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我对牢方圆圆大哭。
那几日,我天天浸泡在泪水中。
我守在电话前,唯恐错过一个电话。
我甚至偷偷回了一次自己公寓,连同那座公寓的电话一同搬进宿舍。
我整天整天的胡思乱想,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我没有前往永浩公司找他,我已经把自己的真心敞开给他瞧了个明白,如果还让我降低自己逼格,像那些被丢弃的女人一样,哭着去求他回到我身边,去求他给我个理由。
我做不到。
我一辈子最珍视的是尊严。
宁愿躲在角落哭得天昏地暗的等他回来,我也不要去找他。
每一个电话我都很积极,每一次铃响我心中都会燃起希望。
希望,失望,希望,失望……交替反复。
我没有等来永浩的消息。
我等来的是父亲死亡的消息。
那一刻,我傻了。
那个我一直憎恨的人,曾经绞尽脑汁妄想从他身上捞上一大笔钱财,逃离他身边的人,那个让我憎恨自己血液的人,如今他死了。
哈呵呵,他死了。
我倒是没有想过他这个时候会死去。
我本该像个外人一样,感受幸灾乐祸的。
但是没有,我想我变成了一个好人。
因为我的心脏有短时间的窒息,然后是钝痛。
方圆圆说她陪伴我一起回家,她脸色比我还苍白,她担心到年纪轻轻,但是一蹙眉,眼角都有细纹。
她真是一个良善的人。
我在思考,要不要回家?
那个家对于我来说是牢狱。
但是内心持续的钝痛传来。
我决心回去。
决定回去后,在车上,我回到了过去。
有一刻,我记不得自己父亲长成什么样子。有一刻又十分清晰。
我曾经为了讨好他,以最可爱的女儿的样子搏他微笑,他一微笑,一开心,我就能拿到钞票。
他对我没有感情?还是我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看不到他的感情?
他是一个十分风流的人物,他不会忠诚的对待一个女子,他希望三妻四妾。对于他的妻子们,他冷漠,不关心。对于子女们,他想起时关心,没想起时任其自由生长。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冷漠的对待亲人就是很可恶的了吧。
我居然在为他辩解,啊哈哈,在得知他死亡后,我在为他辩解。
对死亡,我实在是太害怕了,真的。我母亲死前的痛苦日子,是由我陪着度过的。
我是一点点感觉到她的死去,她的身体越来越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脸只有一层皮附着其上。
啊,不能想了。
可我有强烈的倾诉欲望,我快爆炸。
我的家庭没那么好,我也没那么爱我父亲,我是否需要回去?在车上,我打退堂鼓。
打退堂鼓的时间犹豫太久,车子到了别墅门口,方圆圆陪着我进屋。
我是值得庆幸的了,有一个人陪着我进入这个牢房。
继母告诉我,父亲是心脏病突发死亡的,秘书发现时,已经没有气息。
事发突然,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孩子们全部都赶了回来。
你以为他们是回来悼念吗?不是,是为后续工作谈判。
公司最大股东的董事长留下的亿万资产由谁继承?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为了财产,他们不顾旁人,也不管自己曾经维系的声誉,在家庭中争执得面红耳赤,方圆圆刚好看了一场好戏。
我是越看越厌烦,这些人。
如果父亲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场面,是否后悔生下这么多的孩子,没能给自己送终,还觊觎自己的万贯家财。
呵,他应该也不会后悔,他很少意识到自己有这么多的孩子呢。
我心中的钝痛感在他们的争吵中发酵,好了。
我同方圆圆离开了那个争吵不休的家庭,我最想要的是永浩回来。
永浩,你在什么地方。
你究竟为何与我分手,你为什么说对不起我。
我要你的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我低头苦笑着。
我应该仰天大笑的,我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受爱情的折磨,会陷入爱情的魔障,这是不是最好笑的?
