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馄钝店出来之后，顾晨昏拉着我到附近的公园里去逛了一圈，之后才牵着我回去。
小区楼下就有很多卖果蔬的小店。临进小区大门的时候，顾晨昏拉着我去买了些菜。
天还是阴沉沉的，没见太阳，不过，走了一阵后身上到底出了点毛毛汗。
进屋后，我熬不住热，坐沙发上后顺手开了空调。只是没一会儿，顾晨昏在厨房里放好菜出来，就被他夺去遥控，一按给我关了。
不等我发火，那贱人将我拉起来，从后面推着我，将我推进了卫生间里。
“你干嘛？”我问他。
“那样吹空调不好，很容易感冒。”那贱人冲我一笑，有点谄媚，旋即伸手扯下置物架上晾着的帕子放进脸盆里，试着水温放了半盆温水进去，殷殷切切将帕子过水拧干后递给我，“你先拿帕子擦擦汗，擦完一会儿就凉快了。”
“……”我有点无语。心里面同时恨的牙痒痒的，这个贱人，他一准又道听途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双眼盯着他，没接帕子，也没说话。
顾晨昏又拿着帕子往我手里塞了一下，见我还是缩着手不接，那双墨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些什么，接着便见面前的脸缓慢地绽出一朵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顾晨昏问我：“是不是自己够不到？没关系，爷帮你~”
尾音简直拉出了一长排的波浪线。
我心里有股说不清道命名的感觉，喉咙里阵阵发紧，咳嗽几声才稍稍找回自己的音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又正直地警告他：“不许浪！”
顾晨昏一愣，随后像是风中的秋叶似的埋着头颤颤巍巍哆嗦一阵，才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睨着我：“好，咳咳……”他极力忍住唇边的笑，“我不浪，我不浪。”
我满意地点点头。
“那……”他扬了扬眉，正儿八经地问我，“我帮你？”
说着，抖开冒着微微热气的帕子，作势就过来拉我。
我忙往后退了一小步，嘴里干巴巴地拒绝他：“不，不用了，我……我自己能行。”
“不行，爷怕你够不到。乖，别闹，让爷帮你擦。”
擦你妹啊擦！信不信劳资释放洪荒之力再给你一巴掌啊？！
我一边抓住他两只作乱的手，一边不敌他的手劲慢慢往后退，没一会儿，就被这贱人逼退到角落里。
他冲我挑了挑眉，“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贱人。”废话。这么明显的事实还用说出来吗？！
顾晨昏又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凉拌！
我翻了个白眼，不自觉鼓了鼓脸，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帕子。
顾晨昏一愣，接着上挑的双眼微微一弯，躬身扶着墙笑出声来。他的话被笑声分割得断断续续：“程一一，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嗯？”
“……”有这么好笑？
他轻轻在我脸上捏了一下，有些自言自语般的呢喃，“跟松鼠似的。”
我打掉他的手，往洗手池瞄了一眼，用巧劲将帕子扔进脸盆里，盆子一歪水似乎撒了一些，我没顾上看，趁着顾晨昏分神，一鼓作气将他推出了卫生间。
门上好锁后，我轻轻吐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走回洗手池前，才发现镜子里的人眉眼间带着一股热气，整个脸通红的都快熟成一只虾米了。
而仅仅一闪磨砂玻璃门之外，顾贱人不晓得发了什么疯，还在外面笑。
我心里其实知道，顾晨昏就是在逗我。以那贱人的力气，两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刚才要不是他刻意放水，我又怎么可能能轻易将他推出去呢。
想归这么想，听着他丧心病狂的笑，我还是忍不住额上青筋直冒，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将那贱人暴打一顿。
吸了一口气，低头准备用水扑扑脸，没想到这一低头差点撞脸盆上。
“……”
心里跟装了面鼓似的，被吓了个结实，心脏七上八下的扑通乱跳。我将脸盆摆正，打开水龙头放水。
脸盆就立在洗手池里，盆子里的水近乎全撒光了，我毫不怀疑，刚才自己要是再丢准一点点，它就该彻底翻过来了。若是刚才那样闭着眼下去，会不会直接将脸盆戳个洞？
嗯……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和顾晨昏说呢，一会儿出去千万别忘了，出去就和他说……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东想西想，直到热水从脸盆里满出来，浸湿我搭在脸盆边沿的手，我才回神，关了水龙头。
洗了脸，然后用拧干的帕子擦了擦肩颈和手臂，然后是胸前和后背蝴蝶骨。将帕子晾好后，又接了些热水洗了腿，才出去。
屋子里没开空调，窗户倒是被顾晨昏大打开了。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闷热。而顾晨昏就跟只无骨的懒猫似的，歪在沙发里看电视。
“……”也不知道热不热。
