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蒋俊英(第二个漂女的故事)(5)
七
水乡的路水云铺,水洼满地,野草挡路。她先是沿着湖边湿地走,然后沿着溪流进山。
在溪流绕过两座小山之后,前面呈现一个小谷地。谷地前是主峰,三座山成品字形,最高处状如虎头,名叫老虎顶。山下左右各有一座龙形小山,人称"银蛇护金虎。"山中怪石嶙峋,千姿百态,陡壁峭石,溶洞深邃,神秘莫测。这里地形险峻,易出难进。这里又是两省交界之处,是三不管的地方,老虎顶上有一座关帝庙,前后三院,庙前天生桥边生有两棵银杏树,古老参天,天生桥是由溶岩形成,宽只容两人并行,高有数丈,下面流水潺潺,常年不断,十分险要。最奇的是天生桥前丛林里竖着许多石柱,皆蘑菇状,大者数丈,小者笆斗粗细,更小的如手指一般。石柱上大多披着靑苔,毛绒绒的,滴着水珠,俗称老虎**。因此,又有人扯淡道,居此男女必好淫也。
俊英走进谷地,过了溪水漫流石头乱卧的河床,来到树林子边。她正在探头探脑张望,忽听一声锣响,从石柱林里蹿岀几条汉子来。
"不准动!"
几条汉子有举刀的,有端枪的,围住了俊英。
俊英倒是不害怕,只是感到突然。她抬头看,三个男人,两个没有胡子,那有胡子的也只是在嘴边挂着几根黄毛,三人皆瘦骨嶙峋,皮包骨头,一副快要倒架的瘦驴模样。俊英想,碰到了大烟鬼,看他们如何动作。
可大烟鬼们并不上前,皆朝后看,有胡子的那个尖着嗓子叫道:"头儿,快点来啊。"
从石林里走出一个女的,长得墩实,胸肥腰壮,挎着两支快慢机,三个男人见了,立即低眉顺眼,那有胡子的连忙躹躬请示:"头儿,怎办?"
头儿将俊英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可带到当家的那里领赏,这女的嘛...你们能享用?"
"不敢。"三个男人低头说。
头儿身上一股邪气,扭着腰说:"谅你们也不敢,把她吊到树上喂鹰去!"
三个男人听令,立刻冲上来故意吓俊英,动手抓俊英,被俊英一阵拳打脚踢打翻在地。那头儿就要拔枪,俊英急忙地说道:"且慢,让我见过何仙姑住持,以后随你们处置!"
头儿两手提着枪,问道:"你说什么?"
俊英从怀里摸出信函:"我是汊河庵洞明师傅的徒弟蒋俊英,师傅要我来投奔何仙姑住持。"
头儿不识字,她叫胡子看了信函,然后说:"你怎么不早说呢,险些儿把你喂了秃鹰。马屁精,捆上她上山!"
"怎么还要捆?"俊英抢过信函,塞进胸罩里。
"这是规矩,捆上!"
俊英感到来捆绑她的三个男人有气无力,捆绑得不紧。男人们的臉黄鼓鼓的,说话尖声细气,人模狗样子,怪怪的。俊英想,这里的男人怎么了?茣非是屁精。
一行人抬着俊英上山,俊英心里难过。她想,她怎么了?到处总是挨捉。与邱次仁相好,挨捉,到了甄家湾渡口,挨捉,如今持有师傅的信函,本想到虎头山受到礼遇,不想又是挨捉,并且倒提抬上山去。唉,我难道天生是挨人家捉来捉去的命吗?她愈想愈悲,不禁流下泪来。
上了山坡,过了天生桥,头儿说:"我叫沈山香,当家的派我管巡山队,大家伙都叫我头儿。蒋姑娘,当家的若是收留你,你我就可认做干姐妺了。"
蒋俊英觉得这个头儿不错,直爽,求道:"头儿,能不能放下我,让我自己走?你们抬着我,我腰痛。"
沈山香在山寨感到势孤力单,她想拉帮结派扩大自己的势力。见到俊英好拳脚,又是当家的师姐的徒弟,她便想交结,但要她破了山寨的规矩放开俊英的手脚上山,她也不敢。山香和蔼地说道:"你就委屈一会吧,抬上山是当家的规定,谁敢坏了她老人家的规矩啊!"
蒋俊英被几个男人抬着,晃晃悠悠穿过山门,又到了庙门。门上有一副石刻对联:赤面秉赤心,靑灯观靑史。她想这是关帝庙。
后来,她被抬着又七转八拐,过了方门圆门好几个门,到了后山的一座小院才停下来。在她被放在地上后,沈山香整了整装,进房报告去了。
一会,厢房里传岀一个老女人粗哑的声音:"啊,是吗?那快抬她进来见我!"
蒋俊英被抬进方丈卧室,马屁精等人退守一傍。沈山香扶俊英坐在椅子上。
她弾眼望去,正面坐着一位高大粗壮的中年妇女,年龄在五十左右。那妇人核桃脸,厚嘴唇,粗眉大眼,蒜头鼻子。身穿丝绸圆花寿字衣褲,腕上戴着一副大银镯。她在伸过大烟袋,等马屁精过来给她点火。蒋俊英心里突然一下塌陷,她那里是庙里的住持?她好像是妓院里的老鸨儿吗!
"俊英是我师姐介绍来的人,你们怎么还不松绑?"何仙姑咧着厚嘴唇一笑,露出两颗金牙。
解了捆绳,蒋俊英掏出师傅的介绍信函,由沈山香接过呈上。何仙姑一看信函,是师姐洞明所写不假。师姐在信上说了来人的不少好处,她是漂女,还识字,不错。她说:"这样吧,山香带她去厨房吃饭,吃过饭再来见我。"
蒋俊英想,她收不收我呢?这时,山香推她一下:"发什么呆,走吧!"
