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努力
“别动!”
单膝跪在地面的沈岩,握着我脚踝的掌心微微的用了力。
“在路边的小摊上,看到了这么一串链子,觉得好看就买下了。”他系好了锁扣,指尖挑起了脚链上的一缕吊坠,抬头朝我淡淡一笑。
路边小摊?岩大人,什么时候会逛路边摊了?
“这是什么?”那样的花式,我似乎是没有见过的。弯了身,想要仔细的看清楚,他却扶着我,又站了起来。
“饿了,晚上吃什么?”他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翻起了我先前正准备着的晚餐材料。
他的下颌就一直抵在我的肩窝,紧紧的贴在我身后。这样的亲昵,就像以前一样。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不是吗?和一个已婚男人这样,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呢?
我不知道,自己的挣扎是不是明显。但他,却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松开我,旋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水槽边放着的蔬菜。
“语儿,既然决定留下,你就必须要习惯。”他环着我,将我拉近贴在他身上。虽然含着三分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十足的伤人心。
习惯啊…
我点了头,答应了他的要求。不答应,又能怎样?
耳旁,温热的唇,落了下来。我以为,他会是亲吻,便阖上了眼睛。可谁知,他只是轻轻的一啄,便将额头滑向了肩窝:“我好像总是吃不习惯外面的那些东西,我好想念你做的菜,也好想念你煮的汤。虽然,有时候,真的挺难喝。可如果隔一段时间不喝的话,却想念的紧。”
手指,沿着他的背,攀在他的肩头。有些娇软的把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稍抬了头,看着天花板,有些想发笑:“你这么挑食,你太太可否知道?”
那蹭在我颈脖之间的下颌,顿了顿。像是想了想我这问题,随后,连着温热的气息,笑着出声:“王管家,在我家呆了至少有三十年,每一个人的口味他应该很清楚的。”
早晨出门的时候,沈岩还坐在桌边吃着早餐。他曾说过,他不喜欢麦片这样糊糊的东西,但今天起晚了,便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用冰箱里的牛奶煮了他不喜欢的麦片。
等他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是有不满的。可见了我还在忙碌的身影,便撇着嘴自己拿起了汤勺往碗里盛。等我把面包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像个孩子似的冲着我,一脸的不悦:“我想吃混沌煮面。”
“时间来不及,起床前我问过你了,你自己说早餐随便的。”我撕下手中的面包,递到他面前,不去理会他的无理取闹。明明就是自己拉着我赖床,不肯起。等着要上班了,却又说不吃这个,不吃那个。
看着他像是委屈的脸,我不由的会想,他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了?
腕表的指针,已在八点十分的位置。我稍稍的喝下两口他递来的麦片,起了身,脱了身上的围裙。绕到还皱着眉头咽下麦片的沈岩身边,双手捧着他的脸:“岩大人,你慢慢喝,我要去上班了。”
他眼底好像闪过了一丝窃喜,我皱着眉头把捧着他脸的动作,改成了一阵捏揉:“你要敢倒掉,你试试看。”
低头,在他还留着麦片的双唇上,印上自己的。他无奈的样子,无由的让我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得意。
好像一晚上,我真的适应了他说的一切,就像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仿佛连那些听着觉得伤到了极点的话,都忘记了。
他还是他,我还是我,一样的宠爱,一样的包容。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
上车的时候,坐在第四排的若清给我招手,我拎着包往那边坐了过去。休了三个月的假,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而还在家里用着早餐的沈岩,还会继续着他的婚假,直到十天之后。
当然,这十天,他也不会一直留在我这里。
销了假,上了班。却从杨梅的目光中,看到一种悲悯的成份。她几次的欲言又止,让我都觉得自己看似很需要人家的安慰。可我跟她解释不了什么,也无法解释。
之后,因为工作的原因,在财务的办公室里,见过了司俊几次。可奇怪的却是,这时候的他和我以往在沈岩身边见过的他,不一样,很不一样。那样冷厉、严肃的模样,似乎完完全全的被他敛进了身体的最里面,丝毫不见。
我也见过齐朗,也见过跟在齐朗身后的那个陌生男子几次。虽然,会觉得眼熟,但我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索性,也就不想了。
日子过得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从这样的平静里,涌出了丝丝的甜蜜。盛于往昔的疼爱,让我常常的错觉在宠爱与被爱之间,恍惚。
好在,他有给我足够的冷静空间。能明白,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临时接了刘文的通知,让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匆匆的赶往了市里规定的集合点参加一场封闭培训。而原本要参加的他,临时改变行程去了分公司。没跟沈岩说一声,我总是想,这样的培训,他是一定会知道的。可我疏忽了,请示上有可能没有写着参训人员的名单。
就是这样的疏忽,让我在到达泰宁的第四天清晨,见到了一脸忧心的司俊。他见了我,快步的走了过来:“先生和你在一起吗?”
