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鹤看到韩暮欣低着头,娇嫩的脸上有几处明显的青紫,小脸上泪痕满布,他愤愤的叹口气,也不好再骂她,韩暮欣再怎么不懂事,毕竟还是闺女家,女子脸皮薄,他也不能彻底地抹了她的面子。
“外面天冷路黑,你今夜在这里歇一晚上,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国公府。”林云鹤压下怒气平缓道。
韩暮欣一听,头突然抬起盯着他,话语急切颤抖,“不,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三表哥一起去山西,我不怕吃苦,也不怕遇到坏人,只要能在三表哥身边就好,求求你了,三表哥!”
韩暮欣的话把安丰都吓的一抖,低垂着头,不敢看对峙的两人。
林云鹤放在桌上的手,猛的捏紧,片刻,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语重心长的对韩暮欣解释,“暮欣,你还未及笄,也与我没有婚约,这般跟在我身边,别人会怎么想,为了你自己的闺誉也不能这么做,而且此行凶险,如果你要是发生什么不测,我怎么与外祖父和外祖母交代!”
林云鹤话语温和,双眸亮如星辰,韩暮欣听到这番话后甜蜜不已,她就知道,三表哥是关心她的,刚才的发怒也只是装出来想让她放弃而已,这般曲解,韩暮欣对自己的计划反而更加的坚持。
她朝前走了一步,大义凌然道,“三表哥,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安丰在一边干着急,这四小姐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少爷好话歹话都说了,她还这么不知进退,真是个榆木疙瘩!
林云鹤这时,真想一拳把整张桌子打散,他再也耐不住性子好言相劝,像韩暮欣这样的,就是要让她明白最刺痛她的真相才是。
“暮欣,这些话我本来是不想与你说的,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执迷不悟,我已经逼不得已。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但是,我喜欢的只有暮华,你单纯只是我的表妹而已,对你除了亲情再也没有其他。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的大胆和作为我也很感动,但是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情感是双方面的,你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勉强别人,这不道德也不公平。好了,今日这么晚了,我让安丰在驿站给你安排了房间,明日一早让人护送你回国公府,下去吧,我也累了。”
呵!她听到了什么?
韩暮欣几乎站不住,身子摇晃了一下,她伸手撑着冰冷的墙面才勉强稳住身形,一双吊梢的单凤目瞠大,张着朱红的唇开合却说不出话来,她脆弱的内心好像被一把铁锤毫不留情的压扁,那储存的感情被挤满了整个胸腔,叫嚣着要冲出去,却没有出口,最后她只哀哀的唤了一声“三表哥。”
凄楚可人的表情做着最后的努力,想要换回面前的男子哪怕一丁点儿的怜悯。
但是林云鹤很冷漠,他的视线已经放回到桌上堆着的大堆公文里,再也不看她一眼,森冷的声音在屋内飘散,“安丰,还不带四小姐去休息。”
安丰后背一凉,连忙腆着脸对韩暮欣道,“四小姐,时候不早了,奴才安排您去歇息!”
安丰一句话出口,韩暮欣却一步未动,她死死看着林云鹤宽厚的背脊,不愿意移开视线。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就这样坚持,他肯定会舍不得,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他会明白她对他的深情无人能比!
韩暮欣快要化成望夫石,林云鹤脸色越来越沉郁。
被两座大山压着,安丰头顶冷汗直冒,这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他怎么敢随便动手动脚来硬的。突然安丰瞥见了门口的婆子,脑子才转过弯来,小跑出去,小跑回来,带了几个粗壮的妇人,也不管韩暮欣怎么挣扎,将她带出了房间。
安排好韩暮欣,驿站门口有一阵轻微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安丰过来禀告,“少爷,国公府的人找来了。”
林云鹤头疼不已,出发第一晚就遇到这样烦心的事,“今夜有雨,回盛京要绕过一片山林,山林里匪类聚首,夜间怕是不安全,你去告诉他们,先派一个身手好的回府上报信,让外祖父他们放心,剩下的明日再护送四小姐回府,还有,这件事,要秘密行事,万不能走漏风声。”
安丰严肃应是。
林云鹤将一封公文按照分类放好,“四小姐那边什么情况?”
