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伸出手，将此刻眼底满是痛楚的姬白夜紧紧地抱在怀里，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颊上，见他从晦暗的回忆中唤醒。

　　“狐狸，狐狸你不要哭，你不要哭。”

　　姬白夜这才发觉，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泪意。他伸手抱住楼月，能够感觉到她因为不断啜泣而颤抖着，他缓缓提起唇角，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仍旧是水样的温柔：“阿月，我没事。我哭，更多的是歉疚，虽然我最为痛恨的便是歉疚，可那一刻，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的我当真快要绝望了。”

　　楼月从姬白夜的怀里直起身，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他抬起手为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傻不傻，为了我和另一个女人哭成这样。”明明什么都不记得，明明以为是别人的故事，你却还是泪流满面。阿月，你的善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舍。

　　“我不知道，”楼月低下头，“我应该生气才对，我应该疯狂地妒忌，就好像当年的宁幽那样……”

　　“可我终于还是不忍心，”她抬起头看着他，“因为对我爱的人，我的心不够硬，我狠不下心看你难过，就算最后所有的伤痛都只能由我一个人来扛，我也舍不得。”

　　姬白夜看着她委屈的脸，眼底却绽放出那么夺目的光芒来，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迎上他的目光：“阿月，你说，你爱的人，我是你爱的人。”

　　这一次，楼月终究没有逃避，她只是忽然破涕为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嗯，大狐狸，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上了你，所以不管你的过去如何，我说过的，听完了整个故事，就让它过去。你答应我的，你要做到。”

　　你答应我的，你要做到。

　　这话，千年前你也曾对我说过。

　　“好。”姬白夜笑着点头。

　　正是因此，我才费尽力气赖在你身旁，希望能够实现当年承诺过你的每一句话，每一句，绝无虚言！

　　画面又回到当年的伤心之地，空旷的雪壁空间里隐约还有那痛苦呼喊的回响。

　　伤心欲绝的姬白夜靠在雪壁上，缓缓地闭了眼，仿佛依然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可是这还不是结束，不是……

　　罄瑶的声音再度响起时，便是他再次睁开眼之时。他疯狂地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想要为她抹去眼底的苦楚痛意，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这一面，竟是两两对决。

　　当他看见她飞快地朝自己掠来的身体，用力迎上自己的长剑，那利刃破体的声音，撕裂了他所有的神智，他的阿月，他从来舍不得伤她一根手指的阿月，如今竟如此重创在他的手上。

　　那一刻他仿佛能够感觉到她胸口处的剧痛，那种痛，令他几乎无法直立起身体，还有那缓慢流过长剑烫伤了他执剑之手的鲜血……

　　太疼了，阿月，太疼了……

　　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一刻更痛，姬白夜背靠着雪壁滑坐在地上，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不够强大，不够强大啊——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渴求过庞大的力量，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想要成为洪荒间最有力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能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就这样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他低下头，看着身上细碎的伤口，到头来，却只能在这里自我挣扎，伤到的，也只有自己……

　　姬白夜的动作一滞，目光定定地望着身上的伤口……

　　那日，宁幽看着不远处转身朝自己走来的姬白夜，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眼底的光芒似乎也在不停变幻，下一刻，姬白夜忽然停住了脚步，便呆愣一般地站在那里，无论宁幽如何催动符咒都无法让他动上分毫。她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化作了惊恐。只见姬白夜的身体里骤然发出夺目的光芒来，这光芒越发的巨大，下一刻，他便一口鲜血喷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宁幽赶忙伸手去扶，可是却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只见躺在地上的姬白夜，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扶住胸口用力地咳着，随着神识禁制的解开，身体上也渐渐布满了适才光球能量爆破时碎片造成的伤口。宁幽看着那些鲜血淋漓的伤，顿时明白此刻发生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用力摇着头：“你竟然，不惜用自毁的方式来打破神识的禁制。你为了她，你为了她……”

　　姬白夜摇晃着站起身，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有那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这已然不是第一次，你不是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

　　“宁幽，你拦不住我。这天，这地，都拦不住我。”

　　宁幽看着那人妄自催动仅剩的神力，不要命一般地冲出去，那决绝的背影仿佛当真是诀别。他说的没错，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他会弃自己而去，早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早知道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早知道结果只剩下他冰冷的话语如针刺一般插进心脏最深处……

　　早知道，结果，只是自己一个人舔舐伤口。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就算是早知道，也不能够理解不能够释怀， 就算是要伤，也该是两败俱伤才对啊！

　　楼月瞪大了眼睛，满脸兴奋地看着姬白夜：“你找到她了么？”

　　姬白夜点头，找到了，可是，那条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沟壑，已经来不及填满。

　　那日他疯狂地奔向她，即便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身在何处，他也会知道。无需向任何人打探，她一定在那里。

　　那是他承诺给她的话，也是她此刻必会有的决心。

　　“若是有朝一日，你过腻了九天的生活，我们便一同去跳堕仙台，到人间走一遭。”

　　“我们就做一对平凡夫妻，子孙绕膝，白头到老。”

　　然后他的视线里，便出现了那人的身影，一身月白色的长裙，翩然若仙地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前尘往事，化云为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