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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大结局

囍上眉梢 虫碧 9041 2024-11-18 22:13

  顾凤璋回来的石化,已经是半年后了。

  当顾喜梅站在残破的城门上,迎接那凯旋的大军入城时,她恍惚的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们这次是大获全胜。

  顾凤璋当初带走的兵马,并非全部去了南边儿。实际上增兵本来就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北方。皇帝带着三分之二的兵马南下与原来的军队会和,共同讨伐南蛮作战,而顾凤璋则是带着三分之一的骑兵,神不知鬼不觉的绕道北上,直捣北狄的王庭。

  实际上这样两线作战是非常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首尾不能顾的困境里,根本是在拿整个国家在赌。但是所幸的是,顾喜梅守住了国都,并将北狄主力军队的视线牢牢的吸引在这里了,所以顾凤璋带领的北上军队基本上没有遭遇到像样的抵抗,一路上攻无不克,势如破竹,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只能猛烈攻击国都,希望能打下大衍的心脏之地,这样胜负还未可知。

  但可惜的是,这座在他们看来几乎是一座空城的地方,却难打的超乎想象,尤其是当换了一个白衣小将之后,层出不穷的守城之计,让他们的大半兵马都折损在了那道高墙下。

  就这样,经过激烈的角逐之后,北狄人终于在大衍的主力军队回来之前带着残部撤退到了漠中,他们已经不用再劳动军队征讨了,因为沙漠中其它被他们欺压的部族,会把痛打落水狗这一举动做到极处。

  北边和南边,都已经再无边患。四海四海靖平,由此开始。

  站在城墙上,看着那充满了血和火痕迹的城墙,看着正穿过城墙的一对对兵士,顾喜梅脸上一片木然。

  “小姐,该下去了。”薛婉儿站在她身后小声的提醒道,这个时间,顾喜梅本应该领着人在辕门那里迎接凯旋的军士的,可是她却一个偷偷跑到了这里,薛婉儿怕出意外,尾随着来,却也不明白她脸上的惆怅是因何而起。

  “婉儿,你高兴吗?”顾喜梅低声问道。

  “高兴!我们守住了城,陛下和宰相也都打了胜仗,一切都好到不能再好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薛婉儿的脸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

  这噩梦般的六个月,对她来说却是个天大的机会。犹如凤凰涅槃一般,她第一次战场梦想中的舞台,交出一份不坠薛家名声的答卷。

  若不是这场突发状况,或许她这辈子都要抱着儿时的梦想,懦弱的老死于屋檐之下。

  “不后悔抱让弟弟上城墙?”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日子来跟自己共同奋斗的伙伴,嘴角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战斗正酣的时候,薛家的仆人抱着小少爷找了过来,原来是往日都由薛婉儿照顾幼弟的,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薛婉儿守城的这些天,顾不上回家看一眼,弟弟找不着姐姐,哭闹不休,仆人没有办法了才把孩子报过来。薛婉儿当时也没发怒,直接就让人抱着孩子站在城头看两军交战。这般险恶之境,果然吓得薛家小少爷不敢再动弹,据说回家之后还发了好大一场病。

  “不后悔。身为薛家的子孙,这些本来就是他应该知道的。他应该明白,薛家的荣光,是父兄们如何一刀一枪拼回来的。”薛婉儿笑的时候,笑容里仍然有着一种温柔的怯懦,但是现在谁都不敢小瞧这个女孩子。她的箭法,她的谋略,在这半年里保护了一座城。

  “嗯。”顾喜梅探着头看到最后一支队伍也走进了城门里,这才点点头,“我们出去吧。”

  **

  庆功宴上,顾喜梅并没有出席,虽然关于她的流言已经是京城中最热门的话题了。

  这场战役中,固然顾凤璋神机妙算,固然皇帝雄才大略 ,固然将士们英勇作战,可这一切光彩,仍然比不过一个弱质女子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守住了一座城,让数百万百姓免于罹难,这种近乎于传奇的故事,更能激起百姓的兴趣。

  更别说,在这个过程中,顾喜梅近乎于残酷的手段,也是非常具有争议的,菜市口日日都有人斩首,王公贵族平民百姓都在其列。在大军尚未凯旋之际,她一个人把持着朝堂,没有人敢对此吱声,但是自从皇帝回来之后,据说大殿门口,日日有人哭诉,要求严惩她这“妖女”。这股要求平反的浪潮范围之大,情节之严重,让跟着她一条船的人都惶惶了起来。

