几步,扶着清歌起身,笑道:“天气也是冷得,你穿着狐裘自然能保住体温,却不知寒风伤身。”虽是责怪的口气,眼睛却是闪亮的,看不穿他的想法。
清歌苦笑三声,道:“是父皇想你了,前些日子提起过很多次,却都是无意的。我想,父皇是担心你太忙,身子吃不消,才多次拒绝见你。现在,咱们一起去乾清宫可好?”
几日不见,两人都瘦了,无论是清歌还是父皇,都是他心头肉,欧阳少卿松了口气,道:“这样也罢,只不过你一会儿回宫里一定要好好休息,你的脸色看着不对。皇兄知道你……”
清歌身子一抖,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可欧阳少卿还是看出来了。
他说皇兄的时候,自己何尝不痛快呢,只不过他面上还是那副平和的模样:“皇兄知道你不爱与外人亲近,可是太医不看你,你可以自己瞧瞧,然后叫黄裳去抓药。左右父皇还在,你若是弱不经风的,他看着心里也不会好受。”
清歌也知道这个理,便点头应下,小步跟上欧阳少卿,身后还跟了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乾清宫。
两人进了里屋的时候,皇上还在喝茶看书,脸上平静和安详,似乎天下再也没有让他心动的事情,而清歌的神色多数时候都与他同出一撤,也都叫欧阳少卿心惊。
“父皇!”两人齐齐跪下,磕了个头才起身,只因他们听说在病重之人面前行这样的礼,那人的身子会慢慢转好。
皇上自然是不明白的,所以只能再次无奈道:“你们有孝心,朕是知道的,来这儿坐下吧。”
他偏过头去看清歌:“秦侯爷要回京了,慕容风大将军即将回来,长乐你负责主办宫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