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谎言
时墨含还说,沈岩在用谎言,掩饰着一切。
心口,有些无由的绞疼。
抚在了胸口,紧紧的拧着衣服,倚在了墙面。
沈岩,走了过来,双臂将我拢进了怀中。指间抚在了我紧颦的双眉:“语儿,怎么了?”
我不敢再想了,捉过他,紧紧的将自己纳入他的怀抱。
“不要叫沈暮觉了,我不喜欢这个暮字,我不喜欢…”
“语儿!”
指腹,划在我的脸颊。双眸之下,尽是无奈。
“什么迟了,晚了的意思,一点都不好。宝宝才刚出生的嘛,怎么会晚了呢?沈岩,我不要,不要这个讨厌的字。”我扯着他的衣袖,不管不顾的拒绝。
好一阵,惹我轻颤,才极淡一声:“我爱你”
我恍惚的觉得是幻听,拼命的眨着自己的眼睛。睫毛,与他的镜片相遇。
他拥住我,倚在他的肩头,心口贴着他的心口。
“我爱你”
“我爱你,时子语”
“沈岩我爱你时子语”
这样的句式,我昨天也曾说过。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沈岩,时子语我爱你沈岩。
没敢奢想,会听到这样的重复。
我认为,自己应该觉得开心才是的。可心底,说不来涌过一阵酸楚。更甚者,我竟然捉着他的衣服开始落泪,抽泣。愈演愈烈,泪如雨下。
他紧了紧自己唯一能动的手臂,将我揽得更紧。
“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我爱你。”
“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我是这样的爱你。”
“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爱你。”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一直是我在浪费着我们的时间,对不起。一直在让你觉得自己只是独自的爱着我,对不起。不敢想能陪你一生一世,对不起。不能和你一起照顾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对不起。”
“今天跟你说,我爱你,我也只是再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怎可让你听到这句我爱你呢?我原本是打算了不说的,永远都不对你说的。我总想,你有多爱我,就会有多恨我不说爱你的。那么多次,话到嘴边我都忍住了,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语儿,宝贝,我要有多想爱你,才会如此的不够冷静呢?”
“只为了时墨含的几句嘲讽,我就把自己给自己定下的约束,忘却脑后。”
“我有多爱你呢?”
我不敢哭了,更不敢想了。
只能捉着他的衣衫,将全身的力量,倚在他的身上,吸气,呼气。但每一次的吐纳,都仿佛牵着心脉的经络,疼痛不止。
沈岩说:“陪我去一趟普渡寺吧!”
他替我擦了腮边的泪,替我用十指,梳理了有些凌乱的头发,替我整了衣衫。握着我的手,自行取过了先前拿下来的外套,就这样手牵着手,拉着还有些呆滞的我,走出医疗中心。
拦车,远行。
进山门前,那乞讨者,又一次的来到我们身边。
说着与前一日,同样的乞求。
我拉住了沈岩,向他讨了钱包,从里面抽出了所有的纸币,双手递给了他。
可这一次,面对着这一叠人民币,他却犹豫了,不敢伸手接。甚至,就连伸着乞讨的手指,也微微的缩了些回去。
我见他不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钱放到了他的破铁罐里。
转身,将已空空的钱包还给沈岩时,他拍了拍我的脸:“语儿想说什么?”
一路上,不曾开口讲话的我,抬了头,迎向他的目光:“陵则说,我和他很像。”
乞者,震惊的抱着铁罐子,目瞪口呆。
沈岩像是不解,略皱了眉头。
“陵则说,我还不如他。”
我并不是在沈岩面前说郝陵则这样教训过我,只是很平静的在陈述这个事情,这个事实。
“语儿”
他揽过我,意在安慰。
“他说得没错,这些年,我就像这乞者,向你讨要着爱情。也依靠着你给予我的爱情存活着。如果,你不给我一点点爱的希望,我就像是缺少了赖以为维持生命的氧气。可在这样的讨要的过程里,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多,不觉得自己已经吸氧过剩。”
“沈岩”
我拥住他,一同看向了那还抱着铁罐的乞者。
“嗯?”
