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单调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望着苍白单调的天花板发着呆。心中想着李辰吻我的样子,想着为什么我没有将他推开,想着为什么我会握住他的手。
我真的成了那个重倒覆辙的傻瓜,在他若有若无的关心和疼爱中,我再次陷入了他的牢笼,我把自己关了起来,还潇洒的当着他的面,把那个钥匙丢的好远好远。
第二天醒来,却是被他的电话吵醒的。
“起床了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让我感到那样不真实。
我眯着眼看一旁的闹钟,才七点,对着电话嗯了一声,便打算继续眯着眼睡过去。
“我在门口,买了蛋挞。”他好听的声音隐隐传来,却让我的睡意顿然无影,我从床上蹦了起来:“我……你等一下。”
“嗯,好。”他对着电话道了好,便挂了电话。
我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匆忙的披上衣服便跑到洗手间洗脸刷牙,又差点把洗面奶挤到牙膏上,想尽快搞定这一切。五分钟后我随手理了理头发便去开门,心跳仍是急速的。
他穿着一身运动装,显然是刚刚晨练结束,头发不像在公司中那样一丝不苟,清爽的散在额前。见我终于开门,脸上竟没有任何一丝的不耐烦,晃了晃手中的蛋挞:“不介意那么早把你叫起来一起吃早饭吧。”
我摇了摇头接过袋子转身想去找餐盘,他却突然握住我的手,然后另一只手亲昵的放在我的唇角,我下意识的后退,他却轻轻抹去我唇边的牙膏:“怎么还是那么粗心大意。”
他的那句‘怎么’让我有着莫名的悸动,我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去拿餐盘,他跟着进了屋。站在厅内环视了一遍我的房间道:“这里好温暖。”
我边将蛋挞放在餐盘里准备餐具边不经意道:“本来想跟家里人住一起的,可是虹桥的房子离公司太远了,就在这边买了一套。罗雪跟罗飞帮着买的家具,那个红木床是我爸跟我妈送的,上面的木雕还是我爸亲自刻的。罗雪喜欢蓝色,就把卧室刷成天蓝的了,说以后司徒皓欺负她她就跑我这来气他。秦筱跟向暖什么忙都没帮,就顾着捣乱了,我那台双响炮才用了一星期就被她们几个给唱坏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大堆,我才发现自己的话似乎过于多了,慌忙止了声音将蛋挞和牛奶放在餐桌上歉然道:“对不起,我说的好像有些多了。”
他的表情有片刻的复杂,起身在餐桌边坐下,拿起牛奶仰头喝了一大口:“怎么没有厨房?”
我一时无言,随口应道:“也不怎么做饭,都是在外面吃的。”
他不再多说,继续喝着牛奶。只是,我却有些食之无味。
之所以没有厨房,确是因为我不做饭,只是并非我不想做饭,而是因为害怕滚烫的火焰。
自那次之后,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也会勾起脑海深处的梦魇。那些刻骨铭心的灼伤,今生难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话所言非虚。
“今天下班有空么?”
我错愕的抬头,又想起问卷到了公司今天可能得加班:“可能不行,你们的常规问卷回上海了,最近可能会很忙。”
“问卷一开始不是要抄码、编码的么?你不是负责数据的么?为什么还要加班?”
我疑惑于他竟这般熟悉我的工作流程,吃惊的抬头望他:“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工作分工?”
“我们公司也有专门的调查部门,我一直想把调查部门扩充,这样以后有了新产品做起调查来也方便点,所以就留意了一下。”
“虽然没有我太多事,可是我必须得监工,而且有两个项目还没结案。”
他将蛋挞灵巧的分割成三份,又将我和他的餐盘对调了一下道:“要加到几点?”
