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笙站在原地未动。
“嫌我的车脏?”靳亦修薄唇扬起冰冷的弧度,扫了她一眼,“那你自己步行过去。”
说罢,他作势要关上车门,颜笙慌慌张张上前:“等一下——”
她急忙抓住车门,面上是纠结的难为情。坐杀人凶手的车去祭拜,怎么想怎么讽刺,可如果靠她的双脚,怕是要等到太阳落山还在原地打转。
“你……你把我送到附近,剩下一段路,我走过去。”说罢,快速坐上去,系安全带,关车门一气呵成。
不忘交代:“开得慢一点,我不想再吐了。”
好像生怕靳亦修反悔似得。
“滚下去。”果然,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颜笙在座位上不动,装没听见。
“我让你滚下去,听不见?”靳亦修上下牙嘶磨,气得眉心直跳,这个女人不仅蠢,还得寸进尺。
一句句吩咐的口吻,是把他当成了她的专属司机?
颜笙索性闭上眼,有本事的话,他就把她扔下去。
事实证明,他的确有本事,颜笙到底是没被扔下去,但靳亦修的夺命飞车,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还被他威胁:“敢吐我车上,你就等着在这荒郊野岭过夜吧。”
颜笙白着脸,敢怒不敢言,到达目的地,她一条命险些没了半条。
蹲在路边吐了好一阵,在心里将靳亦修骂了几百遍,才缓缓站起身朝前走去。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具体的车祸位置,只能凭着记忆蹲在路旁。
点了三根香,刚下过雨,路边的泥土湿润,刚好插得进去。
“爷爷,笙笙来看你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唇角才扬起一抹勉强的笑容。
这是出事故之后,她第一次正式来到这里祭拜。
“你等很久了吧,对不起,是笙笙不孝。”说得越多,语带哽咽。
是她不孝,不仅没能替爷爷和姑姑报仇,反倒成为了供仇人摆弄的玩具。
“但你放心,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结束了。”打开酒瓶,沿路洒了两圈,颜笙凑在唇边喝了一口。
辛辣的感觉直冲头顶,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咳——”颜笙一边咳嗽,将酒瓶扔下了悬崖,过了半晌,依旧没听到破碎的响声。
这里很高,站在栏杆边上,一眼望不到地面。
而爷爷的车,刹车失灵,冲破栏杆直直掉下了悬崖,若不是他的身体冲出来,挂在了悬崖中间的树枝上,恐怕到现在,还和破旧的车身残骸一样,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距离她不过百余米的地方。
颜笙侧过头,靳亦修正倚靠在车边抽烟,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头来,目光在空气中与她相对。
“虚伪。”颜笙喃喃,“爷爷,你为什么生前就没有看透他这张脸呢?”
精致的皮囊下,包裹了一颗肮脏至极的内心。
“或许,我没有资格埋怨你。”颜笙自嘲地笑了,她看见靳亦修蹙起了眉,“几年前的我,才是那个最蠢的家伙。”
如果没有她的招惹,如果不是在英国的那段经历,如今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
……
颜笙蹲在路边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又烧了些纸钱,直到双腿微微发麻,才扶着栏杆站起身来。
回头,靳亦修居然还站在那里,他的脚边堆积了数不清的烟头。
这是在看着她,怕她看到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么。
颜笙冷笑,他越是紧张,就越是代表心里有鬼。
她一瘸一拐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脚下有些不适,颜笙低头,她的单鞋前面竟然开了个口子。遇到下坡,前面的拇指就会从鞋里冲出来。
“该死!”颜笙面上一热。
她是脑袋有泡,才会穿这个鞋子过来爬山。
缩了缩指甲,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这一小段路全是下坡,颜笙脚疼得厉害。
“哭完了?”靳亦修唇边还叼着根烟,呛人的烟雾直往颜笙脸上喷,“再哭一会儿,山都要泥石流了。”
颜笙嘴角抽了抽,“看我在这鬼哭狼嚎,真是辛苦靳总了。”
“没关系,我说过,我大人有大量,你只要陪我度假就行了。”靳亦修微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表情。
颜笙心里憋着一口气,忍耐着,扯了扯唇角:“我可是刚祭拜了死人,靳总不觉得我晦气?打扰了您的好兴致?”
靳亦修将烟扔在地上,踩在脚底碾灭:“颜小姐现在才知道么?你本身就是晦气,和你在一块这么久,我早就习惯了。”
“你!”
颜笙气得咬牙,想绕过他往前走,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与其在众人面前丢人,不如在他一个人面前丢脸,反正她在靳亦修面前早已颜面尽失。
颜笙吸了口气,打开门上了车,“对了,提醒一下靳总,陪度假也属于特殊服务,要按时间来收费。”
“先欠着。”下一秒,靳亦修即在身边落座,转动着方向盘,“等我心情好的时候,一并结给你。”
脚踩油门,车子扬长而去,一路都是下坡,车速很快,颜笙情急之下,竟抓紧了靳亦修的手臂。
待她回过神来,想松手,可手已经被他的大掌包住。
靳亦修望着前方,并没回头:“害怕就不要逞能,你以为那些人为什么选择在这个地方陷害你爷爷,崎岖的山路,本身就是事故高发区。”
窗户没关,耳边是呜呜的风声,颜笙听不真切。
她扯着嗓子:“靳总,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听。
靳亦修:“……”
靳亦修没理,她正好乐得自在,望着窗外的风景,心情难得不错。
直到一个急刹车,颜笙身子猛地朝前倾去,她头疼得要炸开。
靳亦修摔门下车:“动作快点,别磨磨唧唧。”
颜笙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抬头即看见酒店的招牌。
她脸色稍变,神色鄙夷:“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走到哪都不忘想着那档子事。”
但正好,她可以赚点外快,爸爸的病需要的钱越多越好。
颜笙推开门,脚刚踩到地上,就察觉到一股钻心得疼。她悄悄动了动脚趾,从开口的地方,能看见脚趾下布满了银色的小水泡。
“倒霉的要死。”颜笙碎碎念,再抬头,靳亦修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
她心口一紧,慌得要死,第一反应是把脚藏在身后。
颜笙的头快要低进胸口,不敢抬起来,丢人,她怎么能这么丢人?
果不其然,头顶传来他冷声的嘲笑:“靳亦修的情人,连一双好点的鞋也买不起?传出去,别人恐怕还以为我虐待你。”
颜笙心里冷笑,何止是虐待,就差要了她的半条命。
她听见他打了个电话:“送一双女士运动鞋到酒店,36码的。”
话音刚落,一双长臂就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