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意思
后来,我最先见到的是郝陵则。
他就像上次那样,推门而入。他说:“你才离开我一天,为什么又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他坐在床边的软椅上,皱眉,侧头。眼底,一片青灰色。甚至,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稍带上了疲惫和倦意。
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才会引来腹痛。苏医生说,我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一直也没有强烈的妊娠反应。所以,只要好好的休息,就没有关系。
我看向了窗外,避开了郝陵则那会令我自责的目光:“沈岩呢?”
“子语”
他起了身,坐到了床沿,握着了我扎着针的手掌,揽过了我的肩头,让我不得不看向他。
“嫁给我好吗?”
心,像是漏跳了一拍。
我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听清楚了他刚才说的话。
“嫁给我!”
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郝陵则!”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让我嫁给他?带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他?为什么?
“你啊,你不知道。那一年,你坐在机动车道的马路边上,蜷着个身子,就是像现在这样,两眼空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就像一只被宠坏了的小猫,突然被遗弃了那样,楚楚可怜。对四周的环境感觉害怕,无助,魂不守舍。甚至你连站,都站不稳。”
“后来,你的主人又把你接回去了,你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你再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时,你依然没有站立起来的能力。子语,这样的你,要怎么照顾孩子和你自己呢?”
我瞪着眼睛,就这么听着他说的相遇。我竟不知,那时候的我们,有过这样的相遇。
伸了伸手,我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与你的求婚,没有关系。”
不能,只是这样的理由,便就让我嫁给他啊!这怎么可以呢?这也太可笑,不是吗?
他的唇角,微微的牵出一笑:“是啊!我想了很久,我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可子语,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你能对自己好一点,先生便会少内疚一点。你如果肯握着我的手,一路走下去,他会很开心的。”
我理不清郝陵则话中的逻辑。不懂,为什么握着他的手走下去,沈岩会很开心。
“我不想勉强你做任何的事情,可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孩子,总是要一个完整的家,要有一个宠爱他的母亲,一个给他安全感的父亲。这些,对先生来讲,很难。你无法要求他,去百分之百的尽到父亲的责任。他爱孩子,就像他爱你一样。可越爱,便只会越遗憾,越内疚。”
他问我:“你懂吗?”
我摇头,我只能摇头啊!
我怎么能懂他说的这些呢?我怎么也不会明白,什么叫着他越爱,就只会更遗憾,越内疚?
他理了理我散落在耳旁的长发,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你很爱他,是不是?”
我迎着他的目光,点了头。就像个孩子,在家长面前,老老实实的坦白着自己的一切。
他挑着眉,轻笑出声。
“你相信他不爱你吗?”他的声音,带着诱惑。甚至,带着我不懂的悲伤。
我对着他,苦苦一笑,默默摇头:“他从来只说,他不爱我,可我不信。陵则,我不懂,他为什么就不肯说呢?”
他随着我,暗暗的笑了笑:“也许,他做的比说的,多很多呢?”
我低下头,眼前仿佛能看到他这么些年,默默对我的付出。可我,却一直贪心的希望,他能说一句爱我。
这么多年的希望,怎么就不能说呢?
“子语,一个轻易说爱你的先生,还是先生吗?子语,你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九岁的小姑娘了。你看,你都快要当母亲了,不是吗?你要学着,学着当一个能够给孩子力量的母亲。”
“以后,你可能需要照顾着孩子,还要照顾着先生呢?可是子语,我们都还得走过今天,走过明天才行啊!你这样子,真的可以避开外面的风风雨雨吗?你可以,孩子可以吗?先生跟我说,你问他,为什么容不下这个孩子。子语,也许这容不下也是一种爱呢?只是,这种爱你现在无法体会罢了。”
“我没有让你一定要答应我的求婚,我只是希望你考虑一下。在未来,有着无数可能的未来,我希望自己能陪在你身边。远远的,就好!”
我一直看着他,心,似乎空荡荡的,找不到一个落点。
“如果,有一天,你们能在一起了,你们一定要在一起,知道吗?”
