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花无百日红
高释玄转眸淡淡瞅她一眼,轻笑道:“皇后掌管凤印,执掌后宫,交由皇后主审也理所当然。朕暂且坐这里听着,皇后就开始吧。”
闻言,我心中一闷。他这是什么态度,打算置身事外吗?难道他看不到皇后对我的争锋相对?看不到皇后想置我于死地?想起前不久他封我为皇贵妃时说得话,‘珏儿,其实在我心里,什么样的封号都配不上你。’现在看来似乎什么样的封号都比不上皇后了。
我微微抬头,不期然地对上他的眸光。只见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已是敛起,目光平平,不起波澜。看到他冷漠的样子,我心头发涩,别开目光,眼不见为净。
皇后得了圣旨更是肆无忌惮,冷哼一声,质问道:“你没做过,今日为何同雪枫秘密见面?而恰巧就是同你见了面后,雪枫带回的饭菜里才有毒,害得善妃吃下,当下就腹痛得晕过去。”
“雪枫伺候善妃又不是一天两天,为何平时没有问题,而今日见了你,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依本宫看,如果此事雪枫不知,就是你暗自在雪枫的食蓝中下毒。不然,你倒问问雪枫,她今日除了秘密见过你,还见过哪个不相干的人?”
雪枫听到点名,这才抬起头来。她嘴角还有未干的血丝,一边的脸颊红肿,明显被人扇过巴掌。目光对上我的瞬间,她的眸中掠过丝复杂。待我想去细细看时,她即刻又别过脸去。
皇后开口问道:“雪枫,你今日从御膳房出来,除了见过季雪,还见过谁。”
雪枫神情默默,回答出奇平静,有条不紊,丝毫不显一丝慌张凌乱,“奴婢去御膳房取了善妃娘娘的鸡汤,就去小凉亭见了皇贵妃。之后,一路没有耽搁,就赶回了文平宫。”
我看不懂这样的雪枫,只觉她陌生得不如路人。难道她真的要颠倒黑白,置我于死地。心里像是被什么揪着,很是受伤。而雪枫的回答,句句据实,我扎不进半分。
而皇后对于雪枫的回答极其满意,转而朝我问道:“季雪,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默了瞬,眼下的矛头个个都指向了我,如果这所谓的罪证被落实,我轻则被打入冷宫,重则被处死。今夜我于皇后之间,俨然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我能不能逃过此劫,就要看在场的两人,一看雪枫,二看高释玄。而这两人,前者是我无话不谈的朋友,后者是我同床共枕的男人。然此刻,却都是我看不懂的莫测高深。
心底早已激起千层巨浪,我知道只要我一步踏错,今夜就是万劫不复。心忖一瞬,我冷冷反击道:“我还是那句话,皇后请不要自说自话。往往普通案子要定案,都要人证、物证再加上罪犯的动机。”
“而眼下绕来绕去,似乎都还没有人直接说我在善妃的饭菜中下毒。而白天我和雪枫聊天时,也并非只有我们两人,整个过程兰铃都在场。若说到人证,兰铃也是我的证人。而论到物证,我可以说根本没有,因为我根本没下过毒,何来物证。”
“那再来说说犯罪的动机,我与善妃见面无非短短几次,而且次次都是整个后宫嫔妃在场,可以说同善妃根本没有私下接触的机会,当然更谈不上瓜葛,讲白了善妃于我而言就是个陌生人,那又何来害她之说。”
“而相反,倒是皇后你三番两次当众为难我,那么就从犯罪动机上讲,我能否认为,这莫须有的罪名,是皇后娘娘在故意报复我呢?”
闻言,皇后胸口起伏得厉害,脸上的笑意,此刻怎么看怎么不自然。我知道,若不是高释玄在场,只怕她当场就会恼羞成怒。
反观高释玄,平静无波的样子,好似更为气定神闲,对于我的一番说辞,只是略略挑眉,不置可否,却也找不到任何要开口说话的迹象。而雪枫则沉静地仿若置身事外。
皇后低头喝了口茶,再次抬头则已恢复平静。缓缓道:“兰铃是你的心腹,她的证词没有可信度。而你说的物证,并非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皇后笃定的口吻,显得胸有成竹。一时间,我竟心头发虚。毕竟她们是有备而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点到兰铃,她无疑是想堵死我的退路。而她所说的物证也多半是栽赃陷害。然冤案比比皆是,她们又做了万全的准备,我又该如何去应对呢?心底一阵忐忑不安。
而我最在意的还是他的态度,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认为是我下了毒,还是他另有打算呢?虽然他一直默不作声,但我始终不信,他会任由皇后来加害我。
心忖一瞬,我轻笑道:“皇后不要忘了,兰铃可是皇上亲自给我挑选的婢女,难不成,你连皇上看重的人也信不过?”
