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有此意。”董卓落寞地一笑,“看看今夜的洛阳,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他们殚精竭虑争了一辈子,结果就落得个身首异处,九族尽诛的下场。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西凉去落个善终。”
“主公以为自己还有善终的机会吗?”李儒冷笑道,“洛阳一定,太傅和士族大臣们主掌大权,以主公过去的所作所为,他们还会让你回西凉?还会让你想李翊一样成为第二个无法控制的大汉祸患?如今皇甫嵩就在长安,他的前锋铁骑就在潼关,而寇准就在河东,他的前锋将士已经屯兵黄河南岸,两人一前一后,已经彻底断绝了我们回归西凉之路。”
“长笙说的不错啊,主公。”刘艾轻轻放下案几上的那道圣旨,脸上忧色重重,“主公和奸阉的关系天下皆知,后来为了生存,主公又暗中向大将军示好,同时还大力结交京城的门阀士族,结果这些事后来被朝中的权贵们知道了,主公因此失信于朝中各方,被洛阳权贵们所忌恨。先帝在世时剥夺主公的兵权就是一个明证。”
“太傅和朝中的士族大臣们为了诛除奸阉和大将军,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他们不惜抛弃前嫌,甚至以三公之位许诺于你,但事成之后呢?太傅为什么一直不让左将军皇甫嵩率军入关?为什么让鲍鸿带着西园军到平乐观,却让淳于琼留在函谷关?”
“曹操和鲍鸿的西园军昨天夜里已经被全部并入了北军,太傅一旦掌控这五万北军,再加上洛阳城外的丁原、王匡、鲍信、桥瑁,他们在洛阳城外就有六、七万大军,而我们只有两万人,根本不是对手。假如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洛阳已经发生巨变。奸阉和外戚已死,还是按照太傅的命令一直进逼平乐观,包围北军,那我们很快就会陷入京畿诸军的包围,到那时,主公除了束手就擒。还能干什么?”
刘艾看看董卓,沮丧地说道:“主公,如今我们进退两难,务必要想一条死里求生之路,否则这两万将士算是活到头了。”
“李翊雄踞北疆,为所欲为,早已成为大汉祸患,但他实力强劲,朝廷无可奈何。”李儒接着刘艾的话说道。“太傅和大臣们绝不会再让大汉国出现第二个雄踞一方威胁国家社稷的重镇将军。所以他们趁着主公率兵进京的机会,会想方设法把你困在京畿,夺了你的兵权,甚至还有可能把你杀了。要杀你的借口太多了,太傅随便找个理由诏告天下,你就是大汉逆贼,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现在回西凉,谁能阻止我?”董卓不屑地笑道。“你们想得太多了。如果现在奸阉和大将军都没死,我怎会身陷重围。危机四伏?”
“主公被先帝夺取兵权后,先帝先是要你回京任职少府,后来又让你到并州任州牧。从那时开始,主公就已经深陷重围,危机四伏了。”李儒问道,“主公为什么不敢回京任职少府?为什么不敢到并州。滞留河东?为什么在骠骑大将军远征后,主公还要执意进逼洛阳?主公难道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主公能回到西凉,这一点勿庸置疑,但主公即使回到西凉,在西凉叛军和长安皇甫嵩的前后夹击下。主公自保尚且不足,哪有余力拥有和骠骑大将军一样的实力?现在奸阉和外戚尽除,士人独掌朝廷,一旦天子要剥夺你的兵权,你还能像先帝在世时一样公然违抗圣旨吗?”李儒看看董卓犹豫不定的眼神,大声说道,“主公若退,死路一条。主公若进,则还有一线希望。”
董卓摇摇头,苦笑道:“希望,哪里还有希望?我们最初南下京畿的目的是什么?后来我们兵进函谷关的目的又是什么?铲除奸阉,稳定洛阳,帮助大将军独掌权柄,然后我们借机回西凉。现在伺机入朝的事我已经不想了。看看骠骑大将军,能够独霸一方为所欲为也很好,比在朝为相整天和各方权势互相争斗要好得多。”
“寇准为了远征大军的粮饷,已经出兵黄河,目的无非就是要保证洛阳的稳定。我接受太傅的提议,进逼平乐观,也是为了保证洛阳的稳定。而大将军只要控制了西园军,洛阳也就算彻底稳了。至于太傅想在逼迫大将军诛杀奸阉后再趁机诛杀大将军的计策,根本就是自不量力的妄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不会帮助太傅的。不要说让我做三公,就是让我做大将军我都不干,他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
“但他却成功了。”董卓叹了一口气,“奸阉和大将军一死,洛阳形势急转直下。现在太傅独掌权柄,不但能迅速控制北军,稳定洛阳,还能把我这两万人也一起解决了。所以现在继续进京肯定是死路一条,只有回到西凉才有活路。”
“还是李翊说的对啊。我要是早一点走,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董卓有点懊悔地说道,“我想在大将军稳定局势后,多捞一点钱以便赏赐将士们,谁知道洛阳却发生这么大的惊天变局,让两万将士跟着我陷入了困境。”
屋内一片沉默。
李儒来回走了两步,忽然问道:“如果主公能控制北军,你是否还坚持退出京畿?”