他低了头,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你知道吗?我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因为,我真的和他很像。”
“昨天,郝陵则给他一百块的时候,他千恩万谢的。后来,有人只给了他五毛钱,还是用丢的,丢在了我的脚边。他仍然一瘸一拐的把这五毛钱捡了起来。那一次,他没有谢那个施舍的人,他还骂了人家。”
“我也是这样的,每当你能给我一点点爱的希望,我都会欢喜雀跃,感天谢地。可每当你转身离去的时候,我便会忍不住的怨恨。”
“而今天,他就像我,我就像他。”
“他得到了一笔,想都不曾想象的布施。我得到了一笔,只敢想不敢拥有的爱情。他能靠这笔钱,过一段舒服的好日子。而我,能靠这份爱情,过一辈子。”
“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我希望,我能在这一辈子里,能与你共同鉴证这份爱情的长久。
而不是像刚才,我听到的,猜想的,害怕的那样。
沈岩微微的弯了双唇,手指无序的缭乱了我的长发。松开了我。在那乞者面前,蹲了下来,将那乞者铁桶里的一叠人民币又重新拿回自己手上。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那乞者却朝他伸了手,微微的伸了一些。但又怯于沈岩,缩了回去。那藏污?脸颊下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沈岩握着的纸币。
我只能看到,沈岩的侧脸。
看到了他唇角的一弯笑,看着他略抬了手臂,让乞者看到了纸币的厚度。
他的指尖,从一叠纸币里,抽出了一张,递给乞者。
那原本木讷的只剩下呆滞的眼神,瞬间的闪过了惊喜。快速的伸着黑乎乎的手指,接过了沈岩递上了纸币。
那急忙塞进怀中布袋的动作,干脆而利落。
当然,这一次,他没有忘记说谢谢,没忘记他一贯的千恩万谢。
沈岩唇边的笑意,深了深。
又一次的抽过纸币,递到乞者的面前。
同样的速度,只是眼中惊喜又深了一分。
他们,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
我立在一旁,看着他们这样的一舍一收。
起先,不懂。
慢慢的,在沈岩的笑容里,懂了一些。身旁,与我同样围观的人,都在惊叹着乞者的好运。只有我能明白,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在乞者一声接着一声的感谢中,他收回了空空的手指。起了身,对着我深深一笑。
眼中的泪,就这样,刷的一下往下掉。
“走吧,我还要话要说。”
他只是站在我面前,任凭我眼中断断续续落下泪。颦了眉头,却仍含着笑。
声音轻了,却也更坚定了。
没像来时那样,牵过我的手。只是微微一个指引的动作,让我随了他先迈步的身影而行。但所走的路线,几乎就是与昨日郝陵则带着我走的路线无异。
唯一的不同,在走到后山的小路时,途经一栋年迹久远的小楼,他顿住了步伐。
站了片刻,吱呀一声,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轻的和尚。
略低着头,像只看着自己鼻尖的位置。恭敬的转身,掩门。再转身,准备离去时,见了沈岩。
怔了一下,却也只是露出极淡一笑,缓缓合掌,轻声低语:“师父说让我备下斋饭,有客会来。没想到,沈居士真是来了。”
沈岩低低一笑:“妙湛师还是如此料事如神。”
那小和尚,微微的一点头。动作幅度之小,几乎让我看不到。
“沈居士,随我来五观堂吧!”
僧袍,随着转身,轻风略扬起它的一角。那灰青色的一瞬跳跃,却突然让我心静了下来,不似先前的懂乱,不安。
我抬了头,看向沈岩。
却见他满目尽是犹豫,小和尚见我们并没有跟上,又回过身,淡淡一笑:“师父说了,有什么事情,都吃饱了再说。”
这一次,沈岩点了头,转身看了我一眼,朝我伸过手。
没人知道,我抬起的手,是何等的沉重。指尖相触的时候,我有一分的退缩。我好像,不想去吃这顿饭。因为,只要吃饱了,他便会对我些什么。
而他想要说的话,却不是我想要听的。
甚至,绝不会是他以前说过的那些。就算是那些曾说过要与我分开的话,都远远不及的。
“语儿,别怕。”
他握住了我的手指,掌心里,暖暖一片。
拉着我,经过了几条回廊,穿过几间殿堂,五观堂三字印入眼底。
有义工给端过斋饭,沈岩却因为手臂受伤,只能用着左手,极为别扭的将米饭往嘴里送。
我搁下了手中的碗筷,从他手中取过这有些粗糙的瓷碗:“我来!”
