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沉思
就在我低头沉思的时候,一双蹭亮的皮鞋印入眼底。我慌忙的抬头,看向来人。
他还是双手交叉的站在我面前,就如同一开始一样。不远处,那群陪同的人员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这个突然掉头离队的队长。
“等会,去给娃娃挑几件衣服,我开过会之后回去看她!”说完,没等我接话,便放下手转身离去。一行人,再次因他的回程而往前方的买场巡查。
顾不上王总频频回头的目光,我立即往童装部走去,选好了几套便直接下到停车场,将衣服交给了他的司机。而我自己,却拎着包下班回家。
我没想过,君绍博会主动联系我。而且,是为了那种在我看来,一点谱也没有的事情。当他给我打电话,要求我到医院来看他的时候,我不由得再三与他做了确认。确认他自己有没有说错。可他却仍是一味认真的说:“没错,你要到医院里照顾我半个月,因为我有照顾过你半个月。”
当我拎着水果走到他说的那间病房的时候,里面就传来了似乎是君绍博那狼号鬼哭般的喊呼声。我连忙推开他的房门,也只见一个小护士正在给他打着吊瓶。
“你这是怎么了?”
被他的叫声,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可,不就打一个针吗?他有必要叫成这样?
“丁小姐?”小护士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我。
“哦,温护士啊!好巧哦!”我也没等君绍博邀请我进去,自己赶紧的上前,把东西放下。看着那护士一向冷冰的双眼中不曾意流露出来的惬意,我像是渐渐的有些明白,君绍博刚才为什么会叫得那么痛苦。
“丁楠啊!快去找她们护士长,我要求换护士。”似乎还在疵牙咧嘴的君绍博,不顾那温护士还在场,便急急的向我提着要求。
这君绍博和这位温护士的相识,是因为上次我住院。我其实一点也不知道这位君绍博怎么就得罪了这医疗中心的温柔一刀。这护士姓温,名柔虽然说名字那么可人,却性格却阴冷让人受不了。难怪,君绍博要求换护士呢。
“你这是怎么了?”我见他一心都似乎在和温护士作对,似乎把我这个特意叫来的没放在心上。我不禁又问了一次。
“君先生去年脚上打了钢板,今年动手术取出来而已。这么点小病,真不知道他怎么还好意思让别人来探视。”小护士取过吊瓶上的记录夹,刷刷的写着什么。但那嘴,也似乎没停着。几句话,便把一向修养极好的君绍博气得脸色铁青,还哑口无言。
温护士的话,也让我不由的愣在了一旁。时间,真的很快。一晃,就一年过去了。
我好像突然有些出神,也没在意小护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病房,君绍博又是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静静的打量着正在出神的我。
“去年要不是因为旧伤加新伤,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君绍博的声音,忽然之间,又回到了他一贯的悲凉。看着出神的我,带着浓浓的抱歉。
面对着他的话,我仅仅只是一笑。有些事情,也许就是一个缘分。也许我与沐亦西的相识,不是因为君绍博,那就可能是因为别的。注定了要相遇的,便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只是,缘分有深,有浅,有长,有短。
也许,我前世只修来了与他相识几天的缘分。是自己的福德不够,也怨不了任何人。
“要我请假过来吗?”看他这个样子,身边没有人照顾肯定也是不行的。当然,君家不会没有人来照顾他,但出于礼貌和客套,我怎样都需要问一问。
“不用,我就想让那小护士看看,咱们也是有人来探望的。”君绍博眉眼一挑,似乎想起了那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护士,他便会极度不够理智。
我听着这几乎荒诞的理由,无可奈何的苦笑。
“当年,伤得很重吗?”我坐了下来,像是闲聊。
他半躺在床上的身子,侧了侧点点头:“曾经下过三张病危通知单,我们家老爷子几乎把全国的专家都绑到了医院,才算救下了我这一条命。”
绍博受的那些,我也许无法想象。眼前的男人,却不知为何目光一暗,沉沉的开口:“现在想来,子安会死是因为我。只要他不救我,他便不会死。我呢,说不定还是会如此福大命大的活到现在。”
“绍博”
“真的,丁楠!”他见我淡淡的喊了他的名字,以为我不相信。朝着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像是很想证明,自己的肯定。
“那时候,子安死了。我以为自己快死了,死撑着一口气,让亦西答应好好照顾常曦一辈子。我从来不知道,子安死之前,也曾拉着亦西的手,说过同样的话。丁楠,你知道吗?子安因我而死。亦西却因我生不如死。”
“云姐去世的那几天,我一直在想我要不要去把你带来沐家,来劝亦西出来。可越是想到亦西的痛苦,我就越没有勇气面对你。当高义把你绑到沐家的时候,我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一方面觉得,你来了亦西便会没事。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你来了,亦西的苦痛便还会随着他的生命而继续。”
“你知道什么最痛苦吗?不是死,死其实一点也不可怕。怕的是等死。那个等待的过程,最痛苦了。亦西把自己关在里面六天六夜,我想象不出来他是鼓足了多少的勇气,才走到那一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云姐过世才那么做。可我知道,他早就预谋好了。从他知道了云姐的病情开始,他便做了如此的计划。所以,才会让你答应他,无论何人,无论何事,要做到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他把你带回了沐家在青岛的老宅子,想让你知道他过往的一切。可等到他真的那么做了的时候,他又退却了。他大年初一便回了这里,没回家去见付常曦却一个人躲回了香颂。他没敢让你知道过多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怕你会对他更难忘却,也是怕自己会对你有更多的不舍。你要知道,你对他有多难舍,他便对你一样。”
“我说沐亦西是全世界最笨的男人,其实一点也不过分。”
“只不过,他却遇到了一个比他还笨的你!”
