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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三界大乱

战神的逃妻 傅紫溦 13277 2024-11-18 21:30

  却说青晔一箭射出,再看时,不禁脸色大变,从来就没有谁能让青晔吃惊色变,除了东方焰,没错,这次让青晔变了脸色的还是东方焰,只是……落日神箭射中的不是东方烈,而是东方焰!

  大乱。

  天帝所遣诸神已至。

  乱,更乱。

  “我……我杀死了东方焰……我……”青晔慌了,她逃婚,却从来没有想过杀死东方焰,不是因为她杀不了东方焰,而是她杀了东方焰,祝融和蓐收必将重出复仇,太阳神家族和烈火铄金族混战,三界必乱。逃婚还可调停,天帝虽然爱捣浆糊,心里却向着青晔;坤少君明达,并没有参与逼婚,事到临头想必也会帮着安抚东方焰……所以青晔不是不怕两大家族混战、三界大乱,而是逃婚造成的乱是可以控制的,她杀了东方焰,却真的完了……

  乱军已经冲了上来。

  “公主快走!”御车使者和太阳宫几位神将杀到青晔身边。

  青晔幽幽道:“我这一箭,即使不射,东方烈杀了青煜,我也不会放过烈火铄金族。两家混战,不可避免……”而后,青晔抬头看着诸神将,目光重新恢复坚定,道:“跟着我……”

  王子死,太阳宫诸神已乱。

  跟着我,这三个字,足以恢复秩序,因为这三个字是青晔说的。

  青晔没有解释,只是领太阳宫诸神厮杀,她说不清楚,此刻她长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青晔不说,诸神也没有问,因为他们相信青晔。

  天帝派来的兵将与烈火铄金宫兵马合作一处,加上诸神众仙唯恐青晔和阑汐私奔昼夜紊乱、乾坤失常,纷纷赶来,太阳宫诸神渐渐不敌。

  阑汐先是四处劝架,不成,还被骂成奸夫*,阑汐也是百口莫辩。

  最终,青晔飞离混战的诸神,振臂高呼:“天日……无光……”

  霎时,日头昏昏,天地暗了下来,混战的诸神更显混乱。

  青晔跃上御车使者赶来的车,遥对太阳宫诸神道:“金晖神将为帅,领诸神作战……”

  声犹在耳,青晔已奔出老远。

  前方云头大起,出现一队青袍青甲的天兵,当中是一青袍青甲、英俊清冷的将军,正是青木宫木神将木君。

  御车使者与云溪掀开车帘,青晔端坐车中,冷冷道:“榕溪,念你孤魂野鬼成神,也不容易,还是让我过去的好。”

  木君道:“末将只是想告诉公主:情虽难舍,望以苍生为念。”

  青晔道:“榕溪,天界神将,我只欣赏你,刚才我威胁你,向你道歉,你的话我听了。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在逃婚的路上顺道绑架了阑汐,不是和他私奔,是你那小朋友(风郎)胡说八道……阑汐这不是没在我这里吗?”

  木君略略沉吟,而后抱拳为礼,道:“公主珍重!”

  天兵齐齐让向两边,青晔起身下车,对木君略施一礼,道:“多谢将军。”

  谁说英雄惜英雄只是男人间的事?

  车马奔驰。

  蓦地,太阳神马人立长嘶,而后竟调转车头独自狂奔,青晔不知何故,想跃出车外,见阑汐驾着玄色马车迎面驶来,青晔跃上阑汐的车,御车使者和云溪也随之跃出。

  “逆女!回来!”太阳神威严冷峻的声音响彻寰宇。原是太阳神连同天帝、天宫诸神将追了来,太阳神马因此失控奔向太阳神。

  光明重现,诸神纷纷涌向青晔。

  青晔看看逼近的诸神,突然把剑横在阑汐颈上,道:“让三界都暗下来!”

  阑汐迟疑,青晔喝道:“快点!”

  阑汐望空呼喊:“暗……无光……”

  霎时天昏地暗,连火族的神仙都发不了光,太阳宫诸神也伸手不见五指,诸神众仙呼号震天,再度大乱。

  黑骏风驰电掣,青晔不禁奇道:“方才这马跑得那么慢,这会怎么快了?”