他一愣,像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夹过一片土豆,递到了他的嘴边:“吃吧!”
他眉头一紧,伸手将我端着的碗,推了开:“你先吃,别饿着了。”
这时候,我的固执,让他无奈。见我将瓷碗又端了起来,便也只好张嘴,咽下我递在他唇边的土豆片。
我夹起一口米饭,喂到他唇边。
嘴角,略扬起一笑:“以后,给宝宝喂饭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你爸可羞了。”
我那目光,一直盯着碗里的青豆。
说话时,沈岩抚了抚我的脑袋,不说话。
送上一口菜,再给他递上米饭时候,他将我的手腕,折了回来,递到了我自己的唇边:“我们一起,一家人一起。”
我紧了一下眉头,张开嘴,将筷子上的米饭,咽进了口腔。无措的给他夹了一片木耳,却觉眼眸酸涩。侧过身,仰了头,假意看向房梁上精美的雕刻。
再低下时,我以为眼眶里的液体,已经流回了体内。哪知道,一眨眼,还是落了下来,落在了筷子尖上的,那片木耳里。
一滴,沾了油,就这样凝在了上面。
握着筷子的一松,他却握住了我的手腕。低了头,含过筷尖上的木耳。
“沈岩”
心底的害怕,已经让我快不能自抑。
“吃饭,先吃饭。”
他拍了拍我的脸颊,指尖也划过脸上的泪痕。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冲他点点头。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也许,是时墨含的话有歧义!我应该相信沈岩,而不是别人才对。
低了头,在他肩头胡乱的蹭了蹭。从碗中给他挖起一大口米饭,塞进他的嘴边:“让你吓我,让你欺负我,让你逗我。”
他咽着米饭,唇线却弯了弯。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一大半。行堂的义工,却走了过来:“你们这是办家家酒呢?寺院里怎么能这样?”
我和沈岩都明显的一怔,也才惊觉两人之间的动作,过于亲密。
不知何时,那先前的小和尚又走了进来,立在那义工身前:“师父说了,就当行个方便吧!”
沈岩低低的说了抱歉,我不懂这些规矩,只是觉得是过于亲密了。本想继续将碗中的米饭,喂给他。他却摇了头说:“你吃吧!我已经饱了。”
一碗饭,两个人也只吃了大半。他却说,已饱。
我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双唇,将碗放在木桌上:“我也饱了。”
他不信,又将碗递回到我手边:“不能剩饭的,乖,再吃一点。”
等我终于放下空空的碗,他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过我唇边的菜渍,微微一笑:“像个孩子吃饭,吃得满脸都是。”
我轻轻一努嘴:“你才是孩子呢!吃饭还得人家喂。”
这些,我能记一辈子。
他拉过了我,往门外走了出去:“陪我去个地方。”
我想退缩,事实上,我也真的止住了步子,甚至还往后退了退。
沈岩回了身,看到了我眼中的退却。胸口,微微的起伏了一下,低低一叹:“走吧,听话!”
如果可以不要动,我还是会坚持站在那里的。
可他牵过了我的手,握在掌心最软的位置。虽然又看到了那义工不满的目光,他仍是牵过我的手,用着力,将我拉出了五观堂往后山走去。
临时拱门前,他顿了一下步子:“昨天,陵则带去你了哪?”
“善客堂!”我老实的回答。
“看了苏缦的日记,才跑来问我,什么是昏睡病?才跑来告诉我,要学着用两个人的心来爱我?”他侧转了身,盯着我的眼眸,眼底,清明一片。
“嗯”
不然,我怎能懂你的爱?
“傻不傻?你说,我们俩个人,傻不傻?”他笑着反问,笑意中,却泛起了湿意。
我不回答,只是挽了他的手。
他紧紧的握了一下,拉着我往前走了进去。不是昨天走过的路线,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边走,边听他道:“去见见苏缦吧!上次,你们见面的时候,你才十九。一晃,都十年了。”
黑色大理石上,黑白的照片。那风格,像极了沈岩拍照片的风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