  不过顾喜梅对这些倒是从头到尾都淡然置之了。她安静的在自己的小院里读书写字,日子过得一如战争爆发之前,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即使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人敢上她那里去了。

  连意娘都在怕她。

  这种脆弱的平静,一直持续到顾凤璋的到来。

  “怎么,不欢迎我进来?”顾凤璋倚在门口,看着握笔僵在半空中的喜梅,笑吟吟的问道。

  他看起来与之前没有太多的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黑了些,瘦了些。

  “是不太欢迎,但是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顾喜梅低声说道,走了出来,亲自动手烧水沏茶,眉宇间一片安静,神情跟顾凤璋越发的像了。

  父女俩对坐,任着水壶汩汩做响,顾喜梅慢慢的碾着茶叶,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不问问我结果怎么样了吗?”水开了,滚水倒在茶碗中,白色的烟雾弥漫在两人之间,一时隐隐的有些看不清彼此的面目。

  “该来的总会来的。”顾喜梅优雅的转着茶碗,刚开始来京城时,她还不熟悉这些动作,可是现在已经可以做出不输给任何名门淑女的举止的。

  “我为你讨了个封号,镇国公主。”顾凤璋放下茶碗,淡淡的抛下这个重磅消息,然后坐等着顾喜梅的反应。

  “有什么好处?”顾喜梅拿了帕子,慢慢的擦去溅在手上的茶汤,眉头微微的蹙起。

  这种低级错误,犯得太不应该了。

  “可以跟皇帝兄妹相称,这算不算好处?”顾凤璋心情颇为愉快的答道,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兄妹?”顾喜梅愣了一下,然后询问的盯着顾凤璋。

  他做事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必有他的用意。

  “皇上喜欢你,想要娶你。先前被我阻了,这一次你立下这般功劳,他以为是顺理成章给你名分,迎你入宫的时候了,我快他一步为你请封,有了这兄妹名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了。”顾凤璋淡笑着说,然后看着顾喜梅,“除非他不要他的皇位了。”

  “他会吗?”顾喜梅拧了眉头,这件事中,无论是顾凤璋还是燕笙的态度,她都不喜欢。

  “不会。”顾凤璋摇了摇头,“如果他会的话,我早就同意你们了。”

  “早?”顾喜梅听到这个词。

  “是。他不止一次对我明示暗示过,我都回绝了。”顾凤璋看着顾喜梅,目光中满是慈爱,他摆了摆手,阻止了喜梅的张口“不用争辩,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顾喜梅说这话时,有着七分的赌气。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当然知道你喜欢谁,不喜欢谁。”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顾凤璋却是笑了,“我看得出来的,别忘了,我也年轻过。”

  “不过就算你喜欢当今皇上,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就在顾喜梅无话可说的时候,顾凤璋却把话锋一转,“因为在他这种人心目中,权位比你更重要。”

  “你怎么知道!”顾喜梅不服气的说。

  “因为,我就是那种男人。”顾凤璋看着她,没有丝毫的避讳,“有些男人是可以陪你居家过日子一辈子的,但是有些男人,理想抱负梦想,这些都比女人来的重要。感情只是生命里的小插曲 ,有了锦上添花,没了也无伤大雅。”

  “实际上,我给过他机会的。当初他想要皇位的时候,我便问过他是否愿意为你而放弃,他没有回答,选了皇位;后来青和的事情,我问过他是否想过你会伤心,他选择了回避;而这次,大军出征前,我问过他是否担心你在这里,他选择了沉默。”顾凤璋看着顾喜梅,“他很爱你,可是他有太多东西排在你前面。”

  “我或许会这样对待其他的女人,但是我总不忍心让其它的男人这样对待我的女儿。所以,我处处阻挠着他跟你在一起。”顾凤璋笑着看着顾喜梅,“你就算是恨我怨我,我也不会改的。”

  “你当然不会改,你决定的事情,决定的步伐,不会为任何人修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脚步,是不是?”顾喜梅抬起头来愤怒的看着顾凤璋,“就像是抛下一座孤城为诱饵,既然你决定了,这一城百姓也就被当做了弃子,是不是?”

