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中也有精芒闪过,却当长公主的这番话是个玩笑。
韩暮华只是笑笑,而身边的韩暮欣望着韩暮华目光灼灼,一双丹凤眼里憎恶分明。这一切的礼遇本来应该都是她的,却被韩暮华轻易的夺走!
韩凛自黄姨娘那件事后,对韩暮华就心存愧疚,后又得知她乃他的嫡女,更是无颜面对她,所以他任由长公主将韩暮华过继到她名下。
虽知道这一切和煦长公主心中存着利用之嫌,但是他未阻止,以为这样便可以稍稍弥补韩暮华,但是后来长公主用嫡母之便,私下定下她的婚事,他不是没有反对,不过一说起这件事,长公主就要拿梅思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他赌不起。
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长公主去折腾。如今,他亲眼瞧着女儿及笄,心里的内疚越深,因爱生怯,瞧着韩暮华清湛的双眸,温柔的笑颜,他恨不得马上离开,不见就不会痛。
本来府上两个姑娘同时及笄是件双喜临门的事,可不知为什么,和乐的气氛变的怪异起来,老夫人慧眼如炬,立即吩咐道,“好了,礼行完了,男人们都去前院吧,你们在,我们女人家还放不开呢!”
闻言,韩凛如获大赦,带着贴身的小厮告辞,脚步落魄。
老夫人带着女眷们进了懿祥阁的抱夏,韩从蓉落在后面两步,她瞧着韩暮华纤细的背影,眉头瞬间的紧聚,袖中的双手捏着帕子,双眼里竟然透出一股恨意来!
韩暮华背脊一凉,奇怪的回头,就看到韩从蓉来不及收回的表情变得奇怪扭曲。
今日请杜国公夫人来不仅仅是为了及笄的事,更是为商量韩暮欣的婚事,老夫人铁了心要将她嫁到康家。等到午膳后,老夫人独自把杜国公夫人留了下来。
韩暮华换了家常的衣裳小睡了片刻后,就准备去练字,一篇《兰亭序》写了不到半阕,妙函就掀了珠帘进来。
韩暮华要收敛笔锋,所以练字时最讨厌别人打扰,妙函聪明机灵不会往她的忌讳上撞,除非真的是有什么不能耽搁的急事。
“怎么了?”韩暮华不动声色的问,笔下仍笔走龙游。
妙函深吸了口气,平缓着喘息,“五小姐,是……是表少爷的信。”
韩暮华拿在手中的笔不自然的一顿,浓浓的墨点盖住了字迹,她丢下毛笔,从妙函手中将信一把夺过来。
信封上明明什么也没写,更是轻飘飘的只是几张宣纸的重量,可是韩暮华却觉得这封信犹如泰山,让她的心都跟着沉甸甸的难受又激动。
妙函看着韩暮华光拿着信,青葱的手指捏着信口,几次想拆开又不舍的模样,她跟着就红了眼眶,站在一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韩暮华在玫瑰椅上坐下,终是拆了信封。里面只薄薄的两张纸,上面苍劲有力的笔锋,一如林云鹤其人,信中话不多,也多是家长里短,风土人情,只说年前他就安全到了山西,也在山西府落了脚,一切安好,只是太忙,也未给盛京这边回信,然后就再也未提那边的情况。如今她及笄,他不能亲身前来祝贺,只能托人带些礼物,聊表心意。
短短的上百字,韩暮华却看了半个时辰。
山西那边私盐**,怎么可能太平,官员大意些都可能性命不保,那些私盐贩子眼里只有利,人命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他代表圣上去镇压,就是那些私盐贩子的仇人,恐怕每日每夜觉都睡不好,哪里能一切安好。
可就是这样,他还惦记着她的生辰。
韩暮华不禁想起往昔,自从她五岁起,林云鹤还远在西凉,她每年生辰都能收到他送的精美的礼物。这份礼物成了她每年温暖的唯一盼头。
情可千斤,林云鹤对她的好,她这一辈子都回报不了。
妙函立在一边,瞧着韩暮华盯着信纸上那几行字,久久回不了神,眼眶更是发红,担心唤道:“五小姐?”
韩暮华没有动,却道:“信是谁送来的?”
