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濂一直到戌时才回府,又在竹里馆处理了些事情,这才得空回陶然院歇息。
已近深夜,韩暮华早就睡着了。听到房间里轻微的响动,迷迷糊糊地就要起来侍候着李濂更衣,多日未见,她还惦记着他后背的鞭伤。
李濂到床边哄了她两句,让她自去睡着,不用管他,然后自己去净房梳洗了。
等到他上了床,韩暮华就缠了过来,抱着他劲瘦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嘀嘀咕咕的问他伤势,可有听她的话,每日不要出汗,这些日子忙着圣上的事可辛苦等等。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鼻音,让他内心很温暖,白日的焦躁也在瞬间化去。两人说了会儿话,就都睡去了。
翌日一大早,李濂踏着露水就出了府门,韩暮华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从昨晚到清晨,他眉峰微微拢聚,好似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韩暮华用完早膳,又去清秋阁请了安,回来躺在小榻上想事情,旁边收拾衣橱的妙珍就提醒道:“二奶奶,今日不出门吗?”
韩暮华迷糊的啊了一下,才想起来今日是铺子每月查账的日子。
赶紧让丫鬟们收拾了东西,又让人向着曹国公夫人报备,这才乘了马车带着护卫丫鬟出府。
平常韩暮华每月出去查账总要大半日才回来,不过现在手头上的铺子有李濂给的一个管事掌着,省了她不少事儿,许多重要的改良和管理她只需要与这个管事商量即可。
加上这天气热的厉害,眼下盛京也有些不安稳,她便想着早些回来,所以许多的账目都带回来看了,等她核对完,再找管事来拿便是。
马车中,妙函一边给韩暮华打扇一边抱怨道:“这转眼都要秋分了,怎的还这么热,今年这天真是热的没个头了。”
韩暮华也担忧,这是遇上百年大旱了,盛京还好,起码庄稼不会颗粒无收,而西北地区,那些可怜的百姓,连吃都吃不饱,也怪不得他们要起义。
妙函见她眼中愁思越重,忙转移了话题,“二奶奶,中午想吃什么,今日咱们开小灶,做些酒腌虾,水晶冻肉,玉灌肺,酥片生豆腐怎么样?”
她哪里还有心思做美食,林云鹤、韩霖、林雁山他们在西北怕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呢!
“还是去大厨房领了吧,这个时候莫要招人闲话。”
妙函愧疚地点点头:“二奶奶,是奴婢考虑不周。”
“我瞧的出来,你也是为了逗我开心,让车夫将马车赶快些,我们好早些回府,马车里热的我喘不过气儿。”
妙函连忙吩咐车外的护卫去催了车夫,从铺子出来的时候,妙函还专门搬了一小盆冰放在车厢里,路行了一半就都化开了。
这会子大中午的,盛京繁华的街道上都没几个人,日头照的百姓都不敢出门。只街道两旁寥寥的几家铺子开着门,里面也没客人。
妙函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恰好遇到骑马从外面回来的李乐。
李乐也未想到这个时候见到女主子,连忙下马请安。
韩暮华瞧见他满脸都是汗水,身上靛蓝色的袍子也被汗水浸湿了大半,遂问道:“给夫君办事才回来?”
李乐颔首,平日里那股子嬉皮笑脸的劲儿也去了,在韩暮华面前低着头,好似想要遮掩什么。
韩暮华见他神色,就皱了眉头,“二少爷可回来了?”
“午时前就回府了,小的陪着二少爷去了陶然院,见您出门了,二少爷就转头去了竹里馆,这个时候怕还是在处理事情呢!”李乐连忙答道,经过今儿那件事,他实在是不敢与二奶奶说话,二奶奶聪慧玲珑,他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到时候二少爷还不将他剁吧剁吧喂狗。
“二少爷难道还未用膳吗?再忙也应注意身子,你以后在他身边多提醒着些。”韩暮华盯着他说道。
李乐头几乎要埋到胸口了,哪里还敢看她神色。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只是小的现在还有事回禀二少爷,二奶奶……”能不能快些放他走啊……但是后面的话李乐是绝对不敢当着韩暮华的面说出来的。若是可以,他真想流两条宽面条泪。
他越是这样慌张,韩暮华就越肯定他有什么瞒着她,也更加好奇。
“我从铺子回来,也未用饭食,妙函你去大厨房将午膳提到竹里馆来,二少爷那份也带上,我去竹里馆与二少爷一起用。”然后转头又对弯着腰的李乐道:“正好我们同路,一起吧!”