什么意思?我下意识的皱了眉,摇了头:“他怎么可能和我在一起?”
“你的电话呢?我打过很多次了,为什么一直关机?”他拉过了我,走到大堂的一侧,避开了与我一同参加学习的其他企业代表。
“这次说是封闭培训的,我们的所有通讯设备全被收上去了。”难道就这事,千里迢迢的跑来泰宁?还有,他一开始的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沈岩不在公司?
他烦躁的捉了捉额前的头发,紧皱着眉头:“先生无缘无故不见差不多三天了,谁都联系不上。”
这个消息,瞬间让我觉得眼前一黑。
“报警了没有?”这好像是我跌坐在了大堂沙发上后,问出来的第一句话。
司俊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报什么警啊,我们以为他是和你在一起。可因为你的手机也打不通,你们刘经理自己也下分公司检查工作去了。隔了这么几天,才知道你代替了他来参加这次培训。我连夜赶过来,就是过来看看的。”
“你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他的电话呢?你都打过了吗?”我不由的捉紧了他的衣袖,心里乱得理不出一个头绪。
“找过了,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第一天还能打通电话,第二天上午也还可以,可后来就关机了。”
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这么大的人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这样没有责任心的人:“苏缦,苏缦葬在哪?你们去过没有?”
这也许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让沈岩大失分寸的人了。
“去过了,普渡寺这四十九天都在闭关,不接待外客的。”司俊站了起来,拉起我:“唯一没有找地方,只剩下你住的地方。
“不可能!”我想也没想,直接的否定了他的猜测。沈岩没有道理,呆在家里不去公司、不接电话。
“不能再在这里瞎猜了,你跟我回去。你家的门锁,也只有你和先生两个人能打开。”他捉着我就往门外走,甚至连给我向组织者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给。
上了车,联系上了齐朗,告诉了他,家里门锁的密码。二十分钟之后,终于接到了齐朗打来的电话,说沈岩真的在家。只不过,高烧。
一路上,司俊的车速都很快。可我,却仍然希望能再快一些。等到车子停在了医疗中心,一直守在门口的齐朗已经迎了上前:“已经在输液了,不用这么紧张。”
高烧,又是高烧。
“他是怎么回事?自己病了不知道去看医生的吗?每一次都非要烧到昏迷,被抬进医院。”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
二十一岁那年的圣诞节,遇到了坐在海岸边的沈岩。他那时候,还只称呼我:“子语”
他说:“子语,能陪我坐一会吗?”
事隔这么多年,那悲伤的声音和孤寂的身影,总让我不能忘怀。这么多年,我也总在想。如果他让我陪他坐一会的那一年,我有三十岁,也许我和他也不会走到今天。可那时,太年轻,太好奇。不懂,这样一个男人,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吸引力。
我走到了他身边,像是确认,坐在沙滩上的人就是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沈岩时,我吃惊极了。
他抬头,看了看我,又波澜不惊的目光转向了海面。
十二月的海滩很冷,我拢了拢自己的羽绒服,看着只套着外套的他。不知道他在这里吹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还打算在这里吹多久。
其实,我不应该坐下来的。可面对着这样的他,理智就不再有存在的意义。
陪在他身边,一直坐到他转过头,看着我问:“你知道有种病叫昏睡病吗?”
