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井只是想用他作为要挟澹的把柄以达到脱离组织的目的。澹这个男人向来一诺千金,决不会对自己的部下做出任何反悔的事情,但是浅井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激怒澹。
在电话里浅井要求澹允许他带着所有的科研数据一并离开,澹很干脆地拒绝了:“如果要离开,随便你,我不追究。然而关于STH的数据,你一样也不可以拿走。”
深知澹决定的事谁也不可能轻易使他退步,于是浅井点了点头,自作聪明地决定以守为攻:“我记得御景风很害怕电梯吧?”
其实就是这么一句话,把他自己推下了一条死路。
御景风被浅井智谦扔进电梯里时并没有什么真实感,直到摔倒在地上时右臂传来无比清晰的钝痛,紧接着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起来——电梯于他来讲就像一个永远也逃不脱的噩梦,霎时间他的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惧吞噬了。浅井知道御景对电梯有恐惧症,所以才妄图以封闭的空间来限制他的自由,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做会要了御景风的命。
但澹知道。于是立刻与当时正在加州的雷斯林取得联系,在雷斯林的印象里,澹从来没有如此紧张的时候,电话里他反复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孩子最怕电梯,一定要尽快把他救出来!”
“那其他人呢?”雷斯林随口问了一句。
澹几乎是同时回答的,语调冷静得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用留活口。”
在那之前雷斯林并没有见过御景风,但关于他的传闻倒是听了不少,似乎组织里的成员们都很喜欢以澹收养的这名今年才满十三岁的少年作为了解他们老板的一个突破口,雷斯林虽然很擅长收集情报,可完全不是个喜欢听闲话的人。更何况“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而已”这种想法早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那时澹刚刚从别的组织把他挖过来,似乎对他寄予了不少厚望,却完全没给他相应的任务,再加上澹的解释很是漫不经心:“换了新的环境总要适应段日子吧,不如暂且放轻松一些花点精力经营你的人际关系。”这不免叫雷斯林非常不满。尽管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越来越体会到澹这些话的正确性,于是在短短的数年内就拥有了自己庞大的党羽,并且平步青云地爬到了叫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地位,但这已经是后话了。
两个小时后,雷斯林端着枪打开了浅井工作楼里的最后一座电梯门。
被绳子紧缚住手脚的少年蜷缩在电梯的一角不规则地呼吸,头紧紧地抵着阴冷的地面,满嘴是血。确定他只是自己咬破了嘴唇而非内脏出血后雷斯林稍稍松了口气,之后帮他解开了绳子,结果半昏迷的少年却露出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雷斯林诧异地攥着被冷汗浸透的袖子活动了一下他的右胳膊:“你这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尊贵少爷还真是孱弱啊。”说话的时候他心里的轻蔑简直到了极点,毕竟在他看来,这么一个发着骇人高烧的虚弱少年,再怎么也不能与什么“澹有意将他培养为自己的继承人所以才教他许多东西”之类的捕风捉影联系起来。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用衣袖帮少年固定住了受伤的手臂,突然听见有脚步声逼近,趁人影出现在电梯门口的瞬间猛然掏出了枪。
幸好他及时制止了下一步的动作——对方只是个小姑娘,留着过肩的黑发,手里还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完全不知自己刚才有多么危险的竹奈望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眼泪一下子就放开了闸,虽然知道她是无辜的,但雷斯林还是谨慎地不让她近前:“让开,不然我就开枪了。”
竹奈却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处境,一边不断地用手背擦着眼睛一边问个不停:“他怎么样,他伤得重不重,他会不会死?”
“谁知道,”雷斯林不耐烦地抱起少年,“如果你再不让开,或许他真的会死。”
之后他稍微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电脑:“你拿电脑来做什么?”
竹奈咬着嘴唇不说话。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保证御景君安然无恙。如何?”
“……我侵入了这里的监控系统,”竹奈小声说,“本想自己来救他的……”
雷斯林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竹奈在他的身后躬下身子,抓着裙裾的手把手掌嵌出深痕:“请你一定要救救他!求求你!”
“放心,我不会做刚出场就反悔的傻事。”
几年之后雷斯林才把这件事说给御景听,而那个时候早已经深谙内敛之道的碧眼少年只是略显颓然地咬着烟,一声未吭。
竹奈拜托雷斯林的情景他太熟悉,2002年的9月,他就是这样拦住澹不断地鞠躬不断地说着“求求你把这项任务交给我,拜托了”,他比谁都更加了解她的无助,就像许多时候他也会为自己的无力改变什么而感到绝望一样,所以当他从大爆炸死里逃生恢复意识后,那彻骨的后悔与椎心的难过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摧毁掉,甚至当时他曾一度羞愧地自责为什么自己还能这样厚颜无耻地活着。
竹奈把自己的离开自责为逃避,御景风把她的失踪理解为自己不值得为任何人所依靠。
后来杰比愤怒地摔着电脑的键盘冲他的朋友吼:“你和她只不过是在互相伤害罢了,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贯彻你那无聊的骑士精神?”
可惜的是,即使那个时候御景风已经明白了如果真爱一个人,是在能保护她的前提下也要保护自己,却已经太晚太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