妙函领命快步去了。
妙珍在身后给她撑着伞,韩暮华带着他们就朝竹里馆而去。
竹里馆在前院,要比内院近得许多,李乐虽然害怕韩暮华在他脸上瞧出什么,但是二少爷在竹里馆,到时候,韩暮华想要知道什么都去问二少爷,他也能撇个干净,不受到主子怒火的波及,他也巴不得,所以一路上也走的颇为迅速。
韩暮华有意套他的话,李乐却是狡猾的很,每每将话题岔开,说一些不痛不痒的部分。惹的韩暮华恼怒,就不再与他说话,李乐这才松了口气。
待离竹里馆不远处,就能瞧见竹里馆里的斑竹幽幽,夏风吹来,竹林沙沙作响,倒是让人看了凉爽一分。
韩暮华就加快了脚步,才拐进了一座连廊,眼角就瞥见旁边一座山石后头人影一闪。韩暮华本来就认为李乐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自然就格外的敏感起来。
这时候又出现了偷窥的人,下意识就怒起来,立马命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去看看那边是谁,给我揪出来,大白日里探头探脑,敢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完韩暮华就看向李乐,见他也是一脸莫名状,这才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若是人是李乐安排的,那定与李濂少不了干系。
忍冬带着两个粗壮婆子,不一会儿就把那偷窥的人抓住了,拖到了连廊里韩暮华的面前。
韩暮华见是一个青衣的粗使丫鬟,十来岁的年纪,就皱了眉,“大中午的,你不在自己房中休息,跑这里来猫手猫脚的作甚!”
那小丫鬟手脸都是灰,平日里做的都是粗活累活,哪里见过府上的正经主子,此时被拖到韩暮华面前,早就吓的满脸是泪,她又不敢哭出声,瞧着格外的可怜。
她直盯着韩暮华摇头,却什么也不肯说。
忍冬身后的一个婆子倒是对这个小丫鬟有些印象,好似是后院大厨房里灶下的烧火丫头,叫什么碧儿,她一个老姐妹在大厨房当差,这婆子经常去厨房找她姐妹聊天,见到过几次。
韩暮华脾气也被激上来,竹里馆是李濂常年办差的地方,只有几个二等丫鬟端茶送水,还是她亲自安排的,余下的都是小厮,而大厨房和府上的一些后勤都在内院,她一个粗使的丫鬟怎么会无缘无故跑这里来,显然是受了谁的指使!
“你不说也行,忍冬,直接拉出去发卖到勾栏里,签死契!”
小丫鬟惊恐的瞪大眼睛,若是当了妓子她这辈子就全完了,顿时被吓的什么都说了。
她趴在地上,不停地给韩暮华磕头,“二奶奶饶命,二奶奶饶命,不是我,不是我无故在这里偷看,是银红姐姐,是她让奴婢在这里看着,若是见到了二奶奶和陶然院的几位姐姐,便赶紧去告诉她。”
韩暮华火气腾的一下上来,前脚雨花犯事儿,后脚银红就出幺蛾子,老夫人也提醒过她,小心银红,但是她一直以为银红会打她的主意,没想到她早就盯上李濂这块肥肉了!
长公主一家还真是够龌蹉的!眼前的小丫鬟眼皮子太浅,有一次不免以后就有第二次,这样的人不能留。
韩暮华冷了语气,“忍冬回头看看,这丫头若是家生的,就让老子娘领了回去,若是无根底的,卖了出去省事。”
说完就让两个壮实婆子堵了那丫头的嘴,拖了下去,也不等身后的跟着的丫鬟和李乐,快步朝着竹里馆走。
竹里馆本就是书房,平日里伺候的人都是轻手轻脚,可是这大中午的,就算是有下人躲懒去了,这也未免太清净了些。
从院门前到主屋竟然没瞧见一个人影!
韩暮华压抑的火气就更大了,她其实也不太相信李濂会做那糊涂事,要是比美色,银红根本比不上那几个姨娘,而且又是她身边的丫鬟,李濂若是背着嫡妻偷|情,丢了她的面子不说,被人说出去也是笑话。况且他也清楚银红是和煦长公主的人,看上谁也不会与她扯上瓜葛。
不过想是这么想,她心里还是很难受。韩暮华咬着唇,觉得每踏出一步,就是在对两人之间感情的考验。
李乐也有些慌了,他自然是了解主子的秉性,以前主子那么多女人,什么绝色没见过,不会瞧上银红那样不上不下的,况且后来主子成婚后,对二奶奶一心一意,以前的那些红颜知己早都断了。
现在不会糊涂到与二奶奶身边的丫头混到一起。
这事李濂要是真做了他都觉得丢份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