到了厨房,山香特为端岀山雉汤说:"这是我在后山上打的,你喝点。"
蒋俊英问道:"头儿,何仙姑住持收不收我啊?"
沈山香格格一笑:"看来当家的喜欢你,不过,要收你还得做件事..."
"什么事?"
"献上投名状,就是捉个人来。"
"什么,捉个人来?"蒋俊英吃了一惊,把汤钵头放到桌上。
沈山香笑嬉嬉:"捉个男人来当见面礼,这是山寨当家的立下的投名状规矩。当然,不捉人来也可以,你要让大家玩玩,显显你在床上的本亊,嘻嘻。"
蒋俊英竖起眼,想立刻离开这里。她跪下来求道:"头儿救我,这两样我一样也不想干,你放我走。"她后悔没听王、魏二位先生的话,劝她跟黄三小姐上海。
沈山香立即变脸,摸着枪把说:"谁敢放你,不要命啦。况且,你想活着走岀虎头山,大概不可能。蒋俊英,我见你人不错,又看你是漂女的份上,劝你听当家的分咐!"
蒋俊英想,刚脱离虎口又入狼窝,这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命运不济。
饭后,沈山香带她来到后堂大殿,这里完全是另一番气派,大殿柱子上刻着一幅幅金鼓文,墙壁上有诸多神仙画的故事,太师椅上端坐着当家的,两旁站立持枪挎刀的八大金刚,阴森威严。警卫人中,男女几乎各一半,男的个个像大烟鬼,面黄肌痩,女的却是人人健壮,精神煥发。这种景象很易让人迷离,俊英站在大殿中间,不知所措。
何仙姑从嘴里拔下烟袋,问:"俊英,山香把这里的规矩给你交待了没有?你有什么打算?"
蒋俊英道:"当家的,去捉人我捉不来,让大家玩我不乐意..."
何仙姑哈哈一笑,八大金刚跟着她大笑。何仙姑摆摆手道:"跟大家玩,可以跟男人玩,也可以跟女人玩。我这里男人都是调教过的,你不妨试试,看看他们是些什么东西!"警卫队里又传岀男人们讨好献媚的笑声。何仙姑水泡眼往下一抹,轻篾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对俊英道:"你是师姐介绍来的人,我不能为难你。你两样都不愿干,那就让山香送你回汊河庵吧!"
沈山香一听,赶紧向俊英揺手示意,这千万不能接受,这是送死。山香心里同情她,确实不想杀她,便上前答道:"当家的,她有功夫,她想去捉人,只不过是有点害怕而已。"
何仙姑打个哈欠,有人送上大烟筒,她吸了两口,又漱了漱嘴,挥挥手说:"山香,你把巡山差亊交给马屁精,这两天你专管蒋俊英,督她捉个男的来,年轻漂亮的我喜欢的那种。"
她俩岀了大厅,沈山香说:"我也没办法帮你,这里耳目很多。这样吧,湖对面的野猪山里有条大路,来往客商较多,你能捉个人抢些财宝来最好。"
到了宿舎,沈山香给她哨棒,又给她衣襟下塞一支白朗宁手枪,俊英说不会使不要,沈山香说等会儿在路上教她。她们岀了庙门,绕到后山,只见一条大河横在面前,沈山香抽出挂在树桠上的弓箭,向芦蕩里射了一箭。
一会,芦荡里传出歌声,划出一只小舢舨来。那轻浮的歌声随船飘来:
我的小妹子情意高,
对哥哥抱来像火烧。
那天草地里挨人捉呀,
一对野鸳鸯活活的上了双人漂。
呀嗬咳依嗬咳,
一对野鸳鸯活活的上了双人漂。
划小舢舨的是个中年汉子,到了岸边,他把遮着脸的草帽推向脑后,露出脸颊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沈山香介绍说他叫刀疤脸,原是个土匪,被捉上山后当家的见他忠心,打仗勇敢,就让他做了后山的暗哨。
这时,刀疤脸扶她俩上船,揺向对岸。刀疤脸问道:"头儿,你带这位新来的大姐去考试?"
原来,虎头山捉人以自保黑话叫考试。沈山香道:"是啊,逮只鸡来有菜吃,摸条鱼来有汤喝。"
沈山香回答的也是黑话,摸鱼逮鸡都是捉人劫财的意思。刀疤脸望着蒋俊英的胸口,眼里发邪,笑嬉嬉地说:"要帮忙么?我一年多沒当强盗了,手痒。"
沈山香叉腰斥道:"刀疤脸,你瞧不起你老娘是吧?要帮忙也轮不到你呀!不过,当家的有规定,在搞投名状的时候沒有她老人家的谕示,谁也不准帮忙!"
刀疤脸别过脸说:"去年,捉我上山时也不是一个人呢。"
沈山香不再睬他,船到了岸边,停在蒲天蕙酒楼的后门口。她们上了岸,来到酒楼的大堂里,沈山香要吃酒,蒲天蕙端岀一碗洋河大曲。山香问蒋俊英:"要不要喝点酒壮壮胆再上路,我在这里等你。"
蒋俊英摇摇头,问:"到哪里能捉到人?"
蒲天蕙说:"你过了前面的土岗,那里大路小路都有。你在那里等,运气好,半天就能捉到人。"
蒋俊英问:"我在这里等不成吗?"
"不成!"沈山香啃着猪肘,喝着酒说:"你的话多,快去吧!"
蒋俊英无奈,提着哨棒出去。这时,刀疤脸眼里仍然冒着那股邪火,站起身说:"她不识路,我来送送她。"
沈山香一脚踹他坐下,骂道:"狗东西,你在转什么坏肠子,坐下陪老娘喝酒!"
