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禁卫军似有些犹豫,只向前扶着他,却被他一把推了。他眸中顿时就如烈火灼热一般,仿佛要将我灼为灰烬,又紧捂着渗血的手臂,略有些悲切说道:"臣的伤并非在这里。"他突然用尽全力捶打着胸口,发出了骇人的沉闷声响,身后的禁卫军闻此皆是一惊。只见他指着胸口,一字一顿道:"是在这里!"
"你作什么?"我的焦急无奈逐渐演变为愤怒,又高声喝道:"再这样下去,你果真不要命了吗?"
"心已死,留一副空躯壳又有何用?"他根本不顾及身后的禁卫军,将心头的忧伤歇斯底里倾倒。
"好,随你去吧。"我被他的话激怒,又道:"你便是死了,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伤心难过,从此,再不会有人扰了我的清静。"
他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高大矫健的身躯猛然一颤,眼眸却越发迷离了,隐约透着落寞与失意,令人心疼。我顿感有些悔意,望着那棱角分明的面庞,心中隐隐作痛。
前世里,他欠下我多少花前月下的情债,才换得今生,与我这般纠缠,终不得善果,只留悲伤盘旋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不过我的话却是违心,我怎愿看他这般折磨自己,因而丧命呢,况且,退一步而言,即使是念及他的骁勇善战,我也不愿他死,令我朝失去一员虎将。
面前只剩良久的沉默了,我不知何言以对,便想上前催促他回府。
可还不等我开口,他便如一只受伤的猛兽般,连眼圈都有些发红,令人望之生惧。他毫无顾忌的捶胸顿足,突然,一拳打在自己渗血的手臂上,发出骇人的声响。他本能的痛苦呻吟,却又将声音生生压回,剧烈的疼痛令他唇角痉挛着。
可他竟还不罢休,又一把死死抓着渗血的伤口,使劲全力用手指戳在痛处,直弄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他浓眉紧蹙着,额上的汗水滴落在地,在月下泛起点点清光。
"你疯啦?"我满目惊愕的望着他,又道:"如此作践自己,你这个疯子!"
剧烈入骨的疼痛令他无暇顾及我的话,他死死咬着下唇,将低沉的呻吟声逼回,高大的身躯晃动着,体力显然不支。
我上前扶住他,随着他的身躯晃动着,他这才回望着我,勉强挂上了若有若无的骄傲的笑容,无力的说道:"我若死了,公主定会心痛的。"语罢,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沉,昏厥过去摔在了青石板地上。
"司徒箜!"我险些也跌倒在地,双手拽着他的银色戎装焦急的唤着他的名字。可他没有丝毫反应,棱角分明的面颊上掠过丝丝安详。我凝视着他,顿时发觉他那在月下苍白的面庞竟如此俊朗,如婴儿般纯净,红唇皓齿间也透着刚毅之气。
我竟如此细心将他端详。
身后的禁卫军见这情形,纷纷上前向我请示。
见他伤得如此严重,我自然放心不下,便令宫人宣了太医,又虽身边的几名禁卫军一同送他回府。
马车一路颠簸着,在御道上飞驰。我心中乱作一团,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司徒箜伤得那么严重,怎么受得了一路的颠簸?可也只有尽快回府,他才得医治啊。
从何时起,我竟会为他而忧愁神伤。可我对他并非男女之情,只是时间沉积下的感情罢了。
夜风轻飏,将车帘吹开。我微昂起头向外望去,此刻夜色已深,铅华如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银色的月光透过澄澈的夜色洒在大地上,微凉的空气中弥漫着点点清幽的花的芬芳。
不过须臾,马车便驶回司徒府。
禁卫军赶忙扶司徒箜下了车,来到房内,那里已有太医候着。
我无心顾忌男女之别,便也进入了他的卧房内。这里光影十分黯淡,桌台上的小烛明灭不定,摇曳着微光。窗外梧桐高大的树影透过薄鲛纱窗投在房内,更衬得房内萧索落寞。
他终日便是在这里生活着,即使窗外夜色再美,也只得一人对月独酌,醉里寻得快乐。
府中的侍婢们为他褪下了沾染着血渍的戎装,换上一袭整洁的白色长袍,将满头凌乱的长发稍作整理,扶他躺回卧榻上。
我坐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他的身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那般安详,而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摇曳的烛光下透出了刚毅之气。
房内候着的太医赶忙上前为他把脉,不敢耽误。
我心中万分急切,不知是忧心他还是忧心我朝失去这骁勇善战的将军。
须臾,太医才转身站起朝我走来,又俯身行礼,恭敬回道:"禀公主,司徒将军只是伤口流血过多,导致一时昏迷。想来只要好生休养着,便无大碍。"
我悬起的心终于落地,又吩咐太医道:"有劳大人了,你且下去为司徒将军抓药吧。"
他微微俯身施礼,又以官袍的长袖拭去额边挂着的细微的汗珠,这才带着身边的侍从退出大殿。
此刻,司徒箜一定沉醉在梦中,得片刻慰藉了,在那里,有他苦苦寻觅的知音,陪他共度良宵,赏月色,饮美酒,题诗助兴,乐得逍遥。
可那也终究是梦,总会有梦醒时分。若非如此,即使一生一世都沉浸在假想的仙境中,又有何妨,至少不必暗自神伤,终日泪垂。
我不想扰他休息,便起身准备离开房内。可就在这一刻,我听到了他无力的唤我,他只唤我作凌儿。
我回望着那棱角分明的面孔,熟悉又陌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