“丁楠,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会在他身后,默默的守住他。谁让,他这条命当初是为你而留下来的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院,我也几乎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第一集团总部。可当我站在前台,被人拦在了外面,不让见沐亦西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麻烦您通报一下,可以吗?”我紧紧的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在外人面前落泪。
“这位小姐,我很抱歉。沐先生的行程都是很早就定下来了的,不会因为这样的突然造访而改变。”前台,一脸笑意,但却没有丝毫的让步。
“您总要打个电话问问才知道啊!”我不由的有些着急,我怕,怕自己太迟。
“连沐太太来,今天也是请回去了。”前台略弯着的红唇,无由的带着一抹嘲讽。我知道,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绍博,我要见他。”这是我拨通君绍博电话之后,讲出来的第一句话。没有任何的开场白,甚至连下一句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我满脑子,也只有这一句,我要见他。
电话那头的君绍博,沉默了足足有一分多钟。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问我“你在哪里?”
“我在集团总部的大厅!”握着电话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以颤,而眼泪就突然这么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就觉得自己委曲。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言思辰家的那只鸟,一点也没有骂错我,我就是个笨蛋。
“你等一下!”他没等我回话,便直接挂了我的电话。而我,就这么站在前台正对面的位置。那里,可以看得到四部电梯所有的进出人员。可就是这样忙忙碌碌的四部电梯,也没有让我等到沐亦西的身影。在我觉得自己再等下去,也会是一个笑话的时候。
“丁楠!”
身后,沐亦西带着略喘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像是一怔,眼眶里隐忍了很久的泪,就这么直落落的往下掉。
“丁楠,我是沐亦西!”他的声音随着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更近几分,。小心翼翼的回头,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幻听。太过思念,便会如此。
我见他还想上前,我却不由的朝他喊:“你给我站住!”
这样的对话,我们好像曾经有过。那时候,给他说你要再敢把我送机场去,我就,我就…
“丁楠?”他有些不解,但却听了我的话,真的止住了步子,站在原地不动一分一毫。
我又伸手擦过脸上不争气的泪珠,带着哽咽的哭腔对他道:“你现在开始回答我每一个问题!”
“你说!”他想也没想,就这么答应。
“你要我答应你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时候,你想要做什么?你是不是那时候开始想着那么做?”
他一怔,像是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这样的质问。
“是”
“你大年初二在哪?”
“在香颂”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些事情,可就算是我知道了这些,我也无法跟自己解释得清楚,你让我看到的一切。我还是理解不了你因为付常曦的一个电话而失控。为了付常曦的失约而无声落泪。君绍博给我的理由,我还是解释不了这些。我能信君绍博的一席话吗?信了,我又要如何?不信,我又该如何?
“这里面的事情,不是绍博讲的那么简单。”
“你现在还不肯讲,是不是?”我像是存心的就在这里跟他较真。
“丁楠,多少年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讲明白的。”他有些许的无奈,轻抚着额头。但仍还是按着我的话,站在原地不动一分。
看着他无奈的表情,我无由的脱口而问:“你傻还是我傻?”
眼前的人,像是想也没想开口便答:“你傻!”
闻言,泪与笑同步而生。
“所以你才这般不肯相信我?宁愿把我往死里推,也不肯告诉我?你是吃准了我死不了,你才这么做的是不是?”
“丁楠!”他极不喜欢我说死,就像言思辰一样。
“我告诉你,你要再敢这做,我就奉陪到底。你要不相信,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我挽过手袋便迈步离开。怕自己再呆下去,便会想到那个人的怀抱,去企求一份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温暖。
临近他身旁时,他却一手拦住了我离去的身子。忽然发现,他比我高很多。以前,总觉得自己依在他身旁的时候,正好合适。可以轻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低看着我的双眼。现在抬头却发现,自己仰着脖子都酸疼了,才能看清他眼底的隐忍。
他没说错,这么多年的事情,不可能像君绍博说的那么简单。可我,却为了君绍博给我的点点理由,就这么站在这里质问着他。我凭什么?难道,我就真的可以凭着君绍博一句,我对他有多难舍,他便亦然吗?
他对付常曦的好,就真的一点别的原因都没有吗?丁楠啊,丁楠…许又是你自己看重了自己,看轻了付常曦吧!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记住你今天自己来过这里,跟我说过这些话。就算,接下来的日子是地狱,那你也只能陪着我往里一走了。丁楠,我一直以为我们现在这样,是可以坚持得下去的。可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觉得自己的坚持一点意义都没有?既然这样,那从现在开始你便只能捉着我一个人的人手,继续走下去。就算,前面水深火热,却也不再有回头路了。”
“丁楠,记住我讲的这些话,因为我不会讲第二遍。”
我就这样,被他拉在与他不到五公分的位置。几乎是以一种宣告的势态,对我讲着一些让我听起来觉得晕眩的话。
丁楠,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
“芙儿去年因为练习新歌的舞蹈脚踝骨裂,接到电话的时候我们在一品轩吃晚饭。那天晚上,我们有见过,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坐在沙发上的君绍博双手就这么交叉的放在膝上,双眼看着还在落泪的我,声音带了不自觉的沉痛。
荣源、君芙儿这两个很久没让我记起的人,像是因君绍博的话,让我回忆了起来。那次,我在送过荣源之后,我是在上楼的时候遇到了君绍博,我点头。
“那天,跟我一起吃饭的人就是亦西。因为我的腿伤刚好,不能开车。在接到芙儿的电话时,他便先去拿了车。我知道,你上楼看到我的时候,你在想我是不是就是在景越酒店里见到的那个人。可你不知道,在一楼的门厅,沐亦西也那样一直看着你的背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