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君,这是开会时发的材料。”在警察餐厅吃午饭的时候北野把一个装着文件的牛皮袋递给我,“事实上我倒不推荐你看,都是些很讨厌的官腔信息。”
于是我顺手把牛皮袋扔在了一边。
他耸了耸肩:“对于今天的报纸你怎么看?”
“你在说关于Ray的消息么?”我头也不抬地问。
“对,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Ray是这次事件的主谋,或者认为他至少参与其中。啧,只要一提起这个叫全世界警察都头疼不已天才罪犯,新闻媒体就会兴奋得要命。”
“也许当事人并不这么想,”我笑,“就拿我个人来说,是真的非常厌恶Ray的形象被传媒偶像化。”
“不,在这一点你要理解,当今社会大众的心理已经空虚到要用一种虚幻的存在来弥补,而这种存在不一定非得是正确的,只要它足够吸引人就可以了。”
“说到底,对于媒体来讲‘Ray到底是个什么人’与‘17岁高中生名侦探再破奇案’产生的舆论效果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轰动程度。”这么让人泄气的话题使我一时间食欲太减,我盯着桌子上的意大利面不禁叹了口气。
“那么你认为Ray真的会参与这次的毒品交易么?”北野慢慢地嚼着一块牛肉,因为他的表情与说话的内容不符,弄得我有些想笑,“虽说Ray的几起案件都与毒品有关,但是我总觉得这次他的手法与之前不太相像。”
在毒品这一问题上,北野似乎总有着很大的兴趣,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在资料库查找相关资料,并且他似乎还和专管毒品犯罪的其他警员走得很近。
我曾经好几次旁敲侧击地问他为什么会对非自己管辖范畴内的毒品这么在意,他的回答是:“因为我是第一现场搜查官,你不觉得熟知信息对我们的工作很有帮助么?”
抱歉,我当时差点就脱口而出,这种应该只出现在上个世纪后期电视剧里的陈腐台词实在很难说服我。
“说到底,”我以总结的口气说道,“Ray的变化过于多端,我们暂时什么也确定不了。而现在就是你和我说,Ray就坐在我身边和我共进午餐我也不会有一点惊讶。”
“这玩笑一点不好笑,御景君。”他有些不高兴地看了我一眼。
我叼着叉子笑了。
该怎么向大家介绍Ray才好呢?
首先他是一位叫全世界警察都厌恶到死的罪犯,游走世界各地,多以窃取为主,并且很擅长造成大环境的局面混乱好使自己轻易得手。其次他擅长易容与更改声线,所以想要抓住他实在很有难度,到目前为止警方甚至拿不出一张关于他的肖像图与指纹记录。最后,其实他以Ray之名进行的活动并不频繁,根据警方资料显示,从00年他第一次现身算起,犯下的案子不过三起,最近一次还是02年的10月。所以这次媒体才会如此兴奋说他“沉寂了一年半之久”,而之前北野说的“这次他的手法与之前不太相像”也实在有些缺乏根据,毕竟Ray的资料极少,要下结论太难。而警视厅虽然号称资料储存齐全,可我在这里找到的关于Ray的资料也不过是干巴巴的案发时间地点人物等等的记录而已,比如“姓名不详,国籍不详,相貌不详”之类的满篇废话,一点实用性帮助都没有。
“对了,晚上有空么?”这时北野突然问。
“怎么,前辈要请我吃饭么?先说明下,我向来不吃日本料理的。”
北野笑着摇摇头:“今天下班后在一楼的活动厅有空手道比赛,听说你的空手道成绩相当了得,大家都想请你去参加。”
“……真是叫人惶恐的赞美。”
不用问,一定又是CAREER与NONCAREER的对抗赛,因为CAREER出身的警察官僚无非是些只会纸上谈兵、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发号施令的家伙,对于第一线的实战完全没有概念,所以时常被NONCAREER的警员瞧不起。而一直被CAREER官僚压在头上的NONCAREER只能通过这种没有忌讳的对抗赛来发泄一下长久以来积攒在心头的怨恨。因此大多数CAREER第二天都是鼻青脸肿地来上班,想必那景象在NONCAREER眼中一定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这么看来日本的现实社会还真残酷。
