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我随身边稀疏的禁卫军,入了我军驻地。
这里还是一派欢声笑语,将士们举杯庆贺旗开得胜,饮酒作乐。
空气中传来丝丝缕缕酒香之气,司徒箜顿时放缓了脚步,他面色苍白无力,万分痛惜,似是不忍打破欢笑之声。又侧眸回望着,眼中晶莹剔透。
我向旁边一团火把撩动的光影处望去,那正是表哥荣幽峰带兵巡查。他谨小慎微,深知此地机关重重,直至此刻,还身着厚重的铁甲戎装,手握枪戟,不敢放松一丝警戒。他见我们狼狈而来,不免有些惊异,便几步走上前,对司徒箜道:"皇上令将军带领守城内禁卫军主力拔营,将军为何只带区区数人而来?"
"表哥,如今,禁卫军,只剩这寥寥几人。"我无法抑制心间激动愁绪,还未等司徒箜开口,便道:"我们中了埋伏,终究还是失算。林国叛军大批人马攻入守城内,城池失陷,我们腹背受敌,只得仓皇逃窜。"
"城池失陷?"他眼眸中寒光乍现,似是恍然大悟,又见我未语,便焦急的高声对司徒箜道:"司徒将军,你守城不力,皇上可会治罪!"
"表哥,司徒箜是为护我,才遗失战机,当时情形却是万分紧迫..."我心间猛烈一颤,骤然停住,却见三哥从军帐中走出。他俊秀的面庞上波澜不惊,只是深棕色的眼眸黯淡下去,仿若地上的石子失了光泽,而略显瘦削的身影也更为落寞失意,瞧那神色,定是听闻了我们所言。
司徒箜仿若枯槁,麻木的卸下了腰间佩剑,上前几步来到三哥面前,俯身跪地,双手将宝剑呈上,语中铿锵道:"臣司徒箜守城不力,自请死罪,请皇上恩准。"
空气在这一瞬凝结住,寒风呼啸的声音尤为清晰,司徒箜双手将剑呈上,整个人仿若断翅的雄鹰,透着别样的悲壮之气。
三哥眉宇间流露的憔悴之色分外醒目,却不失优雅之气,那是种落魄的雍容。浮华的月影落在他的肩上,独具忧伤。他沉默着,望着司徒箜手中宝剑,唇间微微一颤,却终究还是未言。
"三哥,我们深陷叛军埋伏,形势危急,城池陷落并非全然司徒箜之过。"我趁司徒箜不备,一把抢去他手中宝剑,掷在地上。
"公主!"司徒箜见我如此,这才回过神。
"三哥..."我见三哥依旧若有所思的沉默着,便心急如焚,几近大呼小叫着道:"我朝将士能领兵之人为数不多,再者,司徒箜本无过错啊。"
三哥眉宇郁结,瞳仁微微收紧,眸中掠过些许责备之意望向我,说道:"自然不是他的过错,事已至此,只怪朕愧对天下。"
这只言片语便如寒光凛冽的刀锋划过我的心头,那突如其来的痛楚令人一时招架不住,就连心间最后的防线也被摧毁,只剩断壁残垣。我不知何言以对,只道:"我并非此意,那些人甚为狡诈,若怪,该怪他们的狼子野心。若逆了天道,不等我们发兵,天就要亡他。"
这些言语,连我也觉得有些悲哀好笑,竟然以天道来作赌注,未免过于荒谬。
三哥未再与我多言,只上前接过司徒箜手中长剑。他淡然一笑,皎洁的面色透过无限的深沉与悠远。又亲手扶司徒箜起身。
司徒箜也是一惊,面带几分迟疑之色:"皇上..."
三哥手握着宝剑青色雕纹的剑柄,语中铿锵道:"如此宝剑,当为英雄杀敌所用,若是用来谢罪,岂不玷污了它!"他将宝剑亲手交于司徒箜手中,凝重的望向他道:"如今天下局势已然明了,朕希望司徒将军以叛军之血,洗去兵败之辱。"
司徒箜眸中微光又现,他接过宝剑,终于如释重负,唇角处不住的微微颤抖,握剑的手上纵横青筋暴露,又俯身跪地施礼回道:"臣定不负皇上,决不让叛军越雷池一步。"
三哥微微颔首,淡若云烟的笑意有些黯淡,似梧桐树影落寞,又吩咐表哥荣幽峰道:"荣将军,令众将士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兵分两路,向东西布阵扎营,决不可使林国叛军会合。"
荣幽峰领命,带我同司徒箜一并退下,又为我们分别安置军帐住所。一路上,我们都缄口不语,实则是心中对眼下情形早已明了。我朝许是日薄西山,先前平息大粤国进犯时,便损失了数十万戍边大军兵力,而后还不容喘息,林国也兴兵谋反,致使我朝雪上加霜。可林国现今的实力,却不容小觑,也根本无法估量。
荣幽峰将我安置在一处军营中,又迅速离去。这里周边只有稀疏几名侍卫留守,许是由于事态紧急,拔营匆匆,他便只将我草草安置了。
军帐中幽静的恐怖,这是边陲之地千年来的基调,这里的夜,漫长得仿佛无穷无尽。门外有人入内,将小烛燃起,置于木案上,又不被察觉的留意了此处片刻,才退出帐外。
昏黄的光影令人倦意丛生,烛光摇曳处,几分诡异阴森席卷。窗外的月影有些朦胧,渐渐溶化为一团淡黄色的光晕,隐在了浓密的乌云后。
我倚在卧榻上小憩片刻,寒风呼啸的声音尚存,床榻处缕缕阴风依稀可感,连空气中都透着无尽寒凉。这里条件甚为恶劣,但我困倦至极,便无从挑剔了。
眼前的烛影渐渐模糊下去,化为一团橙黄色的光芒,暖意逼人。我恍恍惚惚飞离开了这片荒芜的孤漠,仿佛又回到了繁华的中原皇城。
那里,果真很美...
御花园的夜景如梦似幻,纯黑色的天空中繁星点点,璀璨高贵,几盏奢华的描金绣鹤宫灯高挑,梨花树下,片片花瓣随风翩翩起舞,空气中充溢着清幽的淡香。那里美得似乎独立于尘世之外,那里该是琼阙仙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