  阑汐道:“因为他的力量之源是黑暗,在白天是跑不快的。”

  青晔看了阑汐一会,破颜一笑,道:“我以前倒真小看了你,原以为你是个说话没人家放屁响的软神,没想到……没错,你与天地同生,你比三清道尊还年长,你的法力,想来不在三清道尊之下,真正的战神,不是东方焰也不是我,而是你。”

  阑汐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战神。我们夜族从来超脱世外,不理纷争。我们不能争,如果我们争了,世界就会湮没在黑暗里,那样的话,我们夜族也无法生存了,因为我们虽然生活在黑暗里,需要的食物却需要光才能生长。”

  天地混沌初开前,宇宙是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黑暗,这种亘古的黑暗,也是一种抽象的“意念集合体”,这就是“夜帝”,夜帝是亘古的黑暗,是阑汐的父亲。后来,沉睡的盘古在黑暗中做了一个梦,梦境依旧在黑暗里,因为那时还没有光,可是,梦境很美,这个美丽的梦是世间第一个梦。盘古醒后,梦也醒了,这就是阑汐,阑汐是一个梦,是盘古的梦,是那亘古黑暗的梦,也是夜帝的梦,所以阑汐是暗王子,是夜帝之子。盘古死后,才有三清道尊,所以阑汐比三清道尊还年长,只是三界只能有三清道尊,夜帝和阑汐,都只能是“殿下”而不是“陛下”。而夜族,只有夜帝和暗王子,没有夜后。

  青晔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找天帝解释清楚了,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回去,日族和烈火铄金族必定找上夜族,到时候,三家混战真的要三界大乱了。”

  阑汐道:“你有什么打算?”

  青晔望向前方无始无终的黑暗,幽幽道:“我本来想逃去冥界,舍弃神体,投胎转世成人,以凡身重新修成仙体,脱离东方焰。现在,好像也只能去冥界了,或许能追回青煜和东方焰的魂魄……”

  诸神已远,黑色的马拉着黑色的马车行驶在无边的黑暗里……

  “世间万物,原生于暗。黑暗中奔腾的马车,是你的心在黑暗中挣扎,渴望突破,渴望光明……”戴着墨镜的山羊胡子老头神神叨叨地说着。

  一旁的清俊少年却道:“同学,要相信科学,我爷爷他就是个江湖骗子。这不,你听他装神弄鬼这好几天了,什么也没说出来不是?”

  “阙云月!”山羊胡子老头跳了起来,“你这孙子怎么跟爷爷说话的你?”山羊胡子老头又转对问卜的少年道:“我只是这几天灵觉比较弱,何况,参天机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你不要着急,我一定能解开你心中的困惑。”

  少年道:“大师,实不相瞒,我已经问过好几位法师了,他们都无法解释我的梦境。”

  叫阙云月的清俊少年道:“你前世是个车夫,就是这样。”

  少年微微一怔,继而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对啊,我前世是个车夫,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谢谢你!”

  少年回去了。回到学校,图书馆,四楼。

  少年叫沃疏桐,是医学院大三的学生,原本是个绝对无神论者,却因为在图书馆四楼着睡了一觉而迷信得像个乡下老太太。

  一个多月前,沃疏桐到图书馆自习,一般大学生平常是不去图书馆的,他们什么时候去图书馆呢?当然是快考试的时候。宿舍里也有桌子,却读不了书,因为桌子上有电脑,还有床。当然,快考试的时候图书馆人是很多的,沃疏桐没有找到位子,便往楼上去了。

  沃疏桐一路找到五楼,好不容易找到张空桌子,旁边却有一对小情侣在说话,这说话嘛,要么你就别说,要说你就大声说,杵在一旁听人家窃窃私语,仿佛隔靴搔痒……听是听得到,偏偏听不清,难受!

  沃疏桐终于不耐,正要起身离去,小情侣的声音却大了起来。

  只听男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我们几个都试过了。”

  女的道:“你们都做春梦的吧?在图书馆四楼趴着睡觉就会梦见穿着民国学生装的美女?”

