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沈炼决定为李元明辩驳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不论沈炼说的是否有理有据，他最终都因龙颜震怒而直接被革去官职下狱，严嵩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其他官员也都噤若寒蝉。
在请示皇帝如何处理沈炼的时候，其实朱厚熜是无所谓的态度。所以让严嵩自行处置，让沈炼长个记性就好。
沈炼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做官这么久了还是没有逃过牢狱之灾。不过好在自己唯一的女儿此刻不在身边，若是李元明安全，自己的女儿自然是不需要担心的。
只可惜，皇帝还是听信了严嵩那个老家伙的谗言。
沈炼心中有万分不甘，他到现在还是不理解官场上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不过此时，他已经放弃挣扎，若是自己去了，只能寄希望于李元明能够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吧。
不过，他还是想得太过悲观了。
毕竟皇帝吩咐严嵩的话是“长个记性就好”，也没有说可以要了对方性命，严嵩就算再厉害，也知道真正说话算数的是谁。
他是万万不敢违抗朱厚熜的，许多年前张居正的下场，虽然有他的一份“功劳”，但是他对朱厚熜的手段已经刻骨铭心，万不敢用自己的性命试探皇帝的底线的。
所以他决定饶了这个令人讨厌的沈炼。
所以沈炼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等了许久自己的死期，都没有等到，每日只有蟑螂老鼠作伴。半月之后，竟是被告知不用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沈炼便贬黜入通州，成为通州判员。
中央官员被贬黜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只是小小的从七品判员，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也不过如此。
沈炼心中愤恨，但自知申诉五门，只得拿着那一纸文书，骑着自己的小破马，慢慢悠悠地朝通州进发。
难道自己一生就会在远离京城的通州度过吗？
沈炼并未有捡回一条命的庆幸，只有志向无望实现的悲伤。当时身为中央官员的李元明，自请入泉州好歹是自请的，而如今自己居然是被贬黜的，更无颜面面对自己的亲友了。
沈炼十分失意，而严嵩此刻则在严府内，得意地捋着胡须。
“严大人，皇帝还是信任您啊！你瞧那姓沈的根本不会审时度势，闹了个自讨苦吃的下场。一下子除去两个心腹之患，真是恭喜严大人、贺喜严大人啊！”那手下的狗腿子十分会察言观色，今日一大早，他便帮严嵩去城门口目送沈炼的离去，回来禀报时见严嵩如此高兴，便抓准时机拍马屁。
严嵩自然心情舒畅，虽然这沈炼也算不上什么心腹之患，脑子太过愚笨，不足为据，但是在朝堂上总是和自己唱反调，着实讨厌。
如今更令他高兴的是，虽然皇帝没有要了沈炼的性命，但是显然还是更加相信自己。
至于沈炼……
让他在奔波劳累的路途上多活几天也无碍，反正到了通州天高皇帝远，若是这沈炼自己不争气，犯个什么错，然后被关押的时候水土不服，直接一命呜呼了，那就只能是他自己福薄了。
这么想着，严嵩微笑着回到自己的书房，写了封信系在信鸽腿上，目送信鸽飞向通州的方向。
而与此同时，和严嵩的喜气洋洋不一的是，泉州驻扎的几人，恐怕心情愈发沉重了。
“什么？父亲被贬黜了？”沈怡最先听到李元明告知的这个消息时，根本不敢相信。想自己父亲忠贞爱国，怎么可能会被皇帝厌弃？
沈怡心中焦急，稍微一想便道：“定是严嵩那老匹夫搞的鬼，我要杀了他！”
说着，沈怡便提剑朝外冲去。
好在陈树眼疾手快，上前赶紧拦住沈怡，说道：“你这么冲动做什么？”
“我要杀了严嵩那大奸臣！”
“够了！”李元明此刻只觉得头疼，他不是不能猜到，沈炼为何便贬黜，多半原因在他。
这不是一个好信号，若是这样下去，支持他的人恐怕都要受到牵连。若是皇帝真的不讲情面，连公主都不放过的话……
李元明不敢再往下想，原先他总觉得，自己和公主成婚，并不会成为皇帝握在手上的把柄。但是此刻想到历史上朱厚熜的行径，他真的不敢赌。
难道自己要向皇帝妥协？回京城认罪？
不！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回去若是真的被严嵩所害，公主和自己的孩儿依旧无依无靠，最终也会下场凄惨。而自己的“党羽”，恐怕会遭遇一番清洗，到那时，恐怕连“被贬黜”，都算是好的结局了。
李元明眯了眯眼睛，看向陈树，问道：“现在通州知州是谁？沈炼去哪里归谁管？”
“京城来的情报说沈大人是被贬为通州判员，照理应当是通州知州管的。而现在的通州知州，属下不知。”
李元明总觉得被贬到通州的才做实在奇怪，毕竟通州距离泉州不远，且是泉州回京城的必经之处。
若是沈炼真的因为自己被贬黜，那皇帝难道不担心沈炼直接来泉州与自己汇合吗？虽然李元明知道，按照沈炼那个榆木脑袋，是万万不可能这么做的。
李元明心中那种隐隐的不安，很快便证实了。
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一日半便可以到达通州，飞鸽传书回来的信息表明，通州知州居然是严世蕃。
李元明当即一下子坐在自己的红木椅子上。
一旁的俞大猷、陈树等人也都面色沉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沈炼哪里是被贬去通州，这在严世蕃手上当判员，恐怕是被贬入地狱吧。
不过他们都不敢告诉沈怡，刚刚知道自己父亲被贬黜都是那样的举动，若是知道有严世蕃在，恐怕忍不住提剑直接奔向通州，喊着要杀了严世蕃也未可知。
可是现在要限制严世蕃，谈何容易？
他们对于通州一无所知，而李元明此刻也十分懊悔，不应该光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要注意周围局势的变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