他握着我的手,紧得让我感觉到了疼痛。
他微微的朝我点着头,像是给我做着引导。眼角,有泪,随着我低下的额头而落。印在粉色的被套上,点点灼心。
后来,我见了沈岩。他坐在我身边问:“陵则,都跟你说了?”
我无声的点了点头,伸着手想他抱一抱。
他低低的叹了气,张开双臂,将我揽在了胸前。我的双手,穿过了他的肩头。十指,轻轻的抚在他的脊背:“沈岩,如果…”
我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搂紧了他一分。
“如果什么?”他侧过了下颌,唇边温热的气息,就在这么贴近了颈脖。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好不好?”
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在一起的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可我希望,如果有这么一天,能够在一起的一天,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他埋首在我颈脖间的鼻息,似乎突然止住了。
好一会,我才觉得,他仰了头。
耳边,似乎有他低低的喘息。
他说:“我努力,好吗?”
我抚着他短短的后发际,硬绑绑的,扎得我手疼。
我像个孩子,在他怀中蹭了蹭,我说:“沈岩,宝宝叫点点好不好?”
他,嗯了一声,在我肩窝处摇头:“小气的很!我沈岩的孩子,怎么可以取个这么小气的名字?”
我咯咯的笑了出声,佯怒的捶了捶他的背:“你才小气的很!”
被他拥在怀里的我,感觉到了他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像是擦试掉了些什么。只是片刻,他松开了我,捏着我的脸:“你啊!要好好照顾他,当一个好妈妈。要牵着他的小手,迈开人生的第一步。要教他叫爸爸。
要领着他上幼儿园,要送他读小学。要看着他升初中。这么大的孩子,肯定调皮的很。可语儿,慢慢的教,不要着急。他总是会像我多一些,功课厉害,运动也厉害,调皮捣蛋更厉害。好抱歉啊!把这些不好的基因,都遗传给了我们的孩子,以后要辛苦你了。”
我听着他的话,无由的心慌。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却突然低头,吻住了我略启的双唇。
“我希望他是个男孩,这样,语儿就可以少操些心。男孩子嘛,总是不会吃大亏的。如果他找了女朋友,你记得一定要告诉他,他爸爸二十八岁遇到了他的母亲。语儿,一定要给宝宝准备一场温馨,幸福的婚礼。如果你愿意,很希望你能给他们带着他们的孩子。承欢膝下,祖孙同堂。”
“沈岩”
我慌的很,不懂,好好的,怎么说到了那么远的事情。
他深深的一笑,笑到眼角都有了皱纹。
“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老了,开始希望过儿孙满堂的日子了。语儿,嫁给陵则吧!在我们还不能在一起的时候,嫁给他。等到…
等到哪一天,我们能在一起了,回到我身边,我们一家再团聚,好吗?”
他拥着我,抚着我的背:“你说,我从来不说爱你。”
我以为,他会说的。
心,都止着,等待着他一句爱我。
可他,还是没说。
他只说:“语儿,我的语儿。”
当一切都已成定局,我便只能让郝陵则陪着回了家。我以为,会有狂风暴雨,哪里知道,他已与父亲,母亲熟稔的很。彼此之间的亲切,连我这个已近一年没有回家的女儿,都好上几分。
离开时,母亲将一个锦袋和一本存折交到郝陵则手中。她说,这是父亲和她给我准备的嫁妆。陵则推谢了存折,只留下了锦袋里的一对婚戒。母亲反反复复的叮嘱,为妻为媳之道,唯恐婆家会觉家教粗浅,惹了对方的轻视。
婚期定在二十天之后,陪了我一同选礼服的岳?,在见到司俊时,一直拉着他的手臂大赞礼服漂亮。那娇俏的样子,惹得司俊无可奈何,只好连哄带骗的把她带着离开,留下郝陵则。
那天之后,沈岩似乎又一次的消失。
不过,偶尔会收到他的短信。每条,都很短。
有时告诉我,他早晨吃了紫米粥。有时告诉我,他诵了普门品。甚至,有时会告诉我,他下棋时遇到了耍赖皮的家伙,偷着藏棋子。
我觉得,这样的他,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我想,如果嫁给郝陵则,可以让他一直这么快乐下去的话。我会嫁的,一定会嫁的。
“子语?”