董卓回头看看摆在案几上的圣旨和符节,没有说话。
刘艾说道:“大将军一死,太傅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杀奸阉,而是控制城外平乐观的五万北军。控制了北军就等于控制了洛阳,控制了国家权柄,太傅和那帮士族大臣难道不知道?尤其现在五营西园军刚刚并入北军,平乐观混乱不堪,这五万将士严重威胁着洛阳城的安全,太傅为了能迅速稳定洛阳,务必要尽一切办法先行控制北军。”
“问题就在这。”李儒一把拿起案几上的圣旨对董卓说道,“主公请想一想,如果太傅没有天子的圣旨和符节,他如何取信于北军将领?如何统领北军?如何向北军将士解释大将军的死?如何保证北军将士不会闹事反叛?”
“北军大营里的状况太傅不清楚,但太傅知道那里西园军人多,北军人少,各部将官士卒正在调换合并,大家人心惶惶,军心极为不稳。这个时候如果有个风吹草动,北军大营很可能在瞬间崩溃。五万大军炸营的后果是什么,相信太傅很清楚,所以他如果没有绝对把握不会派人去掌控北军。那么,太傅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有绝对把握?一是手里有天子的圣旨和符节,二是平乐观外有足够的军队包围北军,如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大将军的人和虎贲羽林攻打皇宫要诛杀奸阉,而奸阉为了保命必定要胁持天子和太后。”李儒问道,“如果主公坐镇洛阳,看到奸阉胁持了天子和太后,你敢下令杀进长秋宫吗?没有人敢这么做,太傅更不敢。因此我认为太傅今天夜里解决不了皇宫的事,他无法救出天子和太后,也无法得到天子的圣旨和符节。许多事,他必须要等到天亮之后才能解决。”
“现在洛阳城外的各路大军以执金吾丁原和河内太守王匡距离平乐观最近,主公距离平乐观最远。按路程测算,丁原和王匡如果现在接到太傅的手令,他们最快也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赶到北军大营。”李儒举起手上的圣旨,十分自信地看着董卓,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北军在天亮之前无人统领,主公不但有时间,而且还有绝对把握控制北军。”
刘艾吃惊地瞪大眼睛,指着李儒手上的圣旨说道:“那上面明明写着由车骑将军何苗统领北军,我们如何骗得了北军将领?”
李儒缓缓打开那卷圣旨,大约打开一小半的时候停了下来。朱红的玉玺整个露在了外面,还可以看到几行字。最上面一行清晰地写着“将军节制北军……”
刘艾瞠目结舌,一脸的恐惧。
董卓眼晴蓦然一亮,杀气毕露。
“如果有北军将领提出质疑怎么办?不遵从主公的指挥怎么办?”刘艾急切地问道。
“杀!”李儒断然挥手说道。
刘艾再问:“如果北军将领听到大将军死去,私下举兵叛乱怎么办?”
“北军屯骑校尉段煨是西凉武威人,曾经和主公同在段颎将军帐下效力,和主公有十几年的交情。有他在,一万北军将士必定无忧。鲍鸿还在平乐观,他和主公的交情就不用说了。有他在,两营西园军将士绝对唯主公马首是瞻。剩下就是曹操的三营西园军。曹操是曹腾的孙子,奸阉一系,现在有性命之忧。他要是不从我们,我们就把他杀了,连同他的手下统统杀了,免得出事。如果他识时务,愿意跟随主公,他就可以继续统领西园军。如此一来则北军五万人马尽为我们所得。”
董卓慢慢走到门边,负手望着漆黑的夜空,沉默不语。
李儒此计极为冒险,成功了洛阳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失败了,就是全军尽没之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