  “你猜出来了?”顾凤璋坐在那里,温和的看着顾喜梅,像是在看小儿女的无理取闹。

  “如果你不留下那一匣子印章,或许能将这无意做的再真些。若是你,”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忽然爆发,顾喜梅握着拳头看着浅笑的顾凤璋,恨不得一拳砸到他脸上去。

  “若是我没有留下那一匣子印章,或许我已经看不到你了。”顾凤璋点了点头,接过了顾喜梅的话茬,“所以这个破绽,值得!”

  “你,你,”顾喜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厚颜无耻的承认的,一时激动的说不出来。

  他果然够狠心,为了他的不世战功,竟然冷血的拿这一城百姓做饵。

  其实很早之前,顾喜梅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因为守城的时候各种器械准备的太过于充足,无论是粮仓还是弹药库,都储存的满满当当,连废弛已久的畜牧所都在朝廷出征前“凑巧”的修整一新,充斥了满满的牛羊。

  很明显,有人提前准备。

  等到听说顾凤璋奇袭北狄王庭的时候,顾喜梅便已经懂得了,朝廷里私通外国的那些人,顾凤璋早就有所耳闻。他是借着这帮人,下了一局棋。

  朝中那些不服新政的故老,顾凤璋早有收拾的意图,但是却苦无借口。那些阻碍了他的世家,他早就想拔除,却又怕斩草不除根,不够彻底。

  于是这一场战争,给了他一个最妙的剪杂草的机会。

  他以天下做棋盘,以天下英雄与百姓为棋子,下了一出妙棋。

  他的这一局,很险,很毒,很匪夷所思,但也是因为这样,反而更加不被人怀疑。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有人竟然疯狂的拿国都做弃子。

  是的,弃子,当顾喜梅接到密报,说朝廷挥师北上时,她便知道,所能依靠的唯有自身了。

  物资丰富却又缺兵少将,顾凤璋的意图很是明显,无非是让这座城尽量将北狄的军队拖住,消耗他们的力量而已。为此,他甚至连一枚将领都不愿意往这里配置,因为他压根儿就不觉得这里守得住,留下任何一个将领都是浪费。

  “你有没有想过,城破了,我们都会死的!”顾喜梅抓紧了自己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句呐喊换成了质问。

  不,应该说他留下了一些东西,例如顾家,例如她们母女,例如,仍然关在天牢里的阎青和夫妇。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世人眼中的至亲都在这里,所以所有人都会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她们只是他手中的弃子,或者,还是一面很好的招牌,一个很好的借口。若是城破了,没有人会忍心责怪失去至亲的顾凤璋的,而为妻儿报仇,是向北狄报复的最好借口。

  那些个夜晚,喜梅一个人在屋里头,辗转反侧的想着这一些,听着城墙上头的喊杀声,充满了不甘和怨愤。

  她就算是死,也要守到他们回来,问他一个答案。

  “我想过的。”顾凤璋直视着喜梅的眼,眼底是一片平静。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死了怎么办!”喜梅握着手,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颤抖。

  “你们死了的话,我会为你们收尸,报仇。”顾凤璋的口吻很从容。

  “然后呢?”顾喜梅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若无其事的说出这句话。

  “没有然后了,人死不能复生,我能做的唯有到地下祈求你们原谅。”顾凤璋淡淡的说。

  “砰”杯子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喜梅颤抖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早就猜出这些,可是她也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两句安慰的话啊。

  可是,他竟然能坦然若斯。

  “我不说假话。”顾凤璋看着她,叹了声气,将地上的碎瓷片捡了起来。

  “回来能见到你们活着,我很高兴。”

  **

  “再见,不,再也不见了。”看着夜色中巍峨的屋檐,顾喜梅轻轻的说了句,然后转身走入夜色里。

  她对这里早已经死心了,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发现,自己还是不想留在这里。

  不过这趟回来倒也没有白来,主持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战役不说,到最后因为大胜,皇帝大赦天下,于是阎青和也被释放了。

  或许,这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对于顾凤璋的心思,顾喜梅已经懒得去猜了。不管他用意到底为何,反正他的自私与功利都已经无法再辩白了。

  甚至,连他自己也承认,对于他来说,有很多东西都比亲情爱情重要。

  这样的男人真可怕,无论他多么在乎你,一转眼,仍然能将你当做棋子抛出。

  顾喜梅觉得留在他身边很不安全,这一次他能把她们至于危城之中,那下次呢?

