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樱田那家伙老是动不动来找我,一会儿是吃法国菜一会儿是看海景,“难道你的监视工作很清闲么?”我问他,如果这工作这么清闲,下次我会找机会告诉老爸指派给你比较不清闲的工作。
“横沟那家伙自打上船之后就没有怎么出过船舱,连用餐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虽然我也会因为工作过于无趣而抱怨,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我们毕竟不是一遇到案件就兴奋异常的侦探,能看到这么和平的景象是我们的最大心愿呀!”
我反感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说话还和我国小时写的作文一样。
“不过横沟今天晚上会到船尾的戏剧院看表演,他一定会出舱的,”樱田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自顾自地接着说,“警方得到情报说横沟正夫手里有一批毒品需要脱手,如果他打算在船上交易恐怕就是今晚了!”
“啊,对不起。”
就在这时,走在走廊中的一名少年从后面撞上了樱田的肩膀。
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尽管我们之间的谈话声音并不大,但足以使在寂静走廊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而撞到樱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之前我在甲板上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年。
他今天并没有穿着之前的白色休闲服,而是在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半长不短的黑色风衣,额发从一顶黑色圆沿帽下不安分地探了出来,轻轻地铺盖在墨绿色的眼睛前。
“喂!你!”樱田激动地一把抓起了少年的领子,“你都偷听到了是不是?!”
少年不慌不忙地眯起眼睛:“只是撞了一下你的肩膀而已,不必那么小气吧大叔?”
“你说什么?你竟然叫我‘大叔’?!”樱田的额角暴出了青筋,那少年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所以就算樱田再怎么老相(事实上他还是时常自诩为年轻人的)也不该叫他“大叔”。
“我在问你是不是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樱田咬牙切齿地问,把他的领子抓得更紧了,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没有偷听,”少年继续以一副漫不经心地口气说,“我是大大方方地听到的。”
“臭小子!!”樱田挥过去了拳头——
“住手啊!樱田先生!!”我比谁都明白樱田到底有多么厉害,如果他真的动起粗来,这少年肯定会吃大亏。但是一切都太晚了,瞬间一个人已经被摔飞出去,“砰”地落地发出一声钝响。
而稳稳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人则慢吞吞地整理好之前被揪得乱七八糟的衣领,然后稍稍正了正歪掉的圆沿帽冲我开了口:“小姐,你可以做证我刚才的行为是正当防卫么?”
樱田护痛地抽搐了几下后挣扎着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露出一副“不关我事”表情的少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樱田在柔道剑道射击各方面上都算得上一流,是大家公认的CAREER中罕见的搏击高手,可是面前这名少年却能如此轻易地把他摔飞出去……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那么不想让别人听到你们俩的谈话建议你们去真空里说,当然,前提是你们之间有排斥第三者的传播介质存在。”少年讽刺地扬起嘴角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径直走了。
“请等一下!”我突然叫出声。
那少年回过头来,幸好脸上没有流露出怎样的厌恶之情,“什么?”
“……这件事请你保持沉默好么?”我尽量把语气处理得诚恳些,“虽然以我的立场不能要求你协助警方……”
“放心,”我发现他的笑容好看得很,“我一看到横沟那张脸就失去和他搭讪的欲望了。”
“啧,英雄难过美人关,连小鬼也是!”少年走远后,我听到樱田小声说道。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名少年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如果他听到了我和樱田的谈话,他大可以不让我们发现才对, 但他却以撞到樱田肩膀为由来引起我们的注意,这又是为了什么呢?那分明是以告诉我们“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来制造……他想达到的状况。然而或者是我多虑了,他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没有可能。另外樱田私下向船员要了关于他的乘客资料——
御景风,17岁,独自旅行。
当我听到这名字时有一瞬间的走神,两周前我还和在美国国家安全局(NSA)工作的一个朋友在电话里讨论过这个姓氏,她在业余时间里非常热衷于搜集研究Ray的犯罪资料,并且很喜欢告诉我FBI哪次又被Ray耍了,所以她谈论起Ray的时候语气总是很兴奋。
“汀娜,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每次我总会非常无奈地握着电话重复这句话。
“不,我只是单纯地欣赏他而已,就像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
“喂,我不得不提醒你,他是罪犯,可不是什么美好事物。”我纠正道,“所以你的说法不成立。”
“……真绫,你难道在吃醋?”她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因为没有机会见见Ray很是耿耿于怀……”
“鬼才想要见他!”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的确被汀娜说中了,因为一直没有机会见见这名举世闻名的天才罪犯,我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好像少了些什么。我不会拿他与亚森·罗平等人去做比较,但Ray给我的第一印象却依然是亚森·罗平法国式的优雅与潇洒……虽然事实证明,这是个能叫当事人笑掉大牙的笑话。不过从某方面来讲,能产生这种想法或许是少女情怀在作祟——于是我总是以自圆其说的满足口气安慰自己:“嗯,看来你也是个非常正常的女孩子嘛,真是太好了。”
关于Ray的资料我也曾经出于好奇地利用老爸的关系网搜集过一些,但是相当有限。确切地讲警方对他的了解其实都相当有限。
Ray,国籍不详,年龄不详,出没地点不详,多以窃取为主,鲜少造成人员伤亡,擅长易容术与变换声线,所以身份有许多种,一会儿是政府官员,一会儿是西餐店里的服务生,他的每次行动都非常地干脆利落,从未失败。而汀娜提供的资料显示,在Ray的众多化名里有个日本姓氏,叫“御景”。
然而我也只是胡思乱想了一下而已,在日本姓“御景”的人又有多少?如果要一一怀疑起来岂不是要草木皆兵?再说我就是死也不相信那个能把全世界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才罪犯,只是个嗜好红茶如命,算起来却只比我小不到两岁的英俊少年。
我摇摇头,戏剧马上就要开始了,樱田和几个部属此刻正潜藏在暗处监视着横沟,开场前他一个劲地向我道歉:“对不起,因为工作我实在脱不开身,你一个人看戏肯定很孤单吧?但我希望可以得到你的理解与支持,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补偿你!”
