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若以后他还骗你当如何】
夜半三更会坐在别人家窗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即便是柳弯弯不回头,也知道这个不是好东西的东西,偏偏是旧识。
“不然呢,我要冲过去把陆狐狸弄死么,我有这个本事么?”柳弯弯叹了口气,“没本事的人呢,就只能听话,懂不,技不如人莫强求啊。”
语气里的委屈多过埋怨,这反而让化身为另一个自己的陆暄有些不知所措了。
“阿衍,用你们武林中人的套路,要是想解决这事儿,得怎么办?”柳弯弯忽然转过头盯着他,月光投射到她的眼底,水亮而清澈,陆暄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了。在这件事里,她并没有错,却不得不将所有的一切尽数承担,而他来只是想看看她现在的情况。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说的是实话,无论他是修罗公子还是陆暄,都是这个道理,“但关键在于,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他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么他就会知道以后,自己要怎么面对她。
“我讨厌背叛。可事实上,他并没有背叛我,阿衍,这世上所有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吧,有得有失有欠有还,即便是普通朋友之间,这个忙或许我也会帮的。但是,”她轻跳了一下,也坐上了窗台,与他面对面,“但是他还是骗了我。”
“我觉得,我接受不了的是,我会怀疑之前他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这件事的基础上的,他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才策划了这一出一出的好戏,将我推到他身边去。好吧,我已经认定了是这样了,所以我才会觉得不甘心。”
“你希望他如何待你?”
柳弯弯听见妖男这样问,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似乎不应该是她要想的问题,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他如何待她,她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过了这五年而已。
“哎呀,你说什么呢,他怎么待我干我什么事,我只是不开心被人骗而已。”
陆暄垂了垂眼睑,语调微挑:“哦?那你还要帮他?若是他日后还会骗你,你当如何?”
还会骗我?
柳弯弯想着,忽然就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听起来是苦的。
“那是以后的事了,”她笑着抬起头看着他,“你说的没错,即便是如此,这一次我还是要帮他,我没有选择,也就是我的选择了。”
“即便是他以后还要骗我,我该还的也都还完了。所以,都跟我无关。”
“我可能会更加失望,但这也没什么不好,若是有朝一日我离开,总也不会有什么舍不得。”她仰起头看着月亮,用力伸了个懒腰,“倒是你呀,没有了我,谁还跟你这么聊天呢!你会不会觉得很寂寞呀~~~”
陆暄看着她古灵精怪还妄图调戏自己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这就不要你操心了小心肝,我自有我的办法。”
言罢便起了身,消失在夜色里之前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他开口:“若是有朝一日你厌倦了这金丝雀的生活,想要离开那个大骗子,去闯荡江湖,记得来找我。”
很多年后陆暄重新回忆起当时,自己竟是如此的心境。即便是要离开我,也不能允许你跟其他男子在一起,离开那个我,到这个我身边来。我给你,你想要的。
柳弯弯低下头看着窗边他留下的白玉哨子,缓缓提起嘴角,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开了口:“阿衍,谢谢你来安慰我。”
作为药引的时间定在一个月之后,柳弯弯这段时间被照料的很好,每天的吃食都精致丰盛的要命,吃的她一下子胖的跟个球似的。这一个月里,陆暄一次只来过一次,便是在门口站着,一声不响地看着她大吃大喝。她也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一样,自顾自地过着猪一样吃喝玩乐的生活。
直到取药的那一天,陆暄才开口对她说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你放心,我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柳弯弯没有回答,只是躺在床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暄的画面,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认真看一个人,她看见自己湿漉漉脏兮兮的模样映在他晶亮的眸子里,却并不是那么难看的。原来她从他眼中看见的自己,竟无论如何都是美丽的。可他呢……或许,他从最开始便没有把自己望进眼里。那次从楼上跌落,她睁大眼睛看见他微扬着笑脸极其优雅地将自己拢在怀里,稳稳落地。她抬起头看着他,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苏醒了。那点点滴滴中,她并没有计算到后来,她和他之间会发生这么多的故事,其实说它是故事,都很勉强。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比如他总是给她买来喜欢的点心,知道她爱热闹经常带她上街转悠,哪怕是她在市集上多看一眼的小物件第二天都会出现在她的妆台上,在危险的时候保护她,在生死关头替她挡下冰冷的匕首,总是耍着她玩儿,却又总能重新逗她笑……
柳弯弯忽然明白,让一个人狠狠地扎根在心里,其实并不需要什么颠覆河山倾覆天下的宏大画面,关键是这个人为你做了什么。越是细枝末节的温度,越能渗入到心脏最柔软的底部,那些,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不论你如何努力费尽力气,也无法真正清除。
而这,恰恰是她最为伤心的。
就睡去吧,也许睡着睡着就回到自己的圆形大床上了也说不定哎。或者是浴缸也可以啊,醒来的时候,妈妈会推门继续埋怨她在浴缸里睡着。
那么,她就当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柳弯弯真的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现代的家,看着爸爸妈妈坐在餐桌前,当着她的面拌嘴,桌上摆着的是她最喜欢吃的小菜,老爸还是不愿意戒酒,老妈怎么劝都还是没用,又舍不得他馋到,于是就给他倒一点点,算是今天饭后洗碗的奖励。可老爸每次预支了工钱之后,都不干活,还不是她颠颠儿地去洗碗。
然后渐渐地,梦里的一切开始模糊不清,开始不可触及,柳弯弯挣扎着想要跑回去,可是却越来越远,无论怎么呼喊都没人能够听见。胸口仿佛被巨石重压,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于是只能拼命地挣扎,挣扎,便如濒临溺死的人忽然从湖水中挣扎而出,吸入的第一口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周身传来的冰冷却又再一次让她沦陷了神志。
“弯弯,你听见我说话了么,醒过来,快醒过来。”
是谁,是谁在叫,好吵……
“柳弯弯,你就这么放弃了么,你睁开眼睛看看,让你失望让你难过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你就这么放弃了么?”
让我失望,让我难过……
她的脑海里闪过那双带着精光含着笑意的眼睛,狐狸……狐狸……
“弯弯,柳弯弯,醒过来……”
周身的寒冷忽然渐渐退去,逐渐被温暖包围,那温度从四肢百骸缓慢渗入每一根神经,便如一场缓慢而盛大的复苏。
这温度,依旧是这么的熟悉。
柳弯弯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精致到令人妒忌的绝色容颜。她抬起手轻抚上他的眉间,这么好看的脸,怎么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
下一刻,便再次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