我还走不出来,我还像个傻瓜一样傻傻的等待。我怎么这么不争气。
我恼怒自己。
我好不容易变得善良一点。
就有人偏偏要把我往死里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欺软怕硬的世界。你越是弱,越有人不在乎你。越有人放弃你。
邓家,哦,对是邓家,它再不是我的家。
邓家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没有粉饰掩盖太平,被官府调查来了。当初为了争夺财产而闹得热火朝天的邓家人啊,这一次又全部想做甩手掌柜,躲得远远的。
呵,一群屎苍蝇。
有人居然打电话来给我打亲情牌,想让我接受这一个黑锅。有好事的时候,恨不得把我赶去外太空,有坏事的时候,才会想起还有一个邓家人。名邓晴。
我朝着电话那头吼去,将我所有的愤怒,不甘,这些年来受到的孤立伤害,全部透过电话吼了过去。
并没有缓解我的痛苦。
你不会明白这种难受。我的全身麻木,如有万条虫子在身体各处加快速度的乱动,又如突如其来被人电击。
方圆圆抱住我,让我尽情的哭泣,我果真听她的话,嚎啕大哭,最后昏厥过去。
是方圆圆叫醒我的。
我以为是永浩找我了。
我对永浩的依赖是不自主的,不用思考的。
我的神经时时刻刻牵挂着他。
好希望,他可以立刻出现在我面前。
那样我会立刻跑去拥抱他。
一切都是想象,方圆圆告诉我,让我陪着她去风城。说是蒙瑜说的。莫名其妙,我干什么要去风城。
万一永浩找我可怎么办。
我可只有永浩的。
方圆圆有蒙瑜,我才不去。
方圆圆苦苦哀求我,她说邓家在找替罪羊,我会牺牲。我才不信,连公司我都没有动过一下的人,他们要怎样给我安罪名?
随即又沉默下来,我心里明白,这些所谓的证据捏造再简单不过。
真正让我决定离开鲁城,是为着方圆圆说,我深陷这种困境中,媒体追踪报道,市民都在关注,不该他没有反应。他可能在别的城市。
我们带上护照就前往机场。在车上,一直在纠结永浩究竟有几成可能在其他城市。
下了飞机,方圆圆让我坐在一旁等待,她去买飞机票。
我眼睛四处溜达。
人海茫茫中,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万一我看到了永浩呢?
可能性是小,但总是有的。
我望啊望,望每一个背影。每一个像永浩的背影。
永浩的背影,我很少记得永浩的背影,因为我讨厌他将背影对着我。
所以当我看到一个有些神似永浩背影的人时,我呆滞,我愣住,直到我目光追随他,我看到他转身走出机场时对着我的侧脸,我才完全确认。
真的是永浩,我追了上去。
后面方圆圆一直在叫我。我不理会,我的眼中只有永浩,他真的之前去了别的城市,所以没有回到我的身边,他无能为力,或许他不知道消息。或许他刚知道了消息,所以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是为着陪在我身边。
是的,一定是这样。
他一定是无心之言。
他不会想同我分手的。
他是有苦衷的。
我好高兴,好激动,所以我忘记了叫他的名字,忘记了叫他留步。
出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茫茫人海中,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又错过了他。
方圆圆追出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告诉她,我不去什么风城了,我要留下来,我看见永浩了。
她以为我是思念成疾,出现了幻觉。她说别乱想了,让我赶快上飞机。
我倔强的摇头。
她批评我,她说永浩是个渣男,她说如果他真是很爱我,一定不会离开我,在我这么危难的时候。他怎么会连一个电话没有。况且我还日日夜夜守着那个电话。
她说的不无道理。
我沉默着,然后我告诉她,我回不了头了。
我爱他爱入了骨子里,他总是给一颗糖,我都可以好满足的。
我终于明白,小时候母亲为什么会忧思成疾,为什么明明知道了父亲是花心大萝卜,还要留在家中,哭着等待。她完全可以选择离开,选择过更自在,更快乐的生活。
因为离开了家,离开了父亲,她还是不会自在,不会快乐的。
我也一样。我身上流着母亲的血。
我们回到了鲁城,为了避开邓家的人,我们住进了一间小酒店中。
方圆圆没打通蒙瑜的电话,她决心去公司找他。嘱咐我小心行事。
她走之后,我纠结半响,也离开了。
竟然是我比较离不开他,那我就去找他吧。
骄傲尊严什么的就算了吧。
不能吃不能喝,只会独独给自己增添太多烦恼。
更何况,我已经知道他在鲁城了,在机场碰到他的时候,身边有好几个随从,那么他会是刚刚出差去了。此时应该就是在公司了。
我明明知道他在何处,还藏着不去见他,那不是很傻?
万一他太忙了呢。太忙了所以忘记了。我也要在这里伤秋悲月?
总之,我在不断的给自己找借口。
我坐不住了,我等不了。
我之前说的绝对不会打破自己的底线,要守住尊严。现在没了底线,没了尊严。
永浩比较厉害。
我爱上了一个比较厉害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