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沉溺在一片无声的深海里,似乎稍微一动就会碰触到散落在地面上的死寂碎片,虽然我不希望自己扰乱这难得的气氛,但是如果我在这里一直装尸体……*就无法上演。
我支起身子站了起来,把之前放进防弹衣里的蓄血袋掏出来扔掉,风衣上染着很骇人的鲜血,我嫌恶地咧了咧嘴。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承受从托卡列夫手枪里射出的子弹还真是件吃力的事,如果内田连发两弹,我的肋骨恐怕就保不住了。
我揉了揉着仍在刺痛的胸口后立刻往内田逃跑的方向追去。就在刚才,我成功地在他的身上重新装上了发信器。
他说我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因此我努力地回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等我的大脑像过电影一般地出现到某个场景的时候,我终于弄清楚了他等的人究竟是谁了。
城堡的门口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我站在台阶上对准那辆车的轮胎扣下板机,车轮打了个滑后停住了,内田恼怒地握着枪从车里走出来:“是谁在那里!?”
“放心吧,不会是幽灵。”
内田的眼神很惊讶:“你还活着!?”
“警视厅向来以装备齐全著称嘛,”我放下枪走下台阶,“只是工薪实在太少。”
“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北野前辈?”我冲他笑,我相信只有在这时揭穿他的身份才会获得最佳效果,看来我也是个喜欢追求噱头的无聊主人公。
可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难怪我觉得你很面熟,原来你也会易容,御景君。”
“而且技术绝对不会比你差。再有我今天晚上并没有易容,”我指着自己的脸,“看清楚,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你还是个少年?!”他后退了两步,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今天就满18岁了。”我把手插进衣兜,“今晚玩得开心么,北野前辈?还是我该称呼你声‘Ray先生’?”
他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得到,在他心里的某一处已经塌方了。
“其实警视厅早就对你有所察觉了,在押解山田敬一时你曾经以‘我和他是旧识’为由在新宿分局和他私下谈过几分钟,所以我猜到就是你叫他故意把交易会的时间往后拖延了一天,说服警视厅在4月7号晚上之前不要在这里设下监视与埋伏以免打草惊蛇的人也是你。
“你故意向新闻媒体透露这次的案件是Ray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警方那边也会因为Ray的参与而加倍关注。你认为参与的人员越多自己就越好行动,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越是群魔乱舞的时候注意到你的人就越少,负责警方现场搜捕行动的你,在这方面更是近水楼台。你成功地扰乱了警方的思考,所以你在今天的行动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在这一点上如果不是我提前在你身上装了发信器,恐怕这时候我正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呼呼大睡呢吧。到了这里你就立刻换掉了衣服,我之前装在北野袖子上的发信器也就因此失去了效用,你杀了内田管家之后易容为他,成功地拿到了这次交易会上最重要的毒品,我说得对么?”我慢慢说完,把视线收回到他的身上。
他眨眨眼:“就好像你一直在现场看完全过程一样。”
我笑:“北野前辈,那么作为奖励,可以告诉我你把毒品藏在哪里了么?”
他不说话。
“不然我们做个等价交换吧,”我继续说,“你告诉我毒品藏在哪里,我就放你走。”
“……你说什么?”
“我说,只要你把东西给我,随便你去做什么。”
他的手不引人注意地动了一下,不过这一切都被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向我举起枪的同时,我的子弹击飞了他的武器。
他用左手握着因为承受子弹巨大冲击力而刺痛的右手,脸上混杂着惊讶与怨恨。
“对不起,北野前辈,这个世界上总有比你更会隐藏的人。”我说,“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实情,如果要论枪法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原来你留了这么一手。小川警部早就这么指示过你了么?”他哼了一声。
“他早就怀疑过你是混进警视厅的Ray,但除了要我对你格外注意外并没有做什么别的指使。换言之,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我得知有人早我一步来警视厅工作的时候起。”
他扬了扬眉毛:“……真是有趣的说法。”
“其实是你的漏洞太多了,比如你非常热衷于毒品资料的收集工作,之前在警视厅又试探性地问我关于‘索多玛的苹果’的事情,你忘了么,关于‘索多玛的苹果’的一切资料警视厅的资料库里根本就没有相关记录,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可是你知道……”
“因为我当时也恰好在那起事件中扮演了一个小角色。”我加重语气,“北野前辈,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所以请您可不可以快点做出决定?”
“……你即使放过我也没有用,就算我不坐牢也不可能活下来的。”他的样子略显颓然,“我输了。”
“我说过,只要你把东西给我,随便你走。”
“你根本什么也不明白!!”他突然大吼道,“你以为事情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么!那个组织……那个组织不会放过我的!”
我有些苦恼地坐在台阶上:“北野前辈,我是很敬重您的,您能不能不要和横沟正夫一样那么喜欢说降低自己身价的话?”
“……你见过横沟?”
“直到他死前的最后一秒。”我说,“不过那是个到死都不会有丝毫长进的男人,不提也罢。”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显然是被我搞糊涂了,“警视厅请来的少年侦探么?”
是才有鬼!我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想这么回吼给他的冲动:“抱歉,我对那职业丝毫不感兴趣。”
“那么我也告诉你,我不是你们所怀疑的Ray,这不是我故意推脱责任,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只是想假借他的名字来吸引人注意,这样才好方便我的行动,等事情办成之后也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请你相信我。”
“放心,我不仅相信你,我还从一开始就很确定你不是Ray。另外我知道你刚才所提的那个组织,”既然他不愿意提,只能由我来逐句说明,“您很想加入某个神秘组织,而那个组织对你的考验要求是能否顺利地从这次交易会上拿到某样毒品,你考虑得很周到,你想到如果Ray也出现在这次交易会上,警方的介入必定会钳制他的行动,可你失策的是那组织根本只是在耍你而已,他们答应你要派一名和你接应的组织成员,并交代好了暗号,结果你却没有等到他。或者说,他故意没有让你等到,对么?”
“那个组织有着极强的势力,”他哑着嗓子回答,“在黑吃黑的地下社会里没有人不惧怕它的威名,它的势力范围遍布整个世界,如果被他们盯上,就不要抱有任何侥幸的心理了。相对的,效力于那个组织的成员会有很高的身价与报酬。”
“这就是你想加入那个组织的原因?”我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很好的身价与报酬?你听谁说的?”
“……另外我还得知那个组织这二十年来一直在寻找一个名为‘STH’的神秘程序,恰好我手里有一点关于它的线索……”
“于是你就拿这条线索作为要求加入组织的筹码了么?”我叹了口气,“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会被那个组织耍了。”
“我没想到的还有一点,”他抬起眼,“我本以为Ray会来的,但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出现了啊。”我说。
“在哪里?”
我忍不住笑了:“北野前辈,我不是正在和你说话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