  男生言之凿凿,女生嘴上虽说不信,却一脸地好奇,看样子甚至跃跃欲试。

  沃疏桐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屑地看了两人一眼,收拾书包走了……沃疏桐是个绝对无神论者。

  不过,无神论者往往有挑战怪力乱神之说的癖好,沃疏桐偏偏要往四楼去,四楼没有座位,沃疏桐干脆把书包往墙角一放,坐在书包上,往后一仰,闭上眼睛,心想:“什么民国的女鬼,只管找来找我好了。”

  “阿桐,你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睡着了?纪念周会要开始了。”沃疏桐睁开眼睛,见面前竟真的站着个民国美女,扎着两条麻花辫,青衣黑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民国女鬼?”沃疏桐心下疑惑,还是慢慢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民国美女。

  民国美女掩口笑道:“阿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沃疏桐嘴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心里却犯嘀咕,嘀咕这梦还挺有意思的,人家女鬼都托梦喊冤的,这位确是叫同学去上课的,看她想干什么。

  民国美女道:“你这人真好笑,连我都不认得了?”

  沃疏桐怔怔地看了民国美女许久,而后喃喃道:“唐傲芙?”

  唐傲芙嫣然道:“当然了,我不是唐傲芙是谁?”

  沃疏桐想起来了,她叫唐傲芙,是开学的时候认识的,而他自己,不叫沃疏桐,而叫秋雨桐。

  约莫一个月前,新生报道的日子,秋雨桐看了宿舍安排表,进了芙蓉湖畔的宿舍楼。

  “几位同学,请问,这里是,芙蓉二,三零二吗?”秋雨桐问齐刷刷地看着他的三位女生,心里犯了嘀咕,男生宿舍怎么一个男生都没有,还坐着三位女生,难道都是热情的学姐?是啊,学姐还真热情,因为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学姐。

  一女生道:“这里是芙蓉二,三零二,请问你找谁?”

  “这里是新生宿舍吧?我的宿舍,被安排在这里。”沃疏桐迟疑了。

  女生微微一愣,而后道:“同学,你走错了吧?这里是女生宿舍。”

  “难道你就是秋雨桐?”另一个女生也走了过来。

  秋雨桐喜道:“是啊,我就是秋雨桐。”

  女生不禁莞尔,道:“你好,我叫唐傲芙。我想,是你的名字比较像女生,生管给安排错了,你没有注意舍友的名字?你这名字,‘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我就记住了。”

  这就是秋雨桐第一次见到唐傲芙的情形,他们认识已经快一个月了。秋雨桐打从第一次见到唐傲芙起,就对她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倒不是男女间的隐晦情愫,却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了一般,秋雨桐无法解释这种熟悉的感觉。

  秋雨桐还有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从他记事起,他就常常做一个梦,梦境很暗很暗,沉沉的黑暗仿佛亘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亘古的黑暗里,竟有一辆马车在奔腾,暗,好重的黑暗,秋雨桐什么也看不见,却知道那是马车,因为他的手拿着鞭子,打着拉车的马。梦里,有时只有马车,有时有男男女女的声音,有时马车翻了,他坠入了万丈深渊,梦就醒了。

  算命的先生说,梦境就是秋雨桐的前世。秋雨桐是个无神论者,从来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他无法解释这两件事。

  1926年10月14日,星期四,上午。

  秋雨桐照例参加了了纪念周会,刚到门口,秋雨桐就吃惊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快进去啦,小琴给我们占了座位。”唐傲芙对秋雨桐道。

  秋雨桐座下,好奇地看着满会场的人。

  唐傲芙道:“别看了,往常人少,那是因为纪念周会真的太无聊了,除了新生和很乖的老生,基本能逃都逃了。而且……”唐傲芙神秘地笑笑,道:“你知道这次来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吗?是林校长(林文庆)特地邀请周老师来周会演说。”

  “真的?!”秋雨桐激动地站了起来。

  激动的可不止秋雨桐一个人,唐傲芙说的周老师,就是周树人老师,也就是鲁迅先生。

  不过,鲁迅先生很反感每星期四上午的纪念周会,教授们个个衣冠楚楚地对林文庆点头作揖,“唯校长的喜怒是伺”。这种周会,按惯例先是校长的开场白,接着就是教授们的《论孔教的真义》、《孔子何以是圣人而不是神人》之类的演说,学生们早听惯了这种老调子,因此会场老是冷冷清清。开始的几次,鲁迅先生都托故没有参加。

  这次,林文庆校长请了鲁迅先生来演说,一方面也是因着鲁迅先生的名声,因此会场座无虚席,甚至连旁听都快站不下了。

  长衫,清癯的身骨。

  鲁迅先生一出现,会场就沸腾了,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鲁迅先生登上了讲台。

  “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少读中国书,做好事之徒》……”

  此语一出,学生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秋雨桐不禁也和唐傲芙对视一眼。

  秋雨桐忍不住偷偷去看向林文庆校长,校长脸色阴沉、眉头深锁,一旁的林语堂主任(林语堂时任厦大文科主任)亦是面沉如水……也是,鲁迅先生拿着国学院的超高薪水,却公开反对国学,这算哪门子的道理?林文庆校长脸上挂不住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林文庆校长在周会最后,以陈嘉庚白手起家为例对“好事之徒”作了进一步诠释,算是下了台。

  会后,学生们意犹未尽。

  小琴道:“青年学生要奋起救国,勇于做改革社会的‘好事之徒’,不能在书斋中死读圣贤书……说得太好了!”