我摇了摇脑子,是一直睡觉的病症吗?我不清楚,所以只好诚实的摇了摇头。
“它是一种叫做锥虫的寄生虫感染造成的疾病,流行于中部非洲。14世纪,马里国王MaiJata就染上了这种疾病,昏睡大约年后死亡。这是较早的昏睡病例。几个世纪后,西方殖民者把贸易拓展到西部非洲时,发现了这种怪病。后来,探险者们发现当地一种名为Tsetse
fly的虫子和这种疾病之间的联系,把它叫做“苍蝇病”。这个病在非洲威胁着6000万人的健康。每年有大约50万新病例,造成6万多人死亡。每年还有超过00万头牛因为这种疾病而死亡。”他见我摇头,淡淡的开口给我讲述这个昏睡病到底是个什么。他讲述的声音,很轻,很淡。需要我集中着所有的注意力,才能听得清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病症,但他讲得那么认真,我便只能选择安静的当一名听众。
“这个病,没有疫苗,没有副作用小、效果好的理想药物。人如果一旦被传染了这个病,她就会一直这么沉睡着,至到死亡。”
他在说到死亡这两个字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见了我不由的一个冷颤,又将目光转回海面。
这长长的一段话,像是在给做我科普,但在那没有什么升降起伏的语调里,却带着浓到化不开的伤感。
我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突如其来的烟花声却打断了我还没有整理出来的话。一时间,星火腾空而上,绽开瞬间的光焰。一朵漂亮的烟花映入我的眼帘,五彩缤纷,犹如鲜花一般,冲上云霄。
我低过仰望天空的头,转向沈岩。他还是静静的看着海面,像是丝毫也没有受这烟花的影响。天空中,时而绚丽,时而典雅的光焰,尽情的在天空展示着它那成熟的美丽。可是就是那一瞬间的绽放,随之而来的是坠落,落在地上化成那冰冷的尘埃。
他静静的看着海面,而我,静静的看着他。
直到,他就这样硬生生的在我面前倒下。
他不知道,在等10抢护车来的那十几分钟,我有多害怕。他也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慌张,我甚至伸手,到他鼻子下面探个呼吸的勇气都没有。
我好害怕,他就这样再也睁不开双眼。我还没有告诉他,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他的,记得我们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守在床边,看着他灰白的脸色,感受着他轻浅的呼吸。那样子,就像好多年前的样子。而我,亦没有变。静静的握着他的指尖,等他醒来。可沈岩醒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半。还扎着针头的手掌,落在了我的长发上。
他努力的睁着双眼,沙哑着嗓子,盯着我问:“你去哪了?”
我一直觉得,沈岩就像孩子。可这样子的沈岩,却像是一个与母亲走失了的孩童。在好不容易看到了母亲之后,哭着,喊着,责怪着。紧紧的握过了他因为吊着退烧药而微凉的手掌,眼泪有些不请自来:“我去了泰宁参加培训,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的指尖,缠着我的,落在了我的脸颊,滑过脸上的泪珠。看了我很久,很久,最后,像是再也没了力气,才缓缓的将手搁在了床边。弯了弯唇角,轻轻的应了一声:“哦!”
我还想解释什么,他可又闭上了双眼。那起伏着的气息,也渐渐的平稳了下来。我擦了擦脸上的泪,坐起身子,替他掖好了肩头的被子,又重新坐了回来。双手,紧紧的包裹着他的手掌。我以为,他又睡着了。可就在我自己握着他的手,快要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时候,耳边才又传来他淡淡的声音:“下次,要记得告诉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