见我出去，那贱人一眼斜斜望过来，脸上带了莫可名状的笑容，单手抻着沙发靠背，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我抿抿嘴，正好自己也有话同他说，便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半米远的地方。
我一坐下，顾晨昏就起身朝我挪了过来。不知道是皮肤接触本来就会让人感觉热一些还是他本身的体表温度就高，顾晨昏一靠过来，我就觉得自己身上着了火。我看他一眼，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距离。
没想到，那个贱人又跟着往前挪了一下。
“……”照这架势，再挪几下我就该下地了，索性便忍着没再动，瞪了他一眼：“顾晨昏，沙发这么宽（根本就没有），你能不能往后退一点？”
顾晨昏往自己身后瞧了一眼，“我不。”
“可我热。”我脱了拖鞋，盘腿坐沙发上。
“哦。”他看我一眼，偏过头，闭上眼冲我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贱人。每次都拿这个作交换条件。简直想得不要太美！
我想也不想，抬起脚在他嘴角边上碰了一下。那贱人立马就露出一抹陶醉的神情。我心下暗笑，趁他还没睁眼，飞快地缩回脚。
等顾晨昏陶醉完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敛住表情了。见他还杵着不动，伸脚踢了他一下，“往后退，退退退，赶紧的！”
那贱人立马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后退了大概一个肩宽的距离。
他的目光仍旧缠在我身上，明明没有透露太多的情绪，我却像有点明白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似的。
眼前这个人就如我一样。他静静地，心无杂念地看着我。我太能体会这种感觉了。就想凌晨时我看着他睡着时的那种心情一样。
心跳有点快。
我被他看了一会儿，到底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在他眼前捂了一下。
顾晨昏顺势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很热，很干燥，不像我的起了一层汗，很黏糊。我能感到闭上了眼睛，手心下，他密集的睫毛轻轻往下刷过。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犹豫两秒，开口叫住他：“顾晨昏。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他顿了顿，欲拉开我挡着他眼睛的手。
“你别动。”
手心下的睫毛轻轻颤动。我呼吸一滞，又忙提醒他：“也别睁开眼睛。”
闻言，顾晨昏应了一声。他果真没动，覆在我手上的手也规矩地放回自己的膝盖上。我心下稍稍一松。
屋子里很安静。顾晨昏也没再说话。
空气却不知为什么越来越热，我觉得自己足够放松了，才张了张嘴，准备开口。
然而没想到，喉咙里像突然堵了一块东西一样，话到嘴边，总是出不了声来。
过了半天，连一个字都没说。
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原来我并没有自己为的那么轻松。
顾晨昏咳了一声，大概因为我不说话，他也有点紧张了，巴巴地问我：“程一一，到底什么事啊？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吗？”语气弱了一些，“我眼睛难受……”
说完不等我反应，就慢慢拉下了我的手。
我心里还没想好究竟怎么说呢。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就更加的慌乱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是怕吓到他？
怕看到他从我口中听到消息后的反应？
还是……
只是怕自己？只是怕看到他一系列在自己预想内的表情或者语言？
有件事我不愿意想，但我真的不太明白，他拿到报告后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他究竟是什么想法？会让我将孩子……打掉吗？
心里越慌，话就越说不出口，顾晨昏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有个电话打进来了，手机铃声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顾晨昏拍拍我的手，随后便起身去卧室接电话。
我咬咬牙，在他的腿埋进卧室前，最终大声叫住了他，“顾晨昏，我……怀孕了！”
喊出这句话后，我脑子里整个就懵了。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还好，他此刻背对着我，我和他彼此不用看到彼此脸上的神情。
顾晨昏在原地杵着，时间跟慢镜头似的，过了好久，他才一点一点转过头来。
而那一瞬间，他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同样随着慢镜头似的动作一点一点清清楚楚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