  唐傲芙道:“好是好,倒是校长……不说了……对了,跟你们说个事儿……”

  那时,唐傲芙手执书卷,青衣黑裙。

  那时,厦门的夜色,“寂静如浓酒”(鲁迅语)。

  身边的一切,似真似幻,沃疏桐疑惑了,这一切,沃疏桐曾站在集美楼前、鲁迅像下想过,想自己是那时的学生,能够一睹鲁迅先生的风采……想那时的自己,在厦大的林荫道上,遇着一个青衣黑裙、手执书卷的女子……这不是想象,这不是梦境……

  “我到底是沃疏桐,还是秋雨桐?”沃疏桐醒了,摊开手看看自己,T恤牛仔裤,自习的同学在收拾书包……哦,要闭馆了!沃疏桐听着闭馆的音乐,匆匆起身。

  “我是研究校史,研究鲁迅走火入魔了……”沃疏桐这么想着,回到了宿舍。

  梦境,依旧是亘古的黑暗,黑暗里有奔腾的马车,沃疏桐挥鞭赶马。

  次日,沃疏桐在图书馆四楼徘徊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睡一觉,他不信邪。

  “唐傲芙,陶小琴,你俩去看看周老师什么时候来。”林语堂趁林文庆陪客人(某银行家)说话的空隙偷偷让两个女孩去叫鲁迅。

  两个女孩去了,林语堂暗自轻叹一声,转向林文庆和客人。林语堂以为鲁迅会来的,鲁迅明明在林文庆叫人送去的宴会通知单上签了个“知”字。

  刚来厦门那会,林语堂和鲁迅相处甚恰,两人原是知己好友,鲁迅来厦大,也是经林语堂介绍,只是近来,两人渐渐疏远了。

  “或许是树人看不惯(顾)颉刚和黄坚,而我和他俩较亲近的缘故罢……”林语堂想着。

  “林主任,我们找不到周老师。”唐傲芙低声对林语堂道。

  那边的银行家却道:“这个亭子怎么没有楹联?可惜了……我肚子里没三两墨水……等会周老师来了,让他题一联。”

  林语堂目视林文庆,林文庆会意,道:“周老师文风辛辣犀利,只恐这温婉的景致受不起。您老欣赏江南才女,不如……傲芙,小琴……”

  秋雨桐截口道:“江南才子也不错,让我试试……”

  林语堂佯嗔道:“你还江南才子?那就现题一联。”

  “我……”秋雨桐眉头一扬,“哪有那么快?曹植成诗还要七步呢,给我一刻钟。”

  唐傲芙莞尔,轻掂辫稍,道:“禾山嶷嶷怀师德,鹭水泱泱见道心……”

  林文庆、林语堂同时展颜,林语堂道:“好,好一句‘禾山嶷嶷怀师德,鹭水泱泱见道心’!”林语堂又转对秋雨桐,道:“江南才子,比下去了不是?”

  而后,林文庆、林语堂和几位教授、学生陪银行家吃了饭,鲁迅一直没有出现。鲁迅事后解释,他在通知单上签个“知”字,意思是“不去可知矣”。

  “我到底是秋雨桐还是沃疏桐?”沃疏桐怔怔地看着前面一架书。

  闭馆的音乐又响起,沃疏桐微微一震,才反应上来星期三下午图书馆是不开的。沃疏桐收了书包,也无心吃饭,心里一直想着刚才的梦……“鹭水泱泱见道心?前面一句是什么?鹭水泱泱见道心?鹭水泱泱见道心?”沃疏桐喃喃念着。

  “禾山嶷嶷怀师德,鹭水泱泱见道心。”沃疏桐闻声,不禁浑身一震,道:“对了,就是这句!”忽又道:“你怎么知道这句?”