刀疤脸不敢动了,目不转睛地望着蒋俊英上了小山岗。
蒋俊英翻过小山岗,西边的太阳已泛红了。她见一条大路从山下穿过,便在林子里坐下来。她想,当家的要她捉个男人来,是什么意思呢?她是在试我本事,还是要把男人充壮丁?俊英心里产生了许多疑问。
山岰里一片阴暗,蒋俊英盯着那条高低不平的山路,始终不见一个行人。她又想到何仙姑,觉得师傅的这位师妹已不再是尼姑了,而是一个老淫婆,山大王。这个半老徐娘生得丑陋,却爱打扮,那张粗糙的黄脸扑上花粉,抹上胭脂,像个发霉了的窝窝头。这个老淫婆好奇怪,要投靠她的人捉个人作见面礼,真是不可思议。她想起黄凤岐说的,虎头山的许多事是奇奇怪怪的。
太阳落山,鸟雀归林。蒋俊英望着归鸟又想到自己无家可归,无路可走,心里难过,现在,太阳已经落山还没捉到一个人,心里很是着急。正在这时,前面山岰里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家伙,粗壮,高大,从阴暗的谷地冲到路上来。只是因为光线太暗,瞟不清来者是什么样的人物。蒋俊英见来者行速极快,大步流星,她生怕错过,便隐到路边从侧面袭击,不想,当她从树后跳岀时,才看淸那竟是一只大黑熊。
她吓儍了,手中的哨棒也落了,站在那里发抖,两腿像筛糠一般。
大黑熊见有人挡路,并不停留,便立即大吼一声,冲了上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大黑熊中弹,它留下一行血迹,蹿逃到树林里去了。
蒋俊英这才透过气来,拾起哨棒。她转脸看时,沈山香从高坡上走下来,两手各提着一把盒子枪,枪口还冒着蓝烟。沈山香吹着枪口的蓝烟,说道:"你不把大黑熊前腿打断,它会冲上来跟你拼命的!"
蒋俊英倒身跪地拜了拜,感谢道:"山香姐姐,感谢你救命之恩。"
沈山香把双枪插进腰间蓝布带里,显得英姿飒爽,一身豪气,牵着她的手说:"妺子,快起来。我怕你吃亏,你从酒楼出来,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蒋俊英心里一热,滚下泪来,又是躬身一拜:"我自从被漂以来,到处漂泊,今日遇到姐姐真是幸运。"
沈山香心里高兴,笑道:"你我有缘份。我俚二人拜把子认干姐妹,怎么样?"
蒋俊英当然愿意,连声说道:"好啊,好啊。"
报生辰八字时,蒋俊英一听山香比她小三个月,她想,山香先到虎头山应让她当老大,这样,自己虽然受点委屈,但今后许多事可以借力,于是,她报了比山香小三个月的生日。山香很高兴,便撮土为香,两人一起拜了天地,又互相拜了三拜,发了"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盟誓。
礼仪后,山香说:"妺妹,你我既是姐妺,就应两人如同一人,我俚应把心里最隐秘的事吿诉对方。我先吿诉你:我曾与情人陈木生选择在桃花园狼窝里幽会,因为那里经常有一群群狼岀现,很危险,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所以,在那里幽会比较安全。妺妺,你也告诉我你的一件最隐秘的事,好吗?"
蒋俊英想大姐这样做是好的,互相了解对方的秘密可以真正做到心心相印。她想了想说:"我最隐秘的事是我与情人邱次仁要好时,他背首诗给我听,或者我背首诗给他听,这样,两人就心情激荡,来了性趣。"
沈山香听了很失望,觉得背诗沒意思,她说她与陈木生在桃花园要好时喜欢以花为床,以花饰身,那才是增添情趣呢。
她俩一边谈,一边回酒楼。
待她俩回到酒楼,蒲天蕙已叫人摆好酒菜,让她俩开怀畅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几口酒下肚,沈山香关上门,然后说:"妺子,当家的在各处都按下了耳目,我俚说话要小心点。"
蒋俊英端起酒碗跟她的酒碗碰了碰,问道:"店主蒲天蕙也是当家的耳目?"
"那当然是了。"沈山香喝酒如饮茶,啯啯地喝了三口,又补充道:"不过,蒲天蕙跟我关系不错,她不会出卖我。她在这里做生意,借虎头山的势力,她跟当家的关系很特殊。"
蒋俊英想到投名状要提个男人的事,问道:"姐姐,送给当家的见面礼为啥要提个男人呢?"
沈山香撇嘴一笑:"当家的要玩人呗!"
"她要玩男的?"蒋俊英吃惊。
"这就是当家的不同寻常人之处。"沈山香与她碰碗说:"她说她要报复男人呐!"
蒋俊英放下酒碗,更为惊讶:"什么,她这样做是为了报复男人?"
"是啊。她说她从小被卖到妓院,老鸨在她十五岁时就強迫她接客,受到许多男人的欺侮蹂躏,她要报复。"
听到这里,蒋俊英更加想不通:"这怎么叫报复,世上那有这种报复法?"她感到滑稽可笑又苦涩,可又笑不出来。
沈山香很严粛地告诉她:"那报复是很厉害的,手段很毒辣..."她不肯直说出来,便挾起排骨来啃。
笫二天早饭后,沈山香关照蒋俊英去捉人,她去查巡山队,监督刀疤脸等人巡山。
蒋俊英上路前向蒲天蕙要了几块面饼与一壶水,她仍到昨天去的那片松林,窥视着谷地前那条大路。半天,大路上没见过一个人影。她穿过谷地,站在山坡上向前看,那里地势平缓,阡陌交通,道路纵横,可仔细观察,路径上长了许多青草,恐怕这里多少日脚没有行人走过了。
是啊,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有谁愿意到这荒山野水来呢?