  她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自己的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可靠,所以她毅然离开。

  “哎呀!”顾喜梅满腹心事的往外走,刚走了没两步却听到一声低叫,然后就被人抱住了。

  “谁!”几乎是本能的,袖筒里削铁如泥的匕首就已经滑出来握在了手里,搭到了来人的脖子上。

  “别,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双温暖的大手攥住了她僵硬的手,“喜梅,是我。”

  微微的晨光中,顾喜梅惊讶的抬头看着袁思齐的笑脸,半年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脸瘦了些,黑了些,也更刚毅了些。

  更像是男人了。

  “怎么,很难看吗?”看着顾喜梅望着自己的眼神,袁思齐下意识的就伸手捂住了自己脸上的疤,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本来想等治好了伤再来找你的,可是,怕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来做什么?”顾喜梅看着他肩上的包袱,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眉。

  “陪你亡命天涯,或者,私奔。”他笑嘻嘻的说着,低了头把脸蹭到她面前,“你喜欢哪种说法?”

  “胡说什么呢!”顾喜梅往后退了一步,脸微微有些红。

  “我不是胡说,我是认真的说。”袁思齐的逼的更靠近了她一些,很正经到有些不正经的语气说,“我是来陪你的。”

  “陪?”顾喜梅退后了一步,只是觉得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无言的压迫,逼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嗯。”袁思齐寸步不让的逼了进来,把她困在小小的角落里,很是认真的说,“我要跟你走。”

  他说的不是你跟我走,而是我跟你走。

  “为,为什么?”顾喜梅的声音有些不稳。若他离得远点,气势弱点,她还可以把他斥责回去,可是现在他这般态度,她却似乎只有任由他摆弄的份儿了。

  “因为我想跟你在一块儿。”袁思齐笑的很是灿烂的说,“我以前不敢说,可是在战场上,我以为我快要死掉的时候,我就对自己发誓,等我回来了,一定要找到你,告诉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什么也不要了,我只要在你身边。”

  “只有靠近了死亡,我才明白什么事我最想要的。我这一辈子,想要很多东西,也争过很多东西,但是最想要的,不过只是这么一件。”他望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渴望人收留的小狼狗。

  “你不怕我喜欢别人。”面对这样的他,喜梅偏过了头淡淡的问道。

  她很小心眼,很记仇的。

  “不怕。我陪着你,一定能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天。”袁思齐想了想认真的说,“就算,你没有回心转意,那我呆在你身边也很开心。”

  “你不知道,在看不到你的时候,有多难受。”

  “所以,我要在你身边。”

  看他说的那么笃定,顾喜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如果你不同意,”袁思齐眼珠子一转,却是浮现了一抹坏笑,“那我就大叫起来了哦。”

  “叫?”顾喜梅睁大了眼睛,啼笑皆非的看着他,这算是什么招数。

  “我大声一叫,他们都追过来了,你也就走不了了。”袁思齐得意洋洋的说,然后问她,“所以,你让不让我跟?”

  “你,”顾喜梅终于被他逗笑了,看着渐渐变亮的天色中,他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轻轻的问,“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袁思齐答得又快又稳。

  “不后悔?”

  “不后悔!”

  看着他如此坚决,她点了点头,“好,那走吧。”

  在晨光中,他们一起并肩离开。

  **

  知道顾凤璋的死讯的时候,顾喜梅跟袁思齐正在东面的一个海边渔村。

  “喜梅吾儿……”喜梅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任着海浪拍打着自己的赤足,一字一句,慢慢的读着那封信。

  那信是上个地方的驿丞送过来的,喜梅本来不愿意接,但是袁思齐自作主张的收了下来,然后撕开了看了一眼递给她,然后说,“你最好看看吧。”

  他的语气太过郑重,喜梅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于是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慢慢的读了起来。

  这是一封算不上遗书的遗书。

  顾凤璋写它的时候,喜梅还没离开京城。他是在她离开之后,才派人送到她手中的。因为喜梅行踪飘忽不定,所以这封信辗转了很多地方,等到喜梅收到时,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而这个时候,距顾凤璋的葬礼都过去了好几个月了。

