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凌玉说到这里,朱嬷嬷上前一步说道:“公主,时辰到了!”
阳阿听到这里已经是面色不济了,蓝凌玉适时止住话头,然后对阳阿行礼道:“公主,明日奴婢再来!”
阳阿挥挥手,朱嬷嬷仍旧引着蓝凌玉出了阳阿的内殿,小昭仍旧在门口等着,领着蓝凌玉回去!
阳阿手指的关节都握得发白,她将自己内心的发泄深深藏于宽袍大袖之中。不让任何人看出她情绪的波动,待朱嬷嬷进来后,阳阿公主神色如常。
“公主,这丫头编的有模有样的,若是无人教她,她断不会编出这等谎话来!”
“我知道!”阳阿叹口气,“你去将新召进的几个舞姬叫进来。”
朱嬷嬷不知阳阿是何意,刚刚看她听蓝凌玉讲述时脸色十分难看,才过了这么一会,就恢复如常了,而且绝口不再讨论此事,连从小带大她的朱嬷嬷也不知这回阳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待那几个舞姬来了之后,阳阿逐个看过,心里虽然不满这几个女子并不是十全十美,但总归要比自己父皇新纳的妃子们姿色要好一些。
她指了三个舞姬,其余的舞姬则依次退下,阳阿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话,奴婢安儿!”
“回公主话,奴婢李可!”
“回公主话,奴婢璃婴!”
阳阿点点头:“名字都很好听,不用另外赐名,”她又转头对朱嬷嬷说道:“朱嬷嬷,让平师傅和丹师傅单独教导这三个舞姬!”
“诺!”
朱嬷嬷将这三个舞姬领到教舞师傅那里,阳阿看她们走了后,对身边的贴身侍女说道:“银佩,陪本殿出去走走!”
“诺!”银佩将阳阿扶起,陪着她走出偏殿,外面大风骤起,天上阴云密布,一场暴风雨眼看就要到来。银佩有些担心地问道:“公主,要变天了,您还要外出吗?”
“要变天了?”阳阿有些发愣,随即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是呀,要变天了!无妨,你去将本殿的雨蓑拿来,你自己也准备一个!”
银佩到内殿去准备了两个雨蓑,然后又为阳阿多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为阳阿披上,“公主,天转凉了!”阳阿握了握银佩的手,银佩一愣,阳阿很快便松开了,银佩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起了巨大的波浪。
阳阿走出椒房殿,朝北宫方向走去,因她不想过于引人注目,故而没有让人备下车辇,只选择步行。
出了未央宫的东门,便是北宫的大门,门口守卫都是认识阳阿的,他们向阳阿行礼,阳阿迈进北宫的门槛。这里与未央宫的景象完全不同,少了未央宫的精致繁复,多了粗犷豪放之气。
阳阿记得小时候刘奭经常带着她在这里看斗鸡角狗的比赛,刘奭亲手教会她骑马,但这些年,她是极少来这里了。
馥郁殿便在北宫一角,当年貌似是一个宫人的住舍,兰美人当年因为得罪雀翎宫的傅昭仪,也可能那位傅昭仪嫉妒兰美人的才艺,所以才让管事太监将兰美人分到这里,这里纵然是清静之地,但是要想得到美人环绕的皇上的宠幸,便可知是难上加难了,兰美人总归是有脑子的人,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生下一位公主。
还没等走到馥郁殿,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银佩赶快将雨蓑为阳阿披上,护着她赶到馥郁殿去躲雨。
馥郁殿在大雨中显得异常破败,其实就算是兰美人活着的时候,馥郁殿也清俭得可怜,从里面积满尘埃且少得可怜的摆设就可以看出来了!
阳阿一直知道自己不是王皇后的亲生女儿,现在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就是兰美人的亲生女儿。母爱的力量是如此的伟大,兰美人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在宫里有立足之地,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去维护她。兰美人明白,一个公主若是得不到自己父皇的疼爱,在宫里的下场会是很惨的,不是被送到塞外去和亲,便是成为皇上巩固自己势力范围的工具。
兰美人自己被送到宫里来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她更知道若是一个女人沦落到不能掌握自己的终身幸福是多么的痛苦,所以她才熬费苦心帮阳阿争取如今的这些荣耀,但她不知道的是,即使阳阿成了刘奭宠爱的尊贵的公主,她也未必逃脱被摆弄的命运。
或许阳阿的骨子里继承了兰美人谋算的基因,自打懂事起,她便在王皇后面前小心卖乖讨巧,又深谙得到刘奭疼爱之道,连跟在她身边的朱嬷嬷也惊叹这丫头的无师自通,朱嬷嬷当年曾经是兰美人做大家闺秀时的贴身侍女,与兰美人情同姐妹,兰美人进宫后也将她选进宫里来,但她却并没有将朱嬷嬷安排在自己的身边,而是让她跟在王皇后的身边,朱嬷嬷跟了王皇后多年,早就得到了王皇后的信任。
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阳阿抚*摸着那一件件腐朽的家具,似乎在寻找着自己母亲生前活着时的一些蛛丝马迹。银佩看在眼里,不忍在心,但她仍旧不得不说话:“公主,趁着雨停,咱们快些回去吧,朱嬷嬷若是知道公主出来,定会着急的!”