我心下有些感动的望着他的动作,心下算了算时间道:“大概七八点吧。”
“八点半我去接你。”不容我拒绝,他的语气中命令的成份多过于商议。
我也识相的不再多说话,并没问他有什么事,也没有再推阻,和他吃起早餐来。
出门时我下意识的望了眼言泽的房门,已经两三天没有看到他了,往常他像牛皮膏药一样粘着不放,如今却又似人间蒸发。
想起他不时邪恶的喊我大婶的样子,不禁嘴角漾起一抹笑来。
“什么事那么开心?”电梯中的李辰突然出声。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谢谢你请我吃早餐。”
他宠溺且习惯性的揉乱我的长发,轻声道:“很久没见你那样笑了。”
他的动作让我感到温暖,却又伴随着隐隐的不安。或许太久不曾被人这样疼爱,又或许,是因为对被他疼爱的感觉太过陌生。
我再次抬首,想要再绽放出一抹笑来,却仍显苦涩无力,再也没了先前的心情。
言泽,为何此时一想起你,我便能露出那样纯净的笑容来。
又为何,我朝思暮想的人明明近在眼畔,我却无法欣然而笑。
第一眼起便不喜欢言泽。
他长的太像我,单是看着他,我的脑海就会不时蹦出这个男孩是我的亲弟弟的画面。甚至连左眼角下方的泪痣,都如出一辙。
这样的相似面孔,让我想要做DNA化验的想法迅速吞回了肚子。
罗冰曾经和我说过,眼角下方有泪痣的男人是薄情的,我很用力的冲她摇头,然后很用力的吻她。我告诉她,至少这一世我不会薄情。
可是谁会知道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竟会出现在我身上,我甚至还没做好离开她的准备,却已经失去了保护她的权利。
她在我身后哭喊:“你说过你绝不会先走的!……”
声音很大,几近撕心裂肺,一字一句似针扎般刺进我的心里,像是在胸口纹了一个永生难以洗去的刺青,随着我的呼吸起伏,每日每夜每时每刻的想起。
我转过身望她,努力不让她发现我眼中的哀伤:“罗冰,你怎么那么傻?”
想起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想起她在我身后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想起我头也不回决绝的像前走,不给我们的爱情留下一丝余地。
我在候机室买了一大盒的巧克力,MJ蓝莓口味,是她最爱的味道,是我最爱的她最爱的味道。
言泽伸手问我要,我将巧克力放进包中,问空姐要了一包巧克力递给他。他却指了指我尚未放完的巧克力道:“我要这个。”
我没有再睬他,侧过头便假装睡了过去。
可是一闭上眼睛,就会感受到眼眶的酸涨,我庆幸今天是个雨天,我能不让她看见我的眼泪,它们和着雨水流着,无声无息。
可是为什么,我却能在她的脸上那么轻易的分出眼泪和雨水。
她总是在我耳边喊,阿辰,阿辰……
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笑着问她为什么。然后她会冲我傻傻的笑:“说明你是我的人,罗冰专有,生人勿近。”
她总是这样,小小的一粒糖就会满足,轻轻的一个吻就会脸红许久。
我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爱上她,像她表白是为了能够更近的保护她,照顾她,更快的还清我欠她的人情。
可是我不知道,人情是不能限制和估值的,什么时候这份人情可以还清,什么时候我可以不用看着她的时候感到愧疚和自责?
我不得而知。
从那一句我喜欢你开始,她正式踏进了我的生命。
她拉着我的手在那条枫叶飘零如雨的小道上奔跑,披肩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我跟在她身后,任她温热的小手紧紧握着我的。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苹果馨香,手上、颈间、发梢还有她的嘴唇。
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她在那个幽长的巷口拉住我的手,然后在我耳边轻声道:“李辰,你会是我未来的丈夫,一定。”
然后我看见她脸色绯红的大跑朝巷子里跑走,我看着她红色的裙摆在空中飘飞,她黑色的长发像是溪水流动。
然后我弯起嘴角望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未来的丈夫,我喜欢这个新称呼。
飞机抵达美国的时候,我在候机室里看见了妈妈。
我能猜测到我爸让她来的目的,若想让我和言泽乖乖训练,她无疑是最好的人质。
言泽下了飞机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看见妈妈的时候两眼却突然放光似的,一把跑上前去抱住她。
我在他身后摇头,叹爸爸什么时候眼光这样失准,竟会找一个没发育完全的孩子来参加这样残酷的训练。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离谱。当他将刀刃抵在我的颈间时,我才明白,他的微笑不过是伪装,是表象。
