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字!”蓝凌玉由衷地赞赏了一句。
展颜只是笑了一下,仍旧恭谨地退到了一边,然后用轻柔却清晰的声音说道:“奴婢刚刚进到冷香阁,还没有懂得夫人的品,不知这茶煮得合不合夫人的口味。”
“茶味很好。”其实蓝凌玉也没有什么挑的,她本来也不是个十分会计较细节的人。
郁屏回来,这次拿的包裹要大了许多,蓝凌玉略看了一下,稍稍放下点心,然后问道:“郁屏,你跟荷香都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荷香虽然是不得已要出宫的,但总算是过上了自由的生活,若是你也想出宫,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也送你出去。”
郁屏赶快跪地:“翁主,您让奴婢出宫,奴婢又能依靠谁呢?翁主若是要跟皇上去西域,也像上次那样带着奴婢吧,奴婢不怕苦也不怕累,如今更不怕死,只要能跟在翁主的身边,奴婢便是死了也值得。”
碧绿的玉茶碗,微微腾出一片热气,氤氲在这个湿雨蒙蒙的秋夜,漏更有一搭没一搭地发出些声音,外面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冷香阁的宫人为数不多,大多数都是由荷香和郁屏一手挑选上来能干活又老实的人。
郁屏跪在那里,蓝凌玉又开始担心地上冷气会侵入骨髓,“展颜,快扶起郁屏来。”
展颜赶快上前,扶起郁屏,郁屏手里还正正地端着要给荷香拿过去的财物。
蓝凌玉叹了口气,胸口里堆着的一口淤浊之气散了去,总算是还有人肯留在她的身边,也总算是有人能够真正让她信任。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可不信任别人的呢,她的那些事情都成了公开的秘密,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告诉他们也掀不起多大波澜。
房里的炭火早早地就升了起来,但此时也渐渐地快燃尽了,展颜识趣地退下去,麻利地吩咐几个三等粗使的宫女去准备好木炭来。
蓝凌玉问道:“这个展颜,是你挑上来的?”
郁屏不知道蓝凌玉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是聪明的,知道蓝凌玉现在身边不能只有郁屏一个照顾,在她们的眼里是照顾,但是在蓝凌玉的眼里却是陪伴。
所以,蓝凌玉当然需要提拔一个得力的宫女在自己的身边。
郁屏想了想说:“她是前些日子从家人子里选出来的。先是皇后和昭仪那边派来人挑了一番,然后才轮到咱们这里,奴婢看她长得并不十分出众,但是人却是忠厚的,干活也算是麻利,所以就领来了,没敢多领,只选了这一个,现在冷香阁里还不缺粗使宫女,翁主若是觉得身边少个人侍候不习惯,那奴婢也可以先带几个二等宫女过来给翁主对比着瞧瞧。”
蓝凌玉摇摇头:“这个就很好,你做事情一向稳重,想必也事先查过她的底细的,若是身世清白,留在我身边倒也无妨,不过她也得先跟你的脾气对了路,我可不想看到身边的两个丫头整天斗气。”
郁屏一笑:“翁主是想起奴婢刚刚跟荷香一起侍候翁时的情形了吧。”
蓝凌玉也笑了,那时候她们还都是孩子,至少表面上是,尽管都是死里逃生出来的,但是荷香没少跟郁屏找麻烦,她们的性格一快一慢,一动一静,虽然蓝凌玉觉得她们互补,可是荷香却没少跟郁屏着急,郁屏也是有气憋在心里,磨合了一段时间,两个人才渐渐地有了默契。
“奴婢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在宫里更学会了什么叫做隐忍,再说那个展颜的脾气也跟奴婢确实有些相像,相处下来倒也融洽。”
“那就好,虽然皇上没有具体定下出宫的日子,但是我得早早地做好准备。”
正说话间,展颜又回来了,手里捧着柴炭,在门口规规矩矩地说道:“奴婢现在进来给夫人加炭。”
郁屏走上前去,对门口守着的两个粗使宫女说道:“你们两个把炭加了吧。展颜,从今天开始咱们翁主升你为一等宫女,以后你跟我一起侍候翁主。”
展颜惊讶地抬起眼来,盯住郁屏,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可是,郁屏姐姐,冷香阁里其他的姐姐都比奴婢更加有资历,怎么偏偏……”
“让你来你就来,不是谁都能跟在翁主身边侍候的,也得合咱们翁主的心意不是?还不快进去谢恩。”
两个人细碎的声音传了进来,还没到掌灯时分,整个大殿因为阴雨天而变得晦暗,郁屏有些低沉的声音里杂夹着展颜那怯声声的娃娃音,好像梦境中头脑里某个角落里钻出的声音一样,让人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
蓝凌玉有一时的失神,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展颜已经走进屋子里,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向蓝凌玉行跪拜礼,嘴里感谢着蓝凌玉。