  说话的学生奇怪地看着沃疏桐,道:“文庆亭上不写着吗?”

  “文庆亭?”沃疏桐不禁到文庆亭去看,亭柱上确实写着这样的对联。

  “那时这个亭子还不叫文庆亭……”沃疏桐想着,猛一抬头见花木扶疏处盈盈走来一少女,青衣黑裙、手执书卷……

  “骗子,骗人!骗子,骗人!哼!哪有什么民国美女?我都睡了好几天了。”一剑眉朗目的少年忿忿说着,右手拉了拉书包的肩带。

  “你一神棍,好意思讲人家说有鬼骗你。”身旁温柔俊秀的少年道。

  “阙云月!我说你怎么对别人都那么温柔,就一定要损我呢?”剑眉朗目的少年扬声道。

  “只要你不装神弄鬼,我一定对你比别人还温柔。”阙云月道。

  剑眉朗目的少年是阙云月的表哥纳兰月。纳兰月,托纳兰性德大诗人的福,这名字一听起来就是很有文化的人,可惜的是,纳兰月偏偏是个神棍,别说文学细胞,文学细菌都没带一点。没办法,这神棍是祖传的,纳兰月家世代都是神棍。只不过,在科学主流的时代,从他爷爷那代起就沦为兼职神棍了,必须干点世俗的活计养活自己,谁让他们的法力不像他们吹嘘的那么高呢?

  “真的,我也梦见了……”

  纳兰月的脖子又伸长了。

  “吃油条……”阙云月一根油条伸过去,纳兰月脖子缩回来,一口咬住,再看时,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纳兰月狠狠地嚼了几口油条,咽下,道:“你干嘛又搞破坏?”

  阙云月道:“你能不能不要神神叨叨地自以为是天神下凡,我看你真是‘天神’……天生神经兮兮。”

  纳兰月道:“嘿!老弟,别人可以跟我说这种话,你不可以。”纳兰月把头凑到阙云月身边,沉声道:“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

  “没有。”阙云月不假思索。

  “没有?”纳兰月含笑对阙云月挑了挑眉毛,“真没有?请你吃牛排?”

  “油条好大根,饱了。”阙云月道。

  “那个在图书馆睡一觉发了疯的医学院学生就是他?”纳兰月躲在花树后偷偷看着呆呆坐在文庆亭里的沃疏桐,沃疏桐就是来找他解梦的少年……没错,那个山羊胡子算命先生就是纳兰月假扮的,纳兰月要扮江湖骗子,一定会把行头搞足,他要现在这个样子出去给人家算命,乡下老太婆都骗不到一个,因为他连个江湖骗子都不像。

  纳兰月正要出去找沃疏桐说话,阙云月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阙云月按住纳兰月,让他离开。

  “你干嘛不让我找他?”纳兰月挣开阙云月,“你有新发现?”

  阙云月只是道:“我们该去火车站了,火车一小时以后开,从学校到火车站至少四十分钟。”

  纳兰月眉头一扬,道:“我们这……就回去了呀?”

  阙云月道:“不然怎样?那民国女鬼看不上你,别人去趴着睡一觉能见着偏偏你见不着。”

  纳兰月道:“我看是你跟我在一起,人家女鬼去了你的梦里,就不理我了。反正跟你在一起我习惯了,女孩子总是喜欢你的。”

  纳兰月虽然回家去了,却一直想着图书馆四楼的民国女鬼,想着那个发了疯的医学院学生……其实沃疏桐也没发疯,他该干什么还是知道的,只是看起来迷迷怔怔、模模糊糊地,老在集美楼前徘徊,常常到文庆亭坐到深夜,他没有疯,更像着了魔。前些日子毕业生拍照,沃疏桐拉着一个打扮成民国女学生的学姐不放,这才被传成疯了。

  纳兰月这个小神棍回去以后,念了穿墙咒,偷偷溜到他爷爷藏法器的密室里……他爷爷很拿这堆老古董法器当一回事,就是亲孙子也不肯轻易给瞧瞧,别说让这毛头小子拿出去用了,法器这东西,用得好是法力无边,用不好就见马克思了。纳兰月从小对巫术、道术之类的东西特感兴趣,且天赋异禀,他爷爷一直认为这孙子少说是个被贬下凡的神仙,因此也没少栽培,只可惜在这科学为主流的年代,他爷爷他爸爸还有这孙子,当神棍都不待见。