被我反将一军,皇后一时愤然,瞪我一眼,嘲讽道:“真是巧舌如簧,怕是整个后宫都无人能及。只可惜,事实莫于雄辩。”
转而望向一旁雪枫,口气颇有些循循善诱的味道,“雪枫,皇贵妃是如何给你毒药,又如何让你在善妃的饭菜中下毒的,你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再将皇贵妃给你的毒药也拿出来。本宫知道你无心加害善妃,你也是被逼的,所以你也无需害怕,只要你如实交代,本宫必定在皇上面前保你无性命之忧,放你出宫。”
闻言,雪枫淡淡一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颇有讥讽的味道。她不理会皇后,反而朝高释玄磕头问道:“奴婢只想要皇上的一句承诺。”
高释玄双眸一眯,沉声道:“朕只要你如实交代。”
雪枫点头应允,“奴婢遵旨。”
两人间一来二去,似乎极其默契,旁人都插不进半句话来。皇后只能干坐一侧,紧紧瞪着雪枫的眸子,已然不满。
雪枫不疾不徐,有条不絮道:“奴婢自来到文平宫,就一直伺候善妃娘娘的饮食。三个月前一天,奴婢刚从御膳房出来,却不料半路撞到了冬莲。一个不慎打翻了手里的鸡汤,当下暗叫不好,怕回去受罚。这时冬莲却慷慨解囊,将她要给皇后的鸡汤给了我。当时也别无他法,我就拿着冬莲给我的鸡汤回了文平宫。”
“等我折回,善妃娘娘正害喜反应闹得厉害,故此就没喝鸡汤。我只好端回。却不想被只野猫偷吃,而野猫当下就死了。我这才后知后觉,知道冬莲这一出根本就是预先安排,想借奴婢之手害死善妃。相安无事几天后,皇后找上我,这回毫无遮掩,直接威逼利诱,给奴婢毒药,想让奴婢在善妃的膳食中下药。”
“我知道上回的事情皇后起了疑,她是想要拖我一同下水。我自然不从,但皇后却卑鄙地拿奴婢宫外唯一的弟弟性命相要,我无计可施,只有假意妥协。”
“之后一段时间,奴婢一直和皇后周旋,迟迟没有行动。直到前几天,皇后再次来找奴婢,威胁奴婢说,如果再不行动,让善妃的孩子出生,她不但不会放过我,还要马上杀了奴婢的弟弟。并且这次行动,她要一箭双雕,把下毒一事嫁祸给皇贵妃。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这些阴暗见不得光的丑事,雪枫将它***,众人不由一阵唏嘘。连步云、霍青都是微微皱眉。
高释玄依旧波澜不惊,好似早就知道这事情内幕。只是冷冽的眸光此刻犀利无比。
当然,最激动不过的莫属皇后了。方才雪枫在说时,她已经按耐不住,几次欲想开口阻止。不是高释玄横扫过去的尖锐目光,怕是当场就要上前去撕裂雪枫的嘴。
我虽脱离了嫌疑,然心底却依然紧绷。现在才明白过来,今日之事怕是高释玄与雪枫早已安排好的计中计。瞧着皇后此刻扭曲的脸,这到底是谁算计谁,是谁在嫁祸谁呢?
转而去看高释玄,他冷冷注视皇后的样子,隐约中透着恨意。之前还在想,他剿灭了天鹰教,却迟迟没动吕大夫和皇后,原来就是在找个借口和时机。毕竟吕燕晴还是皇后,吕大夫还是当朝宰相,即便没了天鹰教,朝中自然不乏势力。不怕硬来,只怕众人不服,动荡朝纲。
他无疑是选择了最为聪明的方法,不费一兵一卒,就除去心头大患,而且他还为他母妃及外公报了仇。怕是他筹划已久了吧!
只是这份心机,深沉得可怕。同床共枕那么多天,他丝毫没有表露出半分。而且连我也被算计在内。想到今晚他形同陌路的眼神,我的心里酸涩得厉害,难受得紧。
心思几经浮沉,再次抬头则对上雪枫歉疚的眼神。我略略颔首,我是怪不了她的,这整件事中,她应该是最难的一个。
皇后冷冷大笑,不死心地朝雪枫吼道:“你这个贱人,满口胡言。不过本宫提醒你,给善妃下毒的人是你,你害了皇上的龙脉,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
雪枫同样冷目相对,眸中似有发泄不完的刻骨仇恨,冷言相讥道:“我不是皇后你,为一己私欲就能伤天害理。”说罢,转而朝高释玄又是磕了个响头,“皇上,奴婢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奴婢别无他求,只求皇上能依言救出奴婢的弟弟。”
闻言,我悍然,虽说事情的矛头已经转到皇后身上,然雪枫给善妃下毒,就足够她死一百次了。
高释玄暗叹一声,沉声道:“朕答应你的事必定做到。你告诉朕,你给善妃的鸡汤里是否下过毒?”
雪枫从衣袖中取出两包药,呈到高释玄面前,如实说道:“这红色锦帕中的,是皇后交给奴婢的毒药。这黄色锦帕中的,是奴婢偷偷托人带入宫的泻药。奴婢怕皇后起疑,便在善妃的鸡汤里下了泻药。所以善妃娘娘喝了汤后,便腹痛不已。”
闻言,我这才心头一松,若不是场面太过严肃,我真想拍手叫绝了。泻药虽会导致腹痛不已,却无性命之忧,也威胁不到胎儿的危险。
高释玄则剑眉一挑,将两包药交给身后的霍青,吩咐道:“去传公孙。”
霍青即刻领命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