蒋俊英无奈,吃了面饼,枕着哨棒睡了一觉。她这一觉直睡到红日西坠,山影重重。她担心会像昨天那样,碰到出洞寻食的大黑熊,于是,便扛起哨棒往回走,就在这时,有个人从斜面的林子里走岀来,匆匆地向右面的大路上走去。那人背着小包袱,戴着低沿斗笠低头赶路,好像很性急。蒋俊英心里欢喜,喝了口酒壮壮胆,提着哨棒追了过去。
不想,她的行动被那人瞧见,那人蹽起腿就奔。那人奔逃,蒋俊英猛追,可是,那人腿长,跑得又快,眼见就要跑进芦地。蒋俊英心想,让他进了无边无际的芦苇荡,那就逮不到他了。她急得满头大汗,怎办?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那人刚蹿到芦苇荡边,荡里砰砰响了两枪,接着,飞出一条小船来,船头上站着一人,她不是别人正是沈山香。沈山香提着双枪,她并不去捉那呆若木鸡背包袱的那个人,她对蒋俊英说道:"妺妹把他收拾好!"
蒋俊英冲上前去,把那人绑了,牵上船,然后说:"姐姐,在我需要的时候,你的枪就响了,你真是及时雨。不是你来,这兔崽子就跑了。"
"你骂谁是兔崽子?你才是兔崽子!"那人身材高大,腰粗背厚,包着头巾,戴着斗笠。他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在挣扎,捆手腕的绳子却是愈挣愈紧,蒋俊英用的是拴牛的扣子。他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断路?"
蒋俊英看这彪形大汉好笑,心想你怎能挣脱我打的绳扣。
沈山香边划船边观察着俘虏。此人年轻,生得皮白肉嫩,可以得到当家的欢心。不过,他没有胡须,倒是美中不足,当家的喜欢胡须坚硬的男人,没有胡子的男人,男人气不足,她不太喜欢。
看来这个俘虏是吵架能手,一路上骂骂咧咧,骂声不停,她俩不予理睬,轮換划船,回到虎头山。上了岸,由小娄罗接着,刀疤脸叫几个人抬着俘虏进庙。
大殿里灯火通明,警卫队分成两排,八大金刚人人举着火把。当家的端坐在太师椅上,核桃脸上擦得胭脂花红,端着白铜包银大烟袋,在烟雾里叫道:"抬上来瞧瞧!"
小娄罗抬着俘虏上来,老医生将火把凑近俘虏的面孔,当家的欠身看了,又像查牲口一样在俘虏腰间摸了摸,扳他牙口看看,感到满意,放声一笑道:"抬到后院去!"
沈山香向俊英示意:你献见面礼成功了,可以请当家的示下。蒋俊英立即会意,向前施礼道:"当家的,收留不收留我啊?"
何仙姑笑道:"你有师姐介绍,现在又如此孝顺,豈有不收之理?收下啦,以后你就跟山香学枪法,参加巡山。"
蒋俊英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地,下拜道:"谢当家的。"
"好,那么,你讲讲你的来历吧!"
蒋俊英以为献了见面礼就完成了任务,她不解当家的话,怔怔地望着山香。沈山香撇着嘴笑,解释道:"这是最后一档节目。你要把你如何与人相爱相恋,又如何被捉被漂,原汁原味地讲来,你讲吧!"
何仙姑喝茶,露出唇边的两颗金牙,喝退了左右警卫,然后对蒋俊英说:"讲到二人合欢之事要讲详细点,不要一笔帯过。"
对当家的这种色相癖和爱听荤段子的恶习,俊英打心底里反感。但是为了生存她不得不讲。她略一回忆,觉得自己与邱次仁之恋倒是靑梅竹马,情意绵绵,波波折折...
蒋俊英十二岁的时候,邻家来了个外甥叫邱次仁,平时叫他邱兄,比她大一岁,男孩子生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他家在西边山里,母亲去世了,父亲在苏州做生意,便把他托给他外婆抚养。
蒋俊英父亲蒋村儒原在县城中学教国文,因性情耿直,见不得贪官污史,又与校长合不来,便辞职回家,在家开馆授徒,邱次仁便来就读。他读《论语》,蒋俊英读《千字文》。两人都不知书中所云,因此,课后玩耍是便他们最快乐的亊。
两小无猜,跳房子,过家家,唱山歌。
她说邱兄读书之声好听,邱兄说她唱歌好听。他俩最爱唱蒋村儒写的校歌:
平原深处,
清水塘边,
大树圩里,
有一座小草房,
那里是我们小小的学堂。
............