  纳兰月拿了他爷爷最得意的两件法器……桃木剑和道袍。桃木剑是土道士必备法器,可以抓鬼,技术好的还可以当交通工具,而且是飞在天上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至于这道袍嘛,好处很多,防火防水、保暖御寒,当然,主要功能还是防鬼,保暖御寒嘛,这么热的天儿用不着,不过鬼阴气重,还是穿厚点的好,这道袍最大的缺点就是……长得丑……纳兰月倒不是不介意这道袍长得丑,是他一直自信就他长这么帅的,披个麻袋在身上都很好看,穿什么无所谓。

  纳兰月装点停当,就御剑飞去厦大,图书馆,四楼。当然,他没忘念隐身咒,要不让人当UFO给打下来,或者被拍照上了微博,那可就不好玩了。

  纳兰月边念咒语边洒符水,大概的意思就是让鬼快快现形……有水平的鬼也是有架子的,不是你叫叫就肯出来的,出来也得把你吓个半死。

  纳兰月在一个书架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角落的书架,架子上放的居然是线装书,纳兰月心下嘀咕,平常也没听说图书馆有线装书啊,不过……这些线装书看起来怪怪的……对了,线装书不应该这么新的……不对!纳兰月猛一回头,四周书架上的书竟都成了线装书!

  纳兰月又惊又喜,惊的当然是这突如其的变故,喜的是终于要见到厉鬼了……纳兰月虽然是个天赋异禀出身神棍世家的小神棍,见过的鬼也就几个乡下的土鬼,有水平的鬼一次没见着,纳兰月老是空叹是“神棍无用法之地”……看来纳兰月学法,是因为他老想着“用法”,不过他学的法,是法律的法。

  前面的书架慢慢浮起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那人影落到地上,渐渐明晰了……是个青衣黑裙的民国女学生,扎着两个麻花辫,明眸含笑。

  见着如此美丽的女鬼,纳兰月不禁也愣了一愣,随即拿出他神棍的专业精神,回过神来,正欲开口呵斥,那美丽的女鬼却看向纳兰月身后,娇美的脸上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纳兰月忽觉身后暖烘烘的……人家抓鬼,都是觉得脊背一阵凉意,然后猛一回头……纳兰月倒奇怪,他觉得身后暖烘烘的,而且这种暖意很快传遍全身,就好像阳春三月,倚在妈妈的膝头,在门前的石凳上晒太阳,说不出地舒服……

  纳兰月不得不回头了,四楼的窗户可以看到裙楼的屋顶,橘红的琉璃瓦顶在满月和路灯下依稀可见,上头竟站着个大红衣裳的长发女子,她背对着窗户,就那么站在那里……却不是轻飘飘地,她站在那里,很稳。

  红衣女鬼,是厉鬼,最厉害的一种鬼……纳兰月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

  可是,那红衣女鬼身上一点阴气也没有,非但没有阴气,纳兰月还觉得那春阳般的暖意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女鬼动了,动了……纳兰月看见了她的脸……没有女鬼的苍白阴森,也没有红粉骷髅的邪魅勾魂……她仰头望月,若有所思,似少妇盼归人,却又似母亲念游子。

  纳兰月看见了她金色的袖边和腰带,她穿的是汉服,钗环也是金色的,她的模样如此地完美……她站在那里,夜色淡了,明月早已失色。

  纳兰月闭目念咒,而后猛地睁开眼睛,执剑冲了出去……他不知道他冲出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冲出去,他只是要冲出去,冲向那红衣的女子。

  这一剑来得很快,转瞬剑尖就到了红衣女子的眉睫,红衣女子看向纳兰月,好像年轻的母亲看向唤她的孩子,这一看很从容,剑尖本该早已刺入她的眉心,却没有。她袍袖轻轻一拂,往后退了一丈,还是站在琉璃屋顶上,很稳,很从容。

