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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抱悔终生的陈年花雕(上)

深宫百花劫 指间沙750821 3414 2024-11-18 21:16

  “回皇上!奴婢认为此事不宜过迟,以免夜长梦多呀——”

  “哦!说的也是啊——”邹亢不禁陷入了沉思。徘徊片刻之后,他忽然猛地停了下来:“就六个月后吧!六个月后准时出征!”

  失去了皇上这个主心骨,本已不再年轻的吴立业更是老眼昏花了。御膳房这个肥差,不管是谁呆着都该心满意足了。可惜这个老太监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对于这一年多来邹亢身边发生的一切,吴立业的心比明镜还清楚。他知道是魏良辅这杂碎在捣鬼,

  ——怀揣利刃,就这样静悄悄蹲在紫宸殿外的天井内。如一只伺机扑食的猎狗,隐忍的吴老太监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凄厉如刀的秋风如一个癫狂的武夫般在狭小的天井中横冲直撞。树影摇曳如群魔乱舞,而巨树背后的吴立业却心如止水——月黑风高,真是杀人的好时辰。

  其实吴老太监是极不愿意走这步险棋的,一旦事不成赔上自己的贱命不说,只怕还会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但他又无可奈何,因为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

  他联络过各宫的总管太监,甚至就差给他们磕头作揖了。奈何他们一个个或是明哲保身不愿惹事生非,或是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那一套以为是在公报私仇,毕竟自己也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

  “老吴!你说的可有真凭实据?”一听到这句话吴立业就忍不住头皮发炸——唉!看来又没戏了。他目不转睛大看着桌子另一边的钩晔:“要是有真凭实据我老吴早就禀明皇上做了这小子,还用得着你这内侍省?”

  内侍省掌印老太监沐英已死,掖庭局主事自然递补,所以钩晔已成为这南蜀内宫特务机构最位高权重的人。

  一生宦海沉浮,钩晔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他只认准一个死理——那就是跟定皇上总没错。皇上说对,哪怕全天下人说是错的那也是对的;皇上说错,哪怕天王老子说对那也是错的。

  什么逆龙鳞、活谏死谏啊与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那是那些文武重臣该做的,他一个阉人何必去冒那个险费哪门子劲儿。

  说穿了自己就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狗如果不听主人的——谁让咬谁就咬谁,那不就是疯狗吗?如果让皇上认为自己是一条疯狗,那就离死不远了!

  “老钩!你倒是说话呀——行不行你给个信儿!”失望归失望,但吴立业还是不愿意放过这唯一的机会。如果能够争取到这老东西的支持,那就离揭穿魏良辅身上的阴谋不远了——毕竟,内侍省鹰犬遍布天下,特别是飞云捕快可不是吃干饭的。

  “只要有皇上的一句话就行!”看着心急火燎的吴老太监,钩晔不为所动——哼哼!吴老头,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权势熏天的紫宸殿总管吗,少他妈地给老子摆谱。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佩,一边漫步经心地敷衍着。

  “说到底我们都是给皇上办差的,没有皇上的命令谁想咋就咋,偌大个皇宫不是早乱套了吗?”他忽然抬起头,用鹰隼一样的瞳仁直勾勾地看着吴立业,直瞧地他后背一阵阵透凉。

  “再说了!你和魏良辅不对付,这南蜀皇宫哪个不知道!谁敢说你这样做没有什么别的企图——”钩晔突然将嗓音提高,阴恻恻的公鸭嗓仿佛从地缝中冒出,满是腐臭和血腥。

  “你——”吴立业没有想到这老特务变脸比翻书还快,他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嘴唇抽动着说不出一句话。甚至没顾上道声告辞,吴立业拂袖而去。

  走投无路的吴立业也曾想到面圣,指望着邹亢能够念及旧情给自己一个见面的机会。但结果他还是失望了——但不要说魏良辅整日如影随形的伺候着,就是没有魏良辅,皇上也岂是他没落的总管太监说见就见的?