确实,这个学堂很小,学生平时只有三四个,最多时学生也只有七八个人。大班里弱冠少年,蒋先生对他们开讲《朱子》,学珠算,练书法。小班里学生蒋先生只要他们背书,描红。那时,徐山云第五个儿虎尾就读大班,也是蒋俊英的同学,后来,他留学日本去了。蒋俊英与邱次仁同桌读书,几年下来情深意笃,到了十六岁时,母亲不让她再读书了,在家学女红,准备给她说婆家。
蒋俊英心中已有了邱兄,媒婆踏烂了门坎,所说的每一家她都不同意。她父母心里也有数,不过,他们嫌邱家没有田产,不愿把她嫁给邱次仁。
那几年里,邱次仁常到苏州去,他想发财。但他终究没有发起来,又回到徐家圩帮助外婆家种田。这样,他俩经常幽会,河湾里,芳草地,榆树林,是他们幽会的天堂。两人相拥相爱时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靑山烂,水面上头称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这样,天久日长,他俩由靑梅竹马时代培养起来的感情表现为柔情、温情、幽情,俊英与邱兄在温和、温良、温馨氛围中相对相处时,她才能产生爱情的情愫。因此,她无情不愛,无情不恋,无情便无性趣。俊英对邱兄情爱以专,情爱以笃,情爱以深。
然而,她的命运不济。在她十九岁时被逼嫁给徐大的儿子徐友谊冲喜。蒋俊英当然不愿意,作死作活,与邱次仁相约逃过一回,企图逃到苏州去,在路上被族长徐山云派出的家丁捉住了,用铁练子锁了回来。第二天,父亲令她与害痨病的徐友谊仓忙成婚。
在她婚后,邱次仁像条丧家犬,溜到苏州他父亲那里去了,可是,当蒋俊英回门那天,他又神使鬼差地回来了。后来,他俩在河湾里的芳草地频频幽会。春上,杨枊依依牵愁,花草青青惹恨,双燕穿着柳林飞,黄鹂贴着绿水鸣,在那美好的时节里,他俩时常入抱芦丛沙汀。
蒋俊英勇敢地说:"哥,你带我走吧,我俩远走高飞,就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跟你去。"
可是,邱次仁没有她勇敢,揺着头:"这,这...让我想想。"
他们这样的谈话进行过多次,每次邱次仁都说"让我想想。"蒋俊英感到他软弱,牛皮糖性子,不能决断。于是,她偷偷地积赞着私房钱,准备在痨病鬼徐友谊病死后回娘家住,公开与邱兄来往。
但是,后来在徐友谊死后,她的如意算盘并未实现。当她提出回娘家住的要求后,被徐家断然拒绝,徐大要她守孝三年。她的父母这时才感到她苦,眼睁睁地看着年纪轻轻的女儿在苦熬,他们也爱莫能助,无法可想。而且,这时村里又传出徐友谊生前有阳萎病,俊英早就守活寡的传闻。
那天,俊英去採桑叶。在往桑树林去的路上,她把预先写好的信交给一个割草的小孩,请他给邱次仁送去。当天下午,邱次仁如约来到河湾里沙汀的芳草地,他们见面时立即互相拥抱,狂吻。
他们那里知道,徐大从徐山云那里要来了几个家丁已尾随而至,他要捉奸捉双,置他俩于死地。
邱次仁抱着她来到水汀芳草地中间,两人相拥而眠。蒋俊英见邱兄在舔她的嘴唇,替她解胸襟衣扣,她眼眶发热,呼吸加快。她闻到水草的气息,野花的芳香。在这草深过人,蓝天碧透,地上烘热,河水潺潺的地方,她全身开始酥软了。
根据以往两人的约定,在**之前,邱兄先念一首诗词作为信号。为啥要这样呢?因为他俩从小在一起读书时,她爹经常教他俩对对子,背诵古诗词,因此,有许多的古诗词是他俩共同熟悉的,他一旦背岀一首来,两人会即刻心心相印,产生共鸣。这时,邱兄念道:"唐玄宗的《好时光》: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莫依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等他念完,蒋俊英己袒胸露腹。她感到有点晕,便闭上眼睛。邱兄是她所爱,她在享受爱情。接着,她缓缓地背岀一首《淮上女》词:"淮山隐隐,千里玉峰千里恨。淮水悠悠,万倾烟波万倾愁。山长水远,遮住行人东望眼。恨旧愁新,有泪无言对君看。"
邱次仁明白她背这首词的意思,心头一热,说道:"我豁出去了,今晚我俚逃往苏州吧,等一会我去雇一条船,我俚乘船走。"
"你们走不了啦,捆上!"
几条大汉蜂拥而上,将他俩捆个结实。他俩惶恐,挣扎,呼号,都没有用,几条大汉押着他们,然后将他们被拴在祠堂前的拴马桩上。
徐家族长徐山云带领一伙人坐在祠堂的议事厅里,外边的事由他儿子虎尾几个打理。一会,蒋俊英的父亲蒋村儒被人找来了,徐山云问他怎么处置两个年轻人。这位苜蓿生涯的蒋先生站在众人面前感到无地自容,只说了句嫁岀去的女儿泼岀去的水,怎么处置俊英与他无关,你们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说完,他便回家去了。
蒋俊英见他爸欲哭无泪,捂着脸从她面前匆匆而去,她难过的低下了头。
徐山云个子不高,已年过六十,却很精神,他留着鸭尾巴头,山羊胡子,穿一身杭绸褂裤,口袋上挂着银练怀表。他手里端着紫铜水烟袋,一袋袋地抽。徐山云主持家族会议处理这类伤风败俗的亊已是多次了,每次他都只问一句话:"你们大家伙看,是将他们处死还是双人漂?"今天,他也是问这句话,问了之后他就呼啦啦地吸水烟,瞪着眼睛不响,从烟雾里瞧着大家。
一屋子的人嗡嗡嗡,讨论的结果是大多数人认为:现如今虽是乱世,可以无法无天,但处死一个人还是要担责任的,处他们双人漂可以不担肩胛。况且,如今已是民国了,淸末就用双人漂,我俚徐家在百草湖是大家族,处亊要有面子,不能用自缢和沉井处置,那是倒退,用双人漂!
但是,坚持用自缢和沉井处置的人也不少,于是,徐山云叫徐虎尾去问蒋俊英和邱次仁,三种处置任他们选一种,然后再由家族会议决定。
徐虎尾觉得这时可以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便来到拴马桩前对蒋俊英说:"嫂子,事己至此,我俚想帮你们也帮不上了,什么都是家族会议决定,你也不要恨我家父,他是公推旳族长,不负起责来不行啊。嫂子,沉井、自缢、双人漂三种处置办法,你选哪一种?"他见俊英咬着牙不响,好像在帮她,说:"我看,自缢和沉井都是死路一条,还是双人漂是活路啊!"