“银佩,你是几岁时进的宫?”
银佩心中一动,仍旧面色平静地答道:“奴婢十岁进宫!”
“你进宫前可有家人?”
“奴婢家中有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哥哥!”
“怪不得他们会心狠地将你送进宫里来!”
“母亲也是舍不得奴婢的,但当时奴婢家乡必须凑够百名女孩送到宫中充实掖庭,所以奴婢不得不来,奴婢的母亲哭了两天两夜!”银佩说到这里时已经泪盈于睫,但却不敢太过表露感情,只能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纵然是小家小户的女儿,也是有母亲疼爱的,本殿的母亲想来当时也是极为不舍本殿的吧!”
阳阿不是王皇后所出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闻,所以银佩劝慰道:“公主您莫伤感,皇后待您如同已出,而且您又是宫中唯一一个公主,皇上对您也是疼爱有嘉,公主还是不要太伤心了!”
“待我如已出?”阳阿冷笑了一下,转过脸去,银佩没有看到阳阿的表情,也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一心着急,怕朱嬷嬷责怪她私自就带着公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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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聆雨馆里翻了天,朱嬷嬷四处派出太监去找阳阿的下落,兰美人死前曾密信给朱嬷嬷,要她千万照顾好阳阿,朱嬷嬷这才知道阳阿是兰美人的亲生女儿。但朱嬷嬷却也是直到蓝凌玉说出后才知道兰美人去世的隐情。她刚才就见阳阿的神情不对,这时她又不见了,身边又只有一个银佩跟着,朱嬷嬷恐怕生变,便赶忙着人去找。
过了好久,出外找阳阿的人都回来了,都说没见着公主,也是,这皇宫这么大,若要不惊动其他人去找人,那可真堪比大海捞针,朱嬷嬷正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脑袋里灵光一现,她赶快跟阳阿的另一个贴身侍女馥草说道:“快,带人去北宫馥郁殿寻一寻!”
馥草赶忙带人去了馥郁殿,刚走到北宫门口,迎面正遇到从里面出来的阳阿,馥草松了口气,向阳阿行了屈膝礼:“公主,您可急坏奴婢了,天气不好,您前些天刚刚受了风寒,现在又出去,若是再惹风寒,奴婢们可怎么向皇上皇后交待?”
阳阿神色平静地说道:“无妨,本殿这不是好好的吗?”
“公主请上辇吧,想必出去这些时候也累了。”
阳阿上了辇,回到聆雨馆。朱嬷嬷一见阳阿,差点没老泪纵横,阳阿还得反过来宽慰她,她心知如今在这宫中最真心疼自己的人为数不多,朱嬷嬷便是其中一个。
第二天,蓝凌玉依旧来到聆雨馆,将那个没有说完的故事说完。
没过多久,元帝又将一个死去的无名宫女的尸体装成兰美人的,对外宣称兰美人因病去世,馥郁殿仍旧保持旧貌,闲杂人等不许进入,除了几个得力的宫女。
兰美人的女儿也名正言顺地被送到椒房殿,她就是当今的阳阿公主。元帝始终忘不了兰美人的忠义勇敢和她临死前那曼妙的月下之舞,因而便格外宠爱阳阿。
那个为阳阿保管信物的宫女没过多久便被一个守城侍卫玷污,怀了孩子,被人发现后以私通的罪名要给她实施杖杀,那宫女借药物将孩子提前生下,交给自己的好姐妹——当时在太皇宫里侍俸太后的素娥,然后被匆匆动刑,没有人对这个个无名宫女肚里的孩子是否已经生下感兴趣,太监们匆匆将她卷进草席里,扔到荒野之地任她自行腐烂。
素娥为了这个孩子,故意在太后面前失仪,被贬到掖庭,素娥带着一个幼儿过活在掖庭里,这里每个人都在烦恼着自己的将来,根本没有人注意这婴孩的来历以及她背后的故事。素娥成了替兰美人保守秘密,守护公主和这个孩子的新一任接班人,她含莘如苦,将这个叫柳月如的女孩养大,却没想到自己死后这孩子也依旧没能保住自己的命,而由蓝凌玉重生而来续写她的命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