  所以,顾凤璋在心里头很是俏皮的说“想到这封信能把将我恨得牙痒痒的你弄哭,我总觉那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他说,“我走了,你们还幸福的生活着,想想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给你这封信,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免得你产生无谓的内疚或者伤心。”

  他说,“你所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所责怪我的那些罪行,也是我的确犯下的。我不是一个好人,对我来说一切皆可利用,包括我自身。我是个不安分的人,当初我的老师便这么说过,我承认他对我的评价是恰如其分的。我对于我的理想的狂热,超过了一切。为了打造一个我心目中的国度,我可以铲除一切障碍。”

  他说,“你是很难理解我的这种追求的,但是没有什么,能比看着一个腐朽的国度在自己手中被慢慢剜去脓疮,慢慢散发生机而更令人欣喜的。那种满足感,超越了一切。你不知道我曾经在怎样的环境下成长,不知道我多么痛恶那些僵化腐败的看不到希望的时代,多么痛恨那个以出身论一切,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将你一生安排好了的时代。”

  他说,“那个时候我想,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们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我要改变它!我很高兴,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吃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完成了这一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说,“现在,它虽然还没有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但是种子已经埋下,终有一天它会开花结果。”

  他说,“我不是一个好人,我的一生很短暂,但是幸运的是,我终于做完了我想做的所有事情。我一直跟时间努力赛跑,很高兴我能跑在他的前面。”

  他说,“我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儿像我。你就像是那个没有到京城来之前的我一样的,执拗呆板,莫名其妙。现在的我已经收剪了那些羽翼,被打磨的光滑没有棱角,但是我却好奇另外一个没有经过世事打磨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对你充满了好奇,我近乎放纵的教养着你,然后观察着你的生长。”

  他说,“看着你,就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自己。所以当我看着你走出城门的那一刻,有种自己也获得了解脱的自由”

  他说,“我此生无悔,无憾,无怨,唯有欠了太多的情分无法偿还,这些只能等到来生再报答给他们了。”

  他说,“我的女儿,愿你的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不要再被过去束缚了手脚。那些杂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你就当昨日种种皆是幻影,快乐的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吧。”

  “他是什么时候得病的?”顾喜梅哽咽着问,袁思齐已经不知不觉的站在了她背后。

  她想起当初看他出入顾家的事情,很显然,他早就察觉了。

  “很早了,大约东征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苗头,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大好,我是去府上找你的时候,才察觉到他不对劲儿的。南下的时候,我劝过他,要他不要参与,他答应了我,可谁想到他竟然会带兵去了北边。”袁思齐扶着她的肩膀,帮她擦去了满脸的泪水,“再后来,他就只有几个月的命了,却还熬夜看奏折披文书,千头万绪,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原来,他说等不及了,是这个意思。”喜梅喃喃低语道,想起了往日看他拼命时,劝他休息一会儿,却总是听他说“等不及”。

  不是事情等不及,是他的命等不及了。

  “他说,若是他能再活十年,南疆北狄的祸患肯定不会用这种方法解决,但问题是他没有十年,新帝即位,若他再撒手人寰,那么皇上是否还能稳住大局还未可知,所以他只能打到这四邻无人敢还手,这才能放心死去。”

  “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顾伯父他真的很辛苦,我不能坏他大事。”

  袁思齐抱着顾喜梅,喃喃自语的道歉着。

  他对于自己的生父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但是却对顾凤璋有一种类似于父亲的崇拜。

  “我知道。”喜梅窝在他怀里,小声的回应道。

  她那么像他,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执拗呢。

  他洋洋洒洒的写下这堆话,又何尝不是再对她炫耀?

  他们父女俩的感情,是即使最亲密的人也无法理解的。

  彼此厌恶,憎恨,却又忽然欣赏,了解。

  想到他信中那句,你也许是最了解我的人,顾喜梅只觉得心中一酸,手上的信纸不知不觉被海风吹走了。

  “不用捞了!”看着袁思齐慌乱的要下海去捞,顾喜梅拉住了他,看着那带着墨迹的纸张在海水中渐渐糊成了一团,然后慢慢沉下去,这才轻轻的说,“这,也许是父亲最想要的结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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