  “胡老弟呀——”灯光下,端着酒杯的吴立业早已是酩酊大醉,也不管杯中是什么琼浆玉液,只管端起来就是一通牛饮。

  看着渐渐从失魂落魄中摆脱出来的吴老太监,太医胡莹还按捺不住一阵阵欣喜。

  “我说吴老哥!你能不能稍微品品呀——”太医胡莹的心一阵阵抽动,像割肉般疼痛难忍:“这可是二十年的花雕!我是看着你这些时日不爽才拿出来的——”他翻着白眼儿看着摇摇晃晃的吴立业。

  酒渍和菜汤早已洒满了前胸,原本就皱巴巴的朝服如今更加脏乱不堪。乌纱小帽早已不知丢到何处,一头杂乱的白发随着吴老太监的晃动瑟瑟乱颤。白净无须的大脸早已是一片通红,纵横交错的道道皱纹中却注满颓废和忧伤。

  “你快说我该咋办?”他忽然直勾勾地看着胡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块舢板,眼中满是死命的攫取。

  让小栓子和宫中很多太监的“宝贝”失而复得,虽然对这个小太医的神秘做派心存疑虑,但这也更增加了吴老太监对他的崇拜。

  看着放浪形骸的老太监,胡太医是一阵阵心疼。对于吴立业,他是心存愧疚的。于是在魏良辅坐稳了总管太监的位子之后,他就心急火燎地找到了那个什么的黑衣人,要求他放了“净身师”温如锋。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如果不放了“黄龙温家”,他就立刻到内侍省自首,把他们的丑事全抖落出去。

  妈的!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反悔!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面对着面无表情的雁秋水,豁出去胡莹破口大骂!横竖都是一死,死也死得像个爷们。

  雁秋水沉默了,对于栗如所做的一切他是颇有腹诽的。但既上贼船也只有一条道儿走到黑了——谁让自己季布一诺。

  再三权衡之后,他答应可以送还吴立业和一干大小宦官的“宝贝”,但要放了温如锋还得等一等。神秘男人虽言语冰冷但也言辞切切,胡莹本是性情中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唉!能进一步进一步吧!

  “说呀——到底该咋办?”吴立业步步紧逼:“这魏良辅绝对有问题!皇上要御驾亲征绝对是这杀千刀的使得坏!”一想到魏良辅那阴死阳活的狗样儿,吴老太监就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吴老哥!稍安勿躁!来来来——喝酒喝酒——”胡莹一把将手舞足蹈的吴立业按坐在到雕花太师椅子上。

  “喝喝喝!就知道喝——”吴立业一把甩开太医胡莹,瞪着血红的眼睛一顿咆哮:“你他妈就知道喝!皇上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皇上要是没了我们都别活了!”他忽然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橘皮酒壶,死命地掼在地上,胸脯一起一伏大口喘着粗气。

  胡莹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家伙玩真的了——这老小子一贯嘻嘻哈哈的,今天这是咋的了!莫非真得——

  “吴老哥!真得有那么严重吗?你不是吓唬我吧!”胡莹缓缓站了起来,联想到那个端王府来的神秘访客和宫中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他终于坐不住了。——但是这些又怎能对吴立业说起呢?他要是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不撕吃了自己?

  “你看我这像和你开玩笑吗?”眼瞅着胡莹郑重起来,吴立业也平静了少许。他一抹凌乱的长发自顾自地说来起来:“从这小子进宫的第一天我就看着不对劲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好像是早就设计好的!你想啊——这宫里的大小宦官,那都是在内侍省备了案登记在册的。所有的一切都有据可查,怎么就偏偏钻出个底细不明的杀千刀的,并且不到一年地儿就做到了紫宸殿总管?”看着听得入神的胡太医,老太监接着说:“唉!也怪我没种儿,‘宝贝儿’丢了就丢了吧!咋还整天跟丢了魂儿似得,这也正好给这死贼钻了空子!”

  “还有我总觉得那‘宝贝儿’丢的蹊跷,明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怎么就丢了呢?”吴立业忽然眼睛斜瞟着对面的太医胡莹:“对了!小栓子他们的宝贝又是咋找到的!会不会是你搞的鬼——”老太监似乎若有所悟,被酒精浸红的脸也一下子狰狞起来。

  胡莹猛地一惊,险些叫出声来。他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慌,故作平静地说“你这老鬼!我看是你是喝糊涂了吧?我要你那玩意儿有啥用?你倒是说说有啥用——”他拼命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慌乱,这个时候只要露出哪怕一丝暴怒或惊慌失措,就会被这精明的老家伙逮个正着。那后果他真得不敢想下去——

  看着将信将疑的吴立业,他故作生气地喊叫起来,唾沫星子一股脑全喷到了老太监的脸上:“我给你说过几百遍了!小栓子他们几个的宝贝儿,是我在宫外偶遇温如锋时候找到的!那老小儿说是从一个江湖郎中那儿买下的,花了他一大笔银子。他还说自己是干这个的,一看就是宫中宦官的玩意儿,被人就这么仨核桃俩枣地就给煮吧煮吧壮阳喂狗了也挺可惜的,买下来也算是给自己积阴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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