韩暮欣死心眼,刚才他那番直白的话出口,极有可能刺激了她,如果她今晚不听话,要死要活的闹腾,林云鹤就只能使用强制手段!
“少爷放心,奴才已经吩咐了照看的婆子,如果四小姐不听话,就把东西混在她的饭菜中。”安丰抹了抹额上冷汗,他给少爷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是还从来没给一个世家小姐下过迷药。“不过,刚刚有人来汇报,四小姐进了房间,却很是安静。”
“我知道了,你去办事吧,只要她不闹腾就好。”林云鹤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了净室。
驿站客房中,韩暮欣坐在床边,面色变幻不定,她咬着唇,满心的不甘,凭什么韩暮华就能得到林云鹤的感情,她哪里比不上她,她为了他连高贵的身份都可以抛弃,换来的却是他的无情,她怎么能罢休!
她紧紧捏了捏自己粉白撒花的金边袖口,那里藏了东西,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只为了最后一搏!
身边的妇人见她安静下来,好言相劝,“姑娘,都快亥时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歇了吧!”
歇了?要歇也不能歇在这儿!
韩暮欣紧张地握紧了袖口,好像生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她稳定了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你去让人找安丰来,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妇人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驿站深夜会出现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但从韩暮欣的举止也能瞧出,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出生,于是,她稍稍思考就答应了韩暮欣的要求,让其他几个婆子看好她,自己去向安丰禀报。
安丰一晚上忙的焦头烂额,安排韩暮欣,与国公府这边派来的人交涉,又经过一天的奔波,这时候,恨不能立马躺床上睡的人事不知,好不容易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韩暮欣又找他。他满脸都是埋怨,瞬间就比对出韩暮欣与韩暮华的不同来,可是他又不好不去,只能黑着脸跟着妇人去了韩暮欣的客房。
韩暮欣瞧见安丰进来,眼睛一亮,然后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方才是我唐突了,惹了三表哥生气,你能不能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没什么出格的想法,我只是想向三表哥道个歉,希望他不要再生我的气,让我自己也能心安。你们去山西路途危险,说不定……说不定我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我……我这么偷偷溜出来是我的不对,但是我都是为了担心三表哥啊!”
韩暮欣句句是泪,好似真的在忏悔她之前的冲动和不懂事。
安丰听了也动容,是啊,他们这一趟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韩暮欣的确也是对林云鹤一往情深,光说放弃地位偷偷跟来追随他们家少爷,就没几个高门小姐能做到,确实令人佩服,难得她还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刚刚她与少爷闹翻,心里肯定不好受,现在有机会能向林云鹤道歉,也可以减轻些她的内疚。
安丰想了想道:“四小姐,你等等,我帮你问问少爷。”
韩暮欣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谢谢你!”
安丰也不是毫无心机的人,但是他甚少与女人打交道,就这么被韩暮欣的苦肉计指使了。
果然在韩暮欣的预料之中,她这张苦情牌一打出来,林云鹤立马就没了招架之力。
她对着客房内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她微乱的鬓发,又让屋内的婆子给她泡了一壶茶。她端着茶就去了林云鹤的房间。半路,将袖口小包里的粉末倒进了茶壶里。
林云鹤换了一身宽松的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衣带松松系着,还能瞧见里面白色的丝绸中衣,乌黑的墨发垂散,只随意的用浅金色的发带结起,很显然是要就寝的模样。
韩暮欣的脸一瞬间通红,心口也像揣了一只兔子,砰砰直跳,她偷偷瞟了一眼林云鹤,又羞地垂下了脸。
韩暮欣因为紧张步调混乱地走到林云鹤桌边,放下托盘,林云鹤此时正背对着她,修长的身材,宽厚的肩膀,韩暮欣咽了咽干干的嗓子,艰难的开口,“三表哥,之前是我的不是,明日我就乖乖回国公府,你不要生我的气可好?”
林云鹤没理她,瞥了她一眼,眼里的光芒幽深。
韩暮欣又害羞又害怕又紧张,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她差点双腿都站不稳,她颤抖着手倒了一杯温茶,递到林云鹤面前,“三表哥,你明日就走了,今晚可能是暮欣见你的最后一面,暮欣今日以茶代酒,求你原谅,也能让我安心。”
林云鹤把目光从韩暮欣的脸上移到了她捧着的茶盏上,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茶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