俊英沒有看他,说道:"你去问邱次仁,他选那种我就选那种!"
朱虎尾去问邱次仁:"邱兄,真正没办法呀,自缢、沉井、双人漂,你选哪一种?"
"我哪一种也不选。"邱次仁愤怒地喊道,他是说给蒋俊英听的:"你们凭什么这样做啊,凭什么?"
徐虎尾:"邱兄,我也不赞成这样做,不过,我阻止不了他们。你不选是不行的,你选一种吧?我看双人漂是条生路!"
"我不选,我不选!"邱次仁高声大叫:"我要到政府去告你们!"
他抗议的喊声连在厅堂里的人们都听到了。徐山云说:"既然这样,那就根据多数人的意见用双人漂吧!"
众人一叠声喊用双人漂。
这时,徐虎尾在一旁忙前忙后,帮了他俩不少忙,先是安排他们吃了饭,喝了断命酒,然后把他俩分别安排在他家的大柴屋里住下,准备第二天早晨将他们漂走。
然而,蒋俊英那天夜里遭到了强奸。她是在喝了断命酒之后就晕晕糊糊地睡过去了,她躺在大柴屋里的干草上,感到有人脱她的裤子,爬到她身上,可就是无力反抗。
当家的听到这里来了兴趣,伸过头来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呢,是朱虎尾,还是徐山云?"
蒋俊英回忆道:"这怎么分得清?"
当家的嬉嬉一笑,瞥了山香一眼:"这怎么分不淸,山香,小伙子还是老头子怎分不淸?那个不一样的,嘻嘻,那个不一样的呀!"
沈山香见当家的肥厚的下巴笑得抖抖活活,晓得俊英的故亊挠到她的痒处,便也跟着笑起来,附和道:"俊英见得少,没经验呀。"
当家的撸撸胸,呲着金牙道:"今后在我这儿,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把分钞票,捉到标致男人,享受也有你一份。"
沈山香忙问:"当家的,收下蒋俊英了?"
"当然,收下了,不但收下,我还要重用她。"
蒋俊英跪拜道:"谢当家的。"
当家的说道:"你这么能干,又是师妺介绍来的,我要重用。"她示意俊英坐下,又对山香说:"趁我高兴,你去把八大金刚、小寡妇们叫来,我要宣布新的决定!"
沈山香忙问:"当家的又有新主意了?"
何仙姑想,虎头山人员需要重新调整,昨天,老医生岀了这个主意,便说道:"在大当家死后,虎头山又来了不少人,光漂女就就来了十几个,我想把人员调配一下,除扩充巡山队、情报队外,成立袭击队,专门去发财。现在虎头山近百口人,不发财没饭吃了!"
沈山香一听,觉得她说的话有一定道理。自从大当家死后,虎头山没有什么作为,再也没有主动岀山去抢过。何仙姑这位女当家人似乎只知做山中王,洞中仙,抢男人进行享受,进行报复,别的好像没有多大愿望。现在,她要成立袭击队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喊道:"当家的,我举双手赞成!"
仙姑十分高兴,然后,她派山香到山寨哨所布置马屁精等人加強巡逻,又派人到大河对岸渡口蒲天蕙的酒楼注意外界消息。接着,她又把山上、湖荡里的各路人马全部叫到大殿里来,令八大金刚站成两排,又把松明子、汽油灯点亮,大殿里显出从来没有过的气派。
当家的換了一身黄绸缎衫仿绢裙裤,头上油擦得雪亮,插着双飞翡翠钏子。老医生坐在她的下首,这时,他给她给她点上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吹岀,做出派头来,然后说道:"今天,请大家来,一是给大家伙介绍一位新来的蒋俊英,她武功好,又识字,是我在汊河庵的师姐洞明特为介绍过来的。"
蒋俊英站起来,众人七零八落的拍手。
手持匕首的女人海棠问:"她是不是被漂过,躺过双人漂筏子的女人才是勇�
�的女人,大伙说是不是啊?"
女人中发岀一片笑声,蒋俊英望去,女人们站在大殿中央,个个容光煥发,神采飞扬,男人们站在墙边,人人躬腰曲背,面黄肌瘦。女人们说话,男人们只是点头称是,讨好陷媚,这里的确是女人的天下。
在一片赞扬欢笶声中,当家的说道:"是的,蒋俊英是漂女,否则,我这个漂女寨会收她吗?"
沈山香接口说:"当家的说虎头山是漂女寨,太好了!虎头山是漂女的藏身之处,也是我俚漂女的天下,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众人一叠声说:"是呀,对啊。"
当家的咧着嘴笑着,举着烟袋,眉飞色舞:"大家伙听我说。我作为山大王,漂女寨寨主,与军师老医生戈葫芦等人啇量,自从去年大当家的带领一批兄弟岀外发财全军覆灭以来,我俚采取守势,只进不岀。如今,我俚队伍壮大了,特别是来了许多漂女,她们个个勇敢,因此,我决定建立袭击队,出外发财。这样,原先的巡山守卫队、情报队人员都要相应调整调动。现在,我宣布:任命沈山香为巡山队队长,任命老医生戈葫芦为情报队队长,任命蒋俊英为袭击队队长。队员由各个队长挑选,大家伙看怎么样?"