到达安排好的别墅后,其他四大家族的继承人早已到达。
其中只有司徒皓是我认识的,他是恒飞集团董事长司徒明的长子,我和他并不相熟,却因为自幼家族来往密切有所联系罢了。
另外三大家族分别是国内有名的黑帮龙头祈承之子祈云,高级警司席莫如之女席晓年,还有一个是金融大享宋司基的女儿宋馨然。
这其中以司徒皓最为年长,二十岁。
其次便是我和馨然及祈云,皆是十九岁。
言泽和席晓年相差一岁,言泽十四,席晓年十五。
初到美国时我爸已经将整个比赛的原委和我说清,相信他也已经如数相告于言泽。
这五大家族中,涉及商界、金融界、政界、黑白两道,可以说领域广泛。他们的野心更是蓬勃,竟荒诞的打下一个赌。
我们六人将同时进行为期六年的训练,从中选出优胜劣汰,最终,胜利的家族便可承接另一家族的家业。
这是一个风险浩大的赌博,胜者赢尽天下,败者倾尽所有。
家族,按理五人进行争夺是最为公平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李华非让言泽横插一脚,却无法忤逆他的命令。
他的手中握有我妈和罗冰的命,我无法轻举妄动。
训练内容十分广泛,武术、枪械、金融、法律,这六年我们六人几乎拼尽全力,学尽了能够学习的所有知识。
只是让我吃惊的却是言泽,因为他进入状态的速度是我们几人中最为迅速的。犹记得第一场枪械考试,我们接到命令,考试中需要射击的是真人。
我们坐飞机抵达印度巴基斯坦,然后进入当地监狱。
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六个罪刑累累的死刑犯。而我们要做的,是代替狱警执行枪决。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女刑犯,她是个***少妇,脸上戴着黑色的薄纱,她的眼睛很漂亮,此时却显得黯淡无光。她穿着印度特有的灰色囚服,身形瘦小,黑长的辫子让我很轻易的想起了罗冰。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谁又能想象这样一个瘦弱美丽的女人,竟会是一个携带人体炸弹试图毁了孟买经融中心的恐怖分子。
一边的枪械教练阿颜挥起了手,高声喊着:“Ready……”
站在我旁边的晓年连枪都不敢提起来,怕的全身都在发抖,似乎此时要被处刑的人是她一般,我靠像她,正对上她那双像极了罗冰的澄亮眼睛。
我冲她微笑,然后趁阿颜不注意的时候俯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说完一二三你就放下枪往后跑。”
她将信将疑的望着我,然后努力冲我点了点头。
在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她就是罗冰。
当那一声Start的尾音消失之后,空中爆发出三声沉重的响声。
第一个射击的人,是言泽,我的耳边传来一声因为疼痛爆发的低吼。那一声脆响之后则是祈云和宋馨然的枪声,随着枪声消失的是两条鲜活且肮脏的生命。
司徒皓将枪冲着天空射去,一只飞鸟被他击落在地,羽翼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那只白色的飞鸟在灰尘遍步的地面扑飞,扑起大片的灰层。
司徒皓面无表情的将枪丢在地上,转身走到阿颜身前,领了一个计时器走了出去。
我拉着席晓年的手走到阿颜面前,各拿了一个计时器,转身走到印度最长的公路上开始罚跑。
后来听说言泽枪决的那个死刑犯曾经是贩毒的,因为数量巨大被判了死刑。
那一枪其实并没有打在那男人的心脏,而是他的右手小指。那男人不是没有见过大风大浪,却在枪响后的那瞬间怕到失禁。
我转过头去看言泽,却发现让人骇人的不是他的枪法,而是他的眼神。
利慑、威吓、凶狠、冷漠,那不该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后来我在公路上看到和我们一同罚跑的言泽,他身上的计时器显示的时间是三个小时,整整比我们多出一个小时。
后来阿颜告诉我,我输在能狠却不愿狠下心,而言泽却是想狠却狠不下心。
其实言泽的枪法是我们六人当中最好的,他身体小尚未发育完全,只能用较轻的左轮或是沙鹰,可是他的敏锐度及感官超乎常人的灵敏。
也因此,阿颜对他的要求格外的严。阿颜曾说过,枪并不是打在心脏上才会死,但是如果打在心脏上就一定会死。我们学习枪械最大的用途是为了保护自己,若想在一些亡命徒面前保护自己,第一要学会的便是狠心。
那之后席晓年常到我的房间找我,她其实更适合当一个大家闺秀,她知书达理,能文能舞,弹得一手好钢琴。
那样仔细一看,她和罗冰便不像了。罗冰的骨子里更多的是倔强和坚强的东西,而席晓年则是安静,羞赧以及柔弱。
第一次教她弹吉他的时候,她问我曾经弹给谁听过。我笑了笑,然后跟她说:“一个会成为我未来老婆的女孩。”
呵,未来老婆,我喜欢这个称呼。
她的脸突的便红了起来,然后接过吉他学着我的样子弹了起来。