  这一拂却让纳兰月摔了下去,摔得很实在,很痛。

  纳兰月忍痛起身,仰头看那红衣女子,她正定定地看着纳兰月……在纳兰月的记忆里,隐隐有这样一双眼睛,像这样看着他,就像姐姐看着在门前玩耍的弟弟。

  “好厉害的妖孽!”纳兰月心里暗暗咒骂,跃起,又是一剑刺去。

  这一剑依旧凌厉,那女子只是一抬手,纳兰月的剑就像铸在她食指和中指上,拿剑的纳兰月却没法铸在剑上,纳兰月掉了下去……他又摔了,这次更痛,新痛加旧痛,当然更痛。

  红衣女子把剑拿在手里,低眉把剑反覆看了一遍。蓦地,她抬睫,皎皎月轮暗了下来,纳兰月看见红衣女子变了颜色,警惕地看向天空,很快,纳兰月就看不见她了,不是她跑了,而是天地间所有的光似乎都不见了,纳兰月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你救了我?”纳兰月一觉醒来,见天已大亮,阙云月坐在他床边,满脸温柔地看着他……别想太多,阙云月平常看起来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的,你觉得阙云月一直在温柔地看着你,没准阙云月根本就没看见你。

  纳兰月没等阙云月回答,捧起床头柜的豆浆,插上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口,咽下,又吸了一口,咽下,而后道:“这什么豆浆?这么好喝?”

  “是肯德基的豆浆。”阙云月道。

  “肯德基的豆浆为什么这么好喝?”纳兰月说着,又吸了一口。

  “五块五一杯的豆浆,要是不好喝,一定卖不出去。”阙云月语气虽平淡,但见纳兰月能吃能喝,面上舒展多了……这不,纳兰月已经大口大口地吃起了培根汉堡。

  纳兰月边吃边说:“奇了怪了,洋鬼子的豆浆为什么这么好喝?”

  阙云月道:“大概是美国人的转基因大豆吧,我们的豆浆不可能这么好喝的。”

  纳兰月“嗝”了一声,咽下嘴里的东西,道:“那……喝一杯应该没事,明天再喝一杯应该也没事。”

  阙云月道:“你乃天神下凡,连红衣女鬼都不怕,还怕转基因豆浆?”

  纳兰月几口把剩下的汉堡吃掉,凑到阙云月身边,沉声道:“跟我说实话,你到底背着我练了什么法术?”

  阙云月是个灵媒,灵媒能够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鬼神精灵,灵媒没有法力,体质却很容易招来邪灵。阙云月灵觉一直比纳兰月强,却没有法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纳兰月一起学了些法术……就像《哈利波特》里赫敏学魔法跟哈利波特学魔法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一样,凡人学法术确实很累。阙云月平常跟凡人没什么两样,可每次纳兰月抓鬼斗妖遇险,只要阙云月到他身边,跟那些鬼啊妖啊说几句话,鬼啊妖啊都乖乖地伏法,阙云月这种人,真是没法力胜过有法力啊……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灵媒就要利用灵媒的优势,灵媒的优势就是能说“鬼话”,能跟鬼神妖精交流,抓鬼斗妖,不能老想着用暴力。

  阙云月一脸无辜地说:“我还能背着你练什么法术?”

  也是,这两兄弟,还在娘肚子的时候,他俩的娘就常在一块儿,纳兰月只比阙云月大三个月,说他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还真不夸张,因为他俩的衣服裤子是混着穿的。两孩子要么住在纳兰家,要么住在阙家,反正就是不能分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就没分开过,要说阙云月唯一有机会背着纳兰月偷学法术……就是睡觉做梦的时候。

  纳兰月正色道:“那红衣女鬼很厉害,你是怎么救的我?”

  阙云月也正色道:“那一定不是女鬼,我也没有救你。”

  纳兰月睁大了眼睛,奇道:“不是你救了我?”

  阙云月道:“是的,我的确没有救你。我只是发现你不见了,料想你是去图书馆捉鬼,就穿了飞行衣去找你,刚好看见那红衣女子袭击你,我什么也没有做,所有的光就完全消失了,我凭着记忆把地上的你带走……我只是把你带走,并没有救你。”

  纳兰月沉吟半晌,道:“看来你是闭月羞花,你一出现,就‘闭月’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只能信了,不过,我看见的女鬼可不止一个,是两个……不,是一个,屋顶上那个不是女鬼,是……嫦娥下凡,哈哈……”

  现在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纳兰月的桃木剑丢了,纳兰月第二次摔地上的时候,那柄剑留在了红衣女子的指间。这柄剑是纳兰老爷子最珍视的法器,莫名其妙给丢了,老爷子那里确实没法交待……那就老实交待。

  老实交待这种事,要是纳兰月一个人去说,那等于不打自招、自己找抽,加上阙云月就不一样了,一件事情,哪怕是假的,只要从阙云月嘴里说出来,总有人会相信,因为阙云月看起来实在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虽然这好孩子偶尔也撒谎,撒一些帮纳兰月脱困的小谎。