我回过神,看向站在一旁的郝陵则。
“下午,思清会带婚庆公司的人去一趟酒店。而我有个会议,是必须要参加的。能不能辛苦你,去一趟?”
我点点头,挽过沙发上的手袋:“陵则,谢谢你!”
他无奈的笑了笑,接过我手上的包:“等会,岳?会陪你过去。有问题,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下午刚在酒店坐下,身边,就有人拿着玫瑰,走了进来。
我以为,是婚庆的活动,哪里知道,拿着花的人直接走到了岳?面前,将花递到她面前,笑着说:“嫁给他吧!”
我几乎有些愣住了,看着捂着嘴,惊到连花都没接,只顾着傻笑的岳?。
“子语…
子语…”一旁的思清,用手肘撞了撞我的手臂。低头身子在我耳边笑问:“这郝特助求婚的方式,是不是也像司特助这样浪漫?”
我回了神,掩饰的笑了笑。
求婚?
呵呵…
都在病房里,哪有什么浪漫可言。再说,又不是为了爱而结婚的。
陆陆续续的,我都不知道岳?一共接到了多少支玫瑰,一共有多少人要求她嫁给他。仅仅只能从那满脸的娇羞中,体会着她的快乐和幸福。
“时姐,思清姐姐…九十八了,九十八了哦!”岳?几乎都快要拿不动了那一大捧的花束,可她仍然激动的在我们面前,跳了起来。
我和思清,不由的笑了出声。
刚想说让她淡定一些,她却激动的抱着花往门外走了出去。
思清拉着我,也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你啊,矜持一些。”
矜持…
呵呵,有什么用呢?面对着这样的求婚,我真不信,会有几个女人不动心。低了头,从包里取了手机。
我在信息里写道:“司俊的求婚,好让我羡慕啊!”
大厅里,走道边拿着花,站在一旁的司俊,见到了朝他跑去的岳?。急急的迎了上前,立在她的面前。缓缓弯下身子,单膝跪地将花捧在她的手边:“嫁给我吧!”
这时候的岳?,倒是矜持了起来。略仰起了下颚,紧抿着快要合不拢的双唇,满脸的娇媚看着我们。
先前,递花的酒店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聚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谁起了头,有人喊道:“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花,递得又近了一分。岳?终于伸出了手指,接过了花,满脸的幸福红晕。
手中的手机,滴滴的响了两声。我翻开,他只是回了一个感叹号。
我低低一笑,把目光转向正举着戒指的司俊身上。
听见她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听见他答:“笨蛋,因为你是我媳妇,情人儿,孩子的妈,女儿,母亲…”
抱着花的岳?,在我从侧面看来,已满是泪水。重重的点着头,哽咽着,抽泣着。
我仰了头,想将感动的泪纳回眼眶内,却又听她扬起了一贯娇俏的声音说:“我还要像时姐一样漂亮的婚纱。”
我噗嗤一笑,心想,岳?还是岳?啊!
司俊,无奈的笑了笑,迅速而准确的将戒指套上岳?的无名指,好声答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S、M集团两位总助,同一天结婚。不同的是,我挺着一个快五个月的大肚子。郝陵则的父母见我时,并没有给太多的好脸色,但亦没有过多的难为我。只是说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好。”
我不了解这样的意思,也没有这份心思去揣摩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好在,郝陵则说,他们只是回国参加婚礼。礼成之后,会立即离开。但我想,我仍然要感谢他们,至少他们在对待我的双亲时,至诚,至敬。
沈岩进来时,父母正陪着我在一旁说着话。身边,还站了几位亲友。郝陵则领着他们出了休息室,单独的留下了沈岩和我,面对着父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