“这是法国作家耶佩思的成名曲,叫《爱的罗曼史》,为了挚爱所创,所以特别优美悲怆。”
我坐在阳台边调弦,一边像她解释。
静的听我说着,然后指尖抚上琴弦,一阵轻灵的弦律便从她的指间流泻而出。她真的是很聪明的女孩,这个曲子我教了罗冰不下十几遍,可是拿起吉他她却永远只会弹一首曲子――《两只老虎》。
我依旧无法停止思念那个女孩,她的笑容和眼泪都让我心跳加速。她身体的温度和馨香,她发梢微卷的弧度和笑起来时如弯月般的弧度。
我想若不是离别,我一定不会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临摹她的轮廓,也不会又一次又一次的感叹她长的那样好看。
我的房间贴满了她的画像,H的薄铅素描,画里的她笑着,明亮的眼眸,俏挺的鼻梁还有微翘带着苹果香味的嘴唇。
还记得我曾经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她的脸,我说如果闭上眼睛也能摸出来,哪怕以后看不见了,我也能找到她。
我说我要把她的样子印在他的脑子里,一年、两年、三年、一生一世。
我说死了以后我不要喝孟婆汤,因为我不想忘记她。
我说我会牵着她的手走到没有路为止,她问我如果前面是海该怎么办,她不会游泳。我笑了笑,然后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我说如果前面是海,我就像精卫那样,为你把海填平。之后我便一直在想,那些话是否就是承诺。
我不该记的那样清楚,甚至将他听这些话时眉眼弯起的弧度也记的那样清晰。因为,这些话我都记得,可是我怕她也记得。
罗冰讨厌食言的人,我不愿因为食言成为令她讨厌的人。
一个月之后我们便可以拥有自己的随侍及死士,到时候我便可以命人去保护她的安危,甚至还可以知道她过的如何。
为此我的心情十分愉悦,我整日拼命的练习,想取得最优异的成绩优先得到随侍,晚上常常熬到眼睛睁不开才会睡去。因为那样才能倒头便睡,我害怕闭上眼睛,因为双眼一片漆黑,我就会想起她。
她的眼泪让我无法心安,她的后背一直蔓延到颈间,是残不忍睹的疤痕,触目惊心。那是为了我承受的痛,是为了我背负的疼。
整整两年的时间,我一直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时间越久我便会忘记她一些,时间越长我对她的爱便会淡去一分,可是我却在她的笑容和悲伤中难以自己。
晓年那晚进房间看到这些画像时脸突然间便红了,我不解的望她,当从她的目光中看到那些铅画时,我才惊觉她和罗冰竟有些形似。
她叫我李辰哥,永远像一个小妹妹站在我的身边。对她,亦是想要保护一个妹妹的情感。或许,是以为照片中的人是她吧。我不禁低了头浅笑,却并未解释什么。
那一年席晓年十七岁,我猛然想起在我离开时,罗冰刚过完十七岁生日。
心里有淡淡的苦涩蔓延,我急切的想要见到她,我想要把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听她在我耳边喊我阿辰。
我继续手把手的教晓年弹吉他,只是她常常弹起的仍是那首《爱的罗曼史》。她弹吉他的时候很温柔,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安静的像是一副静止的画。
罗冰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大咧咧的笑,在我耳边喊我阿辰。她的笑容像是十月的枫叶,火红的灸热,醉人的美丽。
我想如果再不见到她我一定会崩溃,因为哪怕只是看见一个背影与她相似的女孩,我都会没来由的兴奋许久。
言泽渐渐变得沉默,常常去别墅后的海边一个人坐到很晚才回来。
他变得暴躁易怒,时时和教练或老师顶嘴抢白,虽然成绩优异,却仍不免受到惩罚。他的后背被皮鞭抽打的伤痕累累,却从不喊一声疼。
只是他眼睛中的温热渐渐散了去,久了,就只剩下沉痛的悲伤和冷漠。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养父郁祥达自杀了,原因是吸毒欠下巨额赌债,将百货公司抵押后走投无路从他的百货公司跳了下去。
得到消息那一天,正是我们飞往印度参加枪械考试的前一天。
我记得言泽叫他老郁,在临行前他曾经将自己最喜欢的变形金刚交到他的手里,然后笑着说:“老郁,想我的时候你就亲大黄峰,我会感受得到的。”
临走的时候,他没让妈妈和他一起走。我记得自那次抱着妈妈的时候他落了一滴泪,那之后,我便再也不曾见他哭过。
那一年,他被特许回国,参加郁祥达的葬礼。
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随侍,那是一个相貌妖冶身手不凡的女孩,只比我大三岁。据闻她曾是祈承最得力的爱将,叫尚雪,是个孤儿。
还有两个男孩,跟她年纪相仿,却对她惟命是从。他们都是祈承自幼培养的杀手,如今为了这个赌局不惜拱手相送予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