  万幸的是,纳兰老爷子和纳兰老爸非但没有责罚纳兰月,反倒是相信了阙云月,而且有效地激发了老爷子和老爸的斗志……确切地说,是“斗鬼志”。

  不过呢,不是你有斗鬼之志人家鬼就肯让你斗的,这不,爷三加上纳兰月,隔三差五地往厦大图书馆跑,别说鬼影子没见着一个,鬼毛也没见到一根,更不幸的是……暑假已经结束,要开学了。人家大学生的暑假,要么去哪里实习了,要么读了多少书,要么去哪里玩了,要么看了多少电影小说电视剧,少说也睡了多少觉吃了多少西瓜,纳兰月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就在抓鬼,不,是在“找鬼”中悄悄地流逝了。

  更不幸的好像是阙云月,他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时在“�

  ��着找鬼”中度过的,阙云月对鬼实在是没有兴趣,因为他见过太多的鬼,或许他见过的鬼并不比见过的人少,所以灵媒必须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见那么多的鬼而且鬼还想跟你交流,实在很容易发疯。当然,阙云月一般情况下不会把那些鬼的事情告诉纳兰月,一来是尊重鬼魂,二来,要是纳兰月知道阙云月时不时就可以见到鬼,那他肯定整天缠着阙云月要跟鬼说话。

  开学了,开学其实挺不错的,尤其是大学生,尤其是厦门大学的学生,厦门大学对学生实在是不错的。

  开学了,当然要迎新,厦门大学的迎新工作真心很好,想当年,我家老爷子回去后对厦大的迎新那是赞赏有加……从火车站到宿舍,一条龙服务,滴水不漏,还给介绍同乡学长学姐……小妞我也很感动啊!

  人家说,大学男生接学妹,那是用抢的。

  男生最喜欢抢两件事,接校车,去宿舍……可惜,法学院的男生这两件事都不好揽上,他们得去搬行李,因为法学院男生实在是太少了,搬行李都不够,这两件事让女生做就好了。所以,每次看见人家经管院一大堆男生在那扎堆聊天接校车还能送学妹进宿舍,法学院男生就羡慕嫉妒恨……不过,法学院男生也有让其他院男生羡慕嫉妒恨的地方,绝对地有,法学院美女多,女生多的地方一定美女多。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高挑女孩,栗色波波头(鲁豫那种发型长一点),又下来一个高大略发福的中年男子,两人走到后备箱,打开,早有迎新志愿者接了上去,志愿者道:“同学开车来的吗?哪个学院的?是哪里人?”

  答曰:“法学院。”这哪里人就不用回答了,必然厦门土著,这一箱、两箱、三箱、四箱、五箱、六箱、七箱,整整七箱行李,不是厦门人是哪里人?志愿者道:“法学院男生过来,行李多……”

  厦大的新生,拉一个行李箱和老爸(老妈)兴高采烈地来的,那是南方外省人;拉一个行李箱和老爸(老妈)一副快要中暑的蔫样儿的,那是北方人;自己拉个大箱子背个大双肩包老爸拉两大箱子苦哈哈地从火车站出来的,那是福建非厦门人;开个车,后备箱一开,哗啦七个箱子,必然厦门人。小妞我当年是第三种人,好在一出火车站就有志愿者接行李,然后潇潇洒洒无行李一身轻地上校车,要不一辆校车根本装不了几个福建非厦门学生……行李比人还多。

  “安律师,没认错。”高挑女孩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去年他到法学院开讲座,在旁边晃一下晃一下的就是我,安如。”

  纳兰月道:“这可好,女承父业。安如是吧?你和安律师,那边走,我,搬行李。”

  说到大学的事儿,一高兴就啰嗦了几句,现在说重点的。

  纳兰月搬了一上午的行李,中午的时候终于有幸去接车,而且他绝对没有失望,非但没有失望,简直就是惊喜了……校车上下来一个女孩,T恤、牛仔裤、运动鞋、双肩包,戴着顶掩着面纱的草帽,女孩装束普通,还掩着面纱,看不清模样,纳兰月却觉全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学长,法学院?”女孩不觉已到了面前,撩起了面纱……面纱下的美已无法用人间的词来形容。

  “可是……”纳兰月疑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少女又道:“法学院?”

  “哈啊?法学院!法学院……”纳兰月回过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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