行过礼后,郁屏便让门口的宫女带着她去换宫装,宫里不同的宫女有不同的衣着,这些本是细琐的小事,可是自从刘骜当了皇帝之后,便对这样的小事偏执起来,自己做了一系列的规定,让宫里的宫女们有了不同的装扮,以便区分。
这里面的学问还挺多的,等级越高的宫女穿着越鲜艳,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获得刘骜注意的机会也越大,刘骜是存着心思想要在宫女中寻找拔尖的,也变着法地让自己昏君的帽子扣得严严的。
过了掌灯时分,便该开晚饭了,展颜跟郁屏一同侍候着蓝凌玉吃了晚饭,正忙着开饭,刘骜走了进来,也没让人通报,郁屏早就习惯了,但是把展颜吓得不轻。
刘骜却连看也没看这两个宫女,直接朝着内殿走去。展颜这才松了口气,郁屏说道:“咱们皇上,除了咱们夫人,眼里是没有别人的,以后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了。”
刘骜进到内殿,脱去外面的披风,一面将手拢在炭盆上,一面说:“这天气变得可真是快,外面冷得不像话,”他看了看蓝凌玉,因为要吃饭的缘故,蓝凌玉只穿了件小衫,他又说道:“该添衣服的时候你就不添。”
“你的脸色不好,怎么了,皇后那里……”
“别跟我提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蓝凌玉轻轻笑了起来:“别的女人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不过宫里的女人想法永远只有一个。唯我独尊。”
刘骜本来难看的脸色听到蓝凌玉的这句话也变得缓和了下来,无奈地摇摇头:“可怕的嫉妒心呐!”
“哪天她们没有嫉妒心了,你该不平衡了。”
蓝凌玉渐渐发现两个人愈来愈像朋友一般可以推心置腹了,从前的隔膜没有了,防备心也没有了,这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蓝凌玉并不知道,但等她注意的时候,她已经能与刘骜谈笑风生了。
“你又神游到哪去了?”
“不是神游,是饿了,一进来就听你满腹劳骚,还不叫她们快开饭。”
刘骜也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了,赶快让人摆上吃食,宫里的厨娘私下里都议论冷香阁时的饭菜跟别处的不大一样,同样是黍米,冷香阁里的煮出来的味道就不一样,还议论怪不得皇上爱往冷香阁跑。
这些话蓝凌玉是有一些听在耳朵里的,可是在别的事情上她大可以忍耐,唯有吃的这件事情上,她是坚决不能委屈自己的。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大事,所以宫里的人私下里只管议论,但是也只限于此。
刘骜一边吃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香啊,好吃啊这类话。
“真是的,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蓝凌玉也只管往嘴里送菜,她手下养着的专为她开小灶的厨娘,都是十分有经验的,蓝凌玉只管嘴上教一次,她们便上了手,而且饭菜越做越好吃,把这时代有限的食材做成了无限的美味,真正让人唇齿生香。
刘骜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今天廷议上已经拟好了出征的日期,下个月的初八,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天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吧。”
蓝凌玉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日子,还有二十天不到,足够她准备好一切的了。
刘骜吃完饭就匆匆地走了,最近宫外不太平,宫里也不太平,王凤虽然病倒了,但他的军队仍旧是抗击西域叛军的主力,为了让王凤再下力气把自己毕生的心血都压上,刘骜只好夜夜宠幸王新新,好让王凤和王太后那里看到他的心是朝着哪边的,正好也响应了王太后想要让王新新快速怀孕生娃的心情。
刘骜刚走出冷香阁,郁屏便急匆匆地进来,悄声说道:“翁主,赵允福赵公公在殿外候着,说是有要事想要拜见翁主。”
赵允福?这半夜深更地,若不是有急事,他也不会前来。蓝凌玉赶快披衣前去偏殿,一面让郁屏将赵允福请了进来。
赵允福身着一件黑色玄服进来,给蓝凌玉施了礼后,说道:“夫人,有位故人想要拜见夫人。”
“赵公公,是哪位故人?”
“老奴不能说太多,只能告诉夫人,她住在城北,曾有亲戚在西边。”
蓝凌玉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视着赵允福:“赵公公,这位故人找我,可是为了她的亲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