蒲天蕙、沈山香与蒋俊英咬了一阵耳朵,交换了意见。然后,蒲天蕙说:"当家的,情报队员是秘密的,不能公开选拔。"
沈山香说:"巡山队需要配备几个望远镜,一艘水上快艇。"接着,她推蒋俊英岀来说话,蒋俊英不肯,直往人后躲。沈山香与蒲天蕙拥她到前面来,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露露脸。
这时,当家的说:"俊英,你的任务最重,虎头山近百口人吃饭,今后就靠你们袭击队去抢去夺去掠了。你表表决心吧!"
蒋俊英感到突然,对挑这么重的担子心里没有底,也缺乏信心,便说道:"承蒙当家的看得起,委我以重任。我怕难以挑起这副担子,当家的最好再任命一位男队长。"
她的话刚落音,大厅里一片哗然。
"什么,男人,那些废物有啥用啊?哈哈。"
"她新来咋到,不知这里男人是没用的货..."
"蒋队长要个男的搭档,是不是想弄个人玩玩,嘻嘻。"
当家的冷下核桃脸,条条刀刻似的皱纹爆起,敲着烟袋喊道:"不准吵,让蒋队长选一个!"
沈山香与蒲天蕙把站在墙边的男人们都叫过来,排在大殿中央,让蒋俊英选拔。蒋俊英看来瞄去,那些男人一个个躬着腰,大虾米似的,没有一个是强壮的汉子,她很失望。蒋俊英与沈山香、蒲天蕙低声啇量,希望再找些男人来选。
这时,坐中有一人很紧张,就是戈葫芦。戈葫芦原是江湖郎中,与土匪大当家是结拜兄弟。他现在是何仙姑坐上客,密友,智囊。老医生戈葫芦与何仙姑策划研制的神仙汤、和尚茶,十分毒辣,伤害了不少人。那神仙汤是一剂药,人喝下那剂药,兽性大发,非**不行。和尚茶也是一剂药,喝下那茶人立即熄火,万念具灰,**全无,如果谁连喝几碗和尚茶,那人的性功能就永远废了。神仙汤与和尚茶的策划研制,在老医生完全是为了发财,他想在这里通过一些人的试验,以后带着药方溜到大上海、南京、杭州等地去行医,肯定能发大财。这个策划在何仙姑完全是为了取乐,报复男人。她不在汊河庵做尼姑跟土匪大当家来虎头山,就是为了坐上寨主的宝座,当上女人国的国王,我行我素,解开心结,报复男人。这种心结在她早年间被卖到妓院后不久便形成了,今天,一朝权在手,她要做到极致。老医生利用她的这一心理,配置试验他的祖传秘方。他们实施过程是这样的,老医生陪捉来的男人喝酒吃菜时,便把神仙汤给那人喝下,然后将那男人送入房里,让何仙姑玩弄。接着,他们便折磨那个男人,或打或用锥子戳,或用火烤。当那人被火烤得口干舌焦时,老医生给他灌和尚茶。这样,何仙姑从那男人疯狂地要求**到浑身感到难受,跪地求饶,她感到一种报复的满足,一种蹂躏男性的快感。有时,她亲自手执皮鞭,抽打那些赤身祼体的男人,令老医生用犀利的剃刀在他们**处划两刀,直到那人残废为止。所以,这里的男人大多数性功能废了,成了中性人,再没有男人的豪气了。
那么,现在俊英在选一个男队长,老医生紧张什么呢?
八
原来,他受过贿赂,曾刀下留情放过几个人,刀疤脸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怕那些仍有男性功能的男人被蒋俊英选中,日后败露。
沈山香蒲天蕙找来几个男人,都是些萎靡不振的模样,蒋俊英摆摆手,然后与沈山香蒲天蕙一起向当家的告辞,帯着队伍岀了大殿。
老医生望着她们岀了大门,这才松口气。接着,他恶狠狠地想,我叫你们神气,我研制的女人春汤秋茶凑机会让你们三个试试。这时,他见当家的要走,问道:"当家的,蒋俊英捉来的那个男青年如何处置?"
当家的大烟瘾上来了,直打哈欠:"啊,我几乎忘了这事。老办法,你陪他喝神仙汤。"她走到大殿侧门,又回头补充说:"让蒋俊英沈山香也去陪他,见识见识。"
老医生心里一乐,这下机会来了。他到药房作了准备,便派人将蒋、沈二人找来。蒋、沈二人见是陪酒,当然高兴,问陪的是谁?老医生说:是当家的意思,要她们来陪刚捉到的那个男靑年。蒋俊英感到有点尴尬,沈山香则想,当家的一向吃独食,今天总不会把这个男靑年让给别人玩吧?她正在疑惑,那个男靑年被人带来了。他身高腰长,衣褂整齐,头戴蓝布帽,好像刚沐浴过,脸红扑扑的,红嫩鲜亮,配上那双大而富有野性的眼睛,一副俊男模样,令她动心。
老医生分咐上酒上菜。那些阉人半阉人个个害怕老医生,恭恭敬敬地端着菜进来,恭恭敬敬地退出。当八大碗大鱼大肉上齐后,老医生捋捋茅草胡须,举杯说道:"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客人叫普大莲,这位是突袭队长蒋俊英,这位是巡山队长沈山香。今天,受当家的委托,招待客人,来,先干这一杯。"
普大莲不动杯著,冷冷地问道:"这叫啥个名堂,把我捆上山来,又是香草洗澡,又是酒菜款待,我真搞不懂,你们想干什么,想把我养肥了做人肉包子吃?"
老医生暗暗吃惊,这家伙很泼。蒋俊英放下酒杯,静静地在一旁
观察。
沈山香见她蒙在鼓里,忍住笶说:"让你吃饱喝足了,去享受啊!"