警视厅的警察活动厅是个能容纳500余人的大活动室,我到场的时候对抗赛早已经进行得火热,警备部和刑事部第一次团结得令人唏嘘,NONCAREER和CAREER之间的界限也难得水火不容得如此鲜明。只是我永远也不可能投入到把领带系在头上和他们一起大喊“加油”,“去死吧”,“杀了他”之类的地步就是了。
空手道比赛完全是一面倒,CAREER的警员一个个如预料之中地败下阵来,看到CAREER出身的警视正杉本先生捂着一张呈现出青紫色的脸表情狰狞地走下台来时,连我都忍不住没良心地笑了一声。
说起来在我的印象中警视厅里空手道技术不错的CAREER警员应该还有两人才对……
“御景君,该你上场了。”这时北野揉着被摔痛的肩膀向我走过来,“空手道这玩意无论我付出多少努力都得不到回应,貌似在这点上和你的射击有的拼。”
“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呀。”我向他嘟囔了一句后站起身,据说我的射击水平在警视厅中是“完全没有任何异议地最差”,纵使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水平,但在几天前听到他们的这句评价时,自尊心还是不免受到了些微的小小伤害。
我的对手是隶属于搜查二科的水泽和平,阶级虽然在我之下是巡查部长,可论资格也算得上是我的前辈,只不过面对一个以不断叫你“菜鸟小鬼”来加以挑衅的男人我是没有回叫他“前辈”的气度。
我刚刚说完“请多指教”他就猛地抬起脚向我的脸部踢来,我急忙搪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他又气势汹汹地继续踢过来,丝毫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我是CAREER出身这话没错,可是和警视厅里的人们刚相处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已,没道理得罪谁,但从现在的样子看,NONCRAEER的同僚们早已把我也扔进了CAREER的黑名单。
而叫他们失望的是,我既不会大方到心甘情愿地当对方的出气筒,也不是CRAEER集团里的软脚虾,于是我用右臂外侧再次挡下了他的腿部攻击后,利用反作用力跳起来,用脚背猛地踢向水泽的圆脸。
这场对抗赛因为我的参与使得CAREER一方还没有如字面意义上那般全军覆没,就在大家欢呼的同时,一名同事以我能够听到的音量心有戚戚地说:“如果不是樱田警视与橘警部补双双缺席的话,也许我们会赢呢。”
“哦?”我突然来了兴趣,“你在说的这两个人……”
“就是樱田雄警视与橘真绫警部补啊。都是非常能干的CAREER,大家都觉得这两个人很配,但是似乎橘警部补不这么想。”
“他们去哪儿了?”我打断他问。
“樱田警视被调到北海道支援三个月,橘警部补现在在法国学习,据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他们俩不仅空手道一流,剑道也非常了得。”
“我听说橘警部补还是个大美人呢。”这时北野也插了一句。
“她的父亲不就是我们的警视总监么?”我笑,原来她已经成为警部补了么……
“对,不过御景君应该不认识他们才对吧?”
“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把毛巾从头上扯下来扔在了一边,“怀表。”
“哦,给。”北野愣了愣后把我之前寄放在他那里的怀表还给我,“看你这么宝贝,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
我笑笑,直接把怀表揣进衣兜。
当天晚上我翻看的小说恰好是俄文原版的《罪与罚》,这书我自从去年九月在搭乘“爱卡提莉娜”号时大致翻过一遍以后就再没看过。其实那时我本想应景地带一些关于海盗或者沉船的小说登船的,可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之后在那艘以俄国女皇的名字命名的豪华客轮上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其中我有许多该向橘小姐道歉的地方,只是那时候没有机会,现在与未来亦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