“奴婢被二门小厮叫去取信时看见送信的是一个高大汉子,浓眉大眼的,倒是不曾瞧见过,他只说是表少爷身边的人,又把表少爷的腰牌拿出来证明身份,只是奴婢看他一身脏污,马匹也似筋疲力尽,这一路奔波肯定不易。”妙函回想着在角门的情景。
韩暮华认真听着,心中酸涩,山西那边的条件不好,而送信的人路途遥远,能快速又健康的到达盛京把信安然送到,已经极是不易,哪里还能顾得上外表整齐与否。
“对了,五小姐,这是随信一起带过来的木匣子。”妙函将手中一直捧着的梨花木匣子放到韩暮华面前的小几上。
韩暮华小心将信装回信封,又从信封里倒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打开了木匣子。
深蓝色的绸缎间躺着一支象牙镶红宝石梳,韩暮华小心地拿起,放在手中摩挲,象牙梳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贺暮华一十五生辰之喜,细看来分明是林云鹤的笔迹,韩暮华抚摸着那行小字,心中五味聚集。
梨花木匣子有两层,韩暮华移开上层,下层只是放着几张文书,韩暮华取出文书一看,内心震动,这竟然是盛京两处银楼的房契!
当初她拜托林云鹤帮她在盛京郊外置办田产时,就听林云鹤提过收购了盛京的两处银楼,林云鹤的生意她多少知道一些,但是大多在西凉,赫赫有名的“聚舍钱庄“的幕后老板便是他。只是林云鹤虽擅经商,但是朝廷忌讳官商勾结,林雁山当初又是西凉知府,所以这些生意都是林云鹤暗中操纵。
盛京的这两处银楼在去年就并入了“聚舍钱庄”的分号,怎么突然要送给她,韩暮华这个时候心里不是感动,而是莫名的担心,林云鹤此举像是在屏退自己的后路,不管不顾把他自己往绝路上逼!
文书下还有一封简短的解说,韩暮华颤抖着手打开,上面仍然只有寥寥数语:“暮华,当初我盘下这两处银楼时就准备把它们当做你的及笄礼物,只是现在不能亲手交给你,略感遗憾。两处银楼手下自有管事管理,仍在聚舍钱庄名下,你只需保存好房契便好,我替你在钱庄设了户,银楼的盈利已差信任之人管辖,若是以后有急需,可以拿着这张文书去银楼提取便可。”
滴水不漏的安排,连最细微之处也帮她处理好了,韩暮华看到先是发愣,然后只想笑,但却是冷笑,最后她恨不得将这个木匣子带着信一便砸到林云鹤的脸上!
“那送信的人走了没?”韩暮华气愤地捏着信转头问妙函。
刚刚匣子里的东西,妙函自然也看见了,她正在暗暗吃惊,同时也为韩暮华与林云鹤之间惋惜,盛京的那两处银楼她可是早有所闻,闲暇时听她娘提及过,不说别的,光是进项一年就有上万两黄金,就连盛京的头号酒楼百味斋的盈利也不过如此,而林云鹤只是拿它当做韩暮华的生辰礼物!
可是韩暮华并不快活,妙函甚至隐隐感觉到她的愤怒,她虽然感到不解,但是聪明的没有多问,只在一边静静等待着,小姐一向都有自己的想法。
听到韩暮华问话,妙函忙答道:“五小姐,那送信的汉子说要在盛京休息一晚,明日早上再来一趟,到时,五小姐如果有只言片语他可以顺路带回去。”
韩暮华将梨花木匣子锁好,却将文书拿了出来,在桌案前挥笔,宣纸上字迹力透纸背,霸气豪迈,根本就不像个姑娘家写的,一样的寥寥数语,写完后,韩暮华拿起来看了看,皱了皱眉,她一心急就敛不住笔锋,这信一看就知道是她愤慨之作。
妙函一直站在一边看着,瞧着韩暮华脸上的不满,尴尬道:“五小姐,你要不要从新誊写一遍?”
韩暮华瞅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直接将信折好,连同文书房契一起放入信封,用蜡封口,交到妙函手中,“明早亲手将这封信交到送信之人手中让他带回去!”
妙函忐忑接了信。
既然如此重要的东西,林云鹤都可以让那人送来,韩暮华并不担心这封信会丢失。
其实,韩暮华不知道的是,这房契文书并不止一份,林云鹤早就吩咐盛京中的人手在官府备了案,两处银楼早就划归到韩暮华名下,房契和文书只不过是个凭证,就算是丢失了,到时候直接去官府重新办理即可。
那送信的汉子第二日就珍而重之的带着信回了山西。
天朝民风开放,表亲之间通信实在是正常不过,况且韩暮华与林云鹤之间关系不一般,整个韩国公府的人都知道,也没有人无聊到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而远在山西大同的林云鹤在半个月后才收到这封回信,那时,他正被成堆的公文淹没,午膳都没时间吃,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山西这边官府要镇压私盐,但是兵部那边却不拨兵,无兵无刃,想要镇压简直就是扯淡。林云鹤正为了文武官之间调解焦头烂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