“我觉得,我们之间缺乏的不是理解与支持,”我有些头痛地回答他,“生存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缺乏的是沟通与了解。”
“……这是什么意思?”这么简单明了的话他竟然还听不懂!
“哦我知道你肯定在说气话,等工作完了之后我肯定会好好补偿你的,要相信我呀!”临走时他留下这么一句话,算是给自己搭了可以走下去的台阶。
我看着他的背影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有人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上。
“晚上好,”我愉快地向他打着招呼,“御景君。”
“哦哦~日本的警察果然只有调查资料的速度是首屈一指的。”他把帽子摘了下来,“你认为呢,橘真绫小姐?”
我笑了:“你调查资料的速度也不慢嘛,怎么,你对戏剧有兴趣?”
“有兴趣才怪。”他嘟囔着用左手把帽子转来转去,“都是那个烦人的警察大叔一直不放心地派人监视我,所以我才索性坐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叫他放心。”
戏剧开始了。
在离我们50多米远的看台上正上演着《伊甸园》中蛇骗夏娃偷吃禁果的一幕,扮演亚当的是一名叫做半岛川刚的年轻人,他的父亲是日本一家大公司的社长,我曾经在一个派对上见过半岛川刚,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当演员据说仅仅是他众多业余爱好中的一项。
开场不到一分钟,御景就在我旁边打起了瞌睡,刚开始时他似乎还顾及形象似的试图掩饰自己的困意,后来干脆直接把帽子拉下来盖住脸。
“不要盯着我看,我是真的很想睡觉呀。”过了一会儿御景的声音从帽子下传了出来。
我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幸好他这时看不到:“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么?”
“啊,看书看到凌晨五点,结果六点半又被某个无聊的混蛋打来的恶作剧电话吵醒了。”
“你睡觉时难道没有关掉手机的习惯?”我又问。
他一把把帽子拽开之后直起身子凑近我,语气有些愤然:“他是个该死的骇客,即使我关机了他也会应他所需地帮我开机。”
“那么卸掉手机的电池不就行了么?”
这回轮到他噎住了,只见他皱起眉毛,单手托着下巴,语气有些像自言自语:“原来还有这个方法,对啊我可以拿掉电池的……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他总和你这样开玩笑么?”我忍住笑选择了最轻浅的措辞发问,但愿我不会刺激到他的不快。
“那哪里是什么玩笑,分明是扰民。”他靠回自己的椅背继续用帽子盖住脸,“我睡一会儿,你还是好好关注这么精彩的戏剧吧,连同我的那一份。”
我笑了笑,之后把视线转向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的舞台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我的肩膀,我转过头,樱田笑眯眯地递过来一罐咖啡:“你一定口渴了吧?”
我不情愿地接了过来,“谢谢。不过你的工作真的没有问题么?”
还没等樱田说话,旁边的御景风动了动,醒了:“……好浓的咖啡味。”
“要喝么?”我直接把咖啡递给他。
“啊!橘小姐……”背后传来了樱田失望的声音。
“不要,我讨厌咖啡。”他非常干脆地拒绝道。
“小鬼,你这是什么态度!”樱田嚷道,“橘小姐好心……”
樱田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时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天而降径直地砸向舞台,发出了一阵令人颤栗的巨大轰鸣。
“是吊灯!吊灯砸下来了!”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前面就有人大声喊道, 然而,光是吊灯砸下来也就算了,*继续上演——
“吊灯下有人呀!!”
我的余光中御景把帽子攥在手里“倏”地站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