普大莲瞪大眼睛:"去享受,享受什么啊?你们是什么人,是劫财夺物的土匪,还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沈山香将酒倒进喉咙里,又把空杯子叫阉人斟满,说:"给你说对了,都是。不过,我至今只掠财还沒有杀过人呢。"
普大莲:"既然这样,我也饿了,来吧。"她端起酒杯与她一碰,一饮而尽。
沈山香高兴地叫道:"这位兄弟痛快,拿大杯子来!"
她们连碰三杯,三人中只有沈山香能豪饮,大莲最不中用,老医生因待会儿要灌她们药茶不便多饮。到了后来,老医生见她仨吃得都有几分醉了,便说:"我去泡些解酒茶来。"
老医生走后,蒋俊英问普大莲在家干什么活计,岀外到哪里去。普大莲说她家住在小镇上,父母靠磨豆腐为生。她妈妈在镇上是有名的美人,人称豆腐西施。她长得有点像她妈妈,结婚后不够幸福,便有情人,去年被捉上了双人漂。其实,普大蓮这番话已经隐隐约约地告诉她们她是女人,可是,这时蒋俊英和沈山香已经有点醉意,脑子里嗡嗡响,只是把这个标致的青年当成男人,对女扮男装的她没有半点怀疑。当普大莲给她俩含含糊糊诉说身世时,她俩一听说他是被漂过的人便生出诸多同情,二人几乎同时问道:"那你现在想到哪里去呢?"
普大莲:"我去年春上被漂后,经过甄家湾等好几个村庄没人救,后来漂流到周庄北面才被做起,躲藏在亲戚家将近一年,现在,家里给点盘纒钱叫我到南京、上海、杭州去投亲靠友。"
同为天涯沦落人,蒋俊英心里一阵难过,说:"这样吧,我把你的小包袱还给你,你走吧!"
沈山香:"贤妺,你说什么呀,当家的会放他走?这样吧,"她对大莲说:"你先在这里住下,从长计议。"
这时,老医生来了,她们立即不响,看他要做什么。老医生身后跟着几个阉人,手里都捧着大碗茶。老医生从阉人手里将大碗茶一一递给她们,他给普大莲喝的是男性药茶,给蒋、沈二人喝的是女性药茶。他装着笑脸,十二分地客气,请她们品茶,说碗里的茶是他精心泡制的,能解酒提神。
她仨不知就里,大喝特喝,茶确实好,又香又甜。老医生叫阉人伙夫送来点心,让她们边吃边喝。他想,让你们喝个够,然后看你们发疯发狂,当家的开心,我看热闹。这茶一般半小时后药性起作用,可是,三刻钟过去仍未见动静,特别是普大莲神志更加淸醒,人显得冷静有理智,老医生感到奇怪,心想:"难道催情茶对这个男靑年不起作用,是不是药剂里的硫黄等物放得少了,要么,再叫厨房蒸个狗肾给他吃?"
正在他想这想那之际,药茶在沈山香的身上发力。沈山香乜着眼,手在身上乱摸起来,扭着腰来拉普大莲的手说:"小哥哥,来啊,到我房里来,我陪你玩玩,快活快活..."
普大莲一甩手,喝道:"沈队长,你喝醉了,这是干什么?"
沈山香眼睛迷离,面如桃花,啧着嘴,向空中接吻,冲过来欲抱普大莲,普大莲起身后退,叫着:"你搞错了,你错了!"
沈山香:"没错没错,我被漂以后再也没跟人玩过了...来,来!"
老医生见沈山香如此,当然高兴,药方成了。他叫人下了她的枪,然后对外面叫道:"来几个人,送沈队长、蒋队长去体息,把普大莲送到当家的那里去!"
沈山香歪着身子,推着老医生:"你老了,玩不动了,我要这个年轻英俊的人儿..."
老医生身边有几个男女侍卫,他竖起三角眼对他们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啊!"
一群男女把沈、蒋二人架走了,沈山香一边走一边骂:"老医生,你是马屁精,你讨好当家的,我将来有了权,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老医生皱着眉头,跟几个人一道把普大莲护送到当家的住的方丈小院。普大莲一进厢房,他就听到当家的传出话来:"你们都回吧!"
老医生向厢房里望了一会便回到自已的住处,开了抽屉,准备割男人下身的剃刀和药水。他拿出比手掌略长的磨刀石,放在水盆里蘸了蘸,开始磨剃刀。他边磨边琢磨起来,废人下身,下手要穩准狠,插得深割得快,一刀见效。他对这事不敢懈怠,当家的说了,她占过的男人不能再与别的女人上床,这是她报复男人的重要手段,让那些男人当阉奴,在世上活受罪。虎头山被老医生动过剃刀的男人下身几乎全都废了,有几个下身尚有功能,在春天发情的时候,被老医生发现,给他们吃"灭火"药,也就不再有雄风表现了。老医生的剃刀有几把,有刮刀有插刀,他一把把磨着,等待去探听消息的护兵来报。
"报告。"一个护兵回来了。"沈队长与蒋队长在屋里抱成一团,在发疯呢。"
老医生听了高兴,抹抹茅草胡子,看看怀表:"差不多了,半小时后药力就过去了。"接着又问:"当家的那里怎么样了?"
护兵一指:"你看,去探听消息的小七子回来了。"
小七子也是个阉人,报告道:"那个普大莲像被骟过的一样,当家的怎么挑逗,他也不动声色。"老医生感到奇怪,男人用的药方屡见奇效,难道是用错了药?不会的,我在配药时是特别当心的。小七子接着说:"我来时,当家的正在脱普大莲的衣服呢..."
这时,一个女侍奔过来,慌慌张张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她们捉来的那个人是个女的,女扮男装..."
众人一惊,不知所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