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红愈、左云和牛平赶到新一号联络站时,等候在这里的冯九和胡先生一见左云,不由诧异地看着赵红愈,赵红愈向冯九和胡先生解释说,他认为这事不应该隐瞒左云,同时述说了,上次为隐瞒黑虎断臂而弄巧成拙的经历,以及左云当时的义愤和态度,以及她不甘做弱女子的坚强精神。所以他相信,左云这次同样能够打起精神,挺起胸膛,必要时候,或许还能一同参加营救行动。
冯九听后有些愧色,胡先生却说,“也好。作为战士,本该能够经得起血与火的锻炼,所以我也希望左云同志,能在这场感情与理智的较量中历练意志。好了,我现在向大家报告赵铁同被劫持的情况,随后我将传达上级指示。”
七八天前,也就是胡先生向八路军某部首长发电报的第二天,我军某师部战地医院,配合师部特务连,一举破获了军统,和日军潜伏在该医院中的特务组织,逮捕了两名日军江城站特务机关的特工,和肖西驰手下的三名军统特务,并缴获了二十公斤炸药与三枚定时炸弹。从而挽救了战地医院。
可是,这场“抓特”行动是不彻底的,只肃清了医院以内的特务,却漏掉了医院之外的日特行动组。由于被捕的日军特工和军统特务的顽固与狡猾,相互串供,互为掩护,以致战地医院对外面的情况,竟浑然不知。
事有凑巧,因为近期大仗频繁,战地医院药品奇缺,导致重伤员们伤口反复感染,这其中赵黑虎的情况尤为严重。经过医生们会诊,大家一致认为赵黑虎必须马上转院抢救,否则将有转为败血症的可能。败血症是要死人的;特别是这年代,严重的战地败血症基本上都是绝症。
战地医院将赵黑虎情况向上级汇报后,立即引起八路军军部的高度重视,命令紧急就近转院,并附注:为不延误病情,就近实施抢救性治疗,稳住病情之后,必要时再尽快转往上海,送进租界治疗。
紧急转院。
然而,就是这场紧急转院途中,有野狼般耐性的日军特工行动组,化装成八路军,声称奉命接应伤员,半道拦车,并乘其不备中杀害了八名护送战士和医护人员,劫持了当时已经昏迷不醒的赵黑虎。敌特行动组,今晨七点抵达江城,向吉田雄一交差之后,现已将赵黑虎送进了日军江城特种医院。
胡先生一口气说完情况,转而神情严肃道:“同志们,这就是赵铁、赵旅长不幸被日军江城特务机关劫持的前后过程。据悉,吉田雄一的这次行动蓄意已久,其目的有两个:第一、由于赵铁同志的骑兵旅英勇善战,屡屡重创日寇,导致小鬼子死伤惨重,由此激起了吉田雄一那老鬼子的仇恨,为此他曾发誓要杀害赵铁。其二当吉田后来得知,赵铁就是兰溪的赵黑虎时,那老鬼子立即将密谋赵铁的计划付诸行动,并且改变了原‘击毙’为‘活捉’的所谓战略计划。
“这次,经部队审讯日军俘虏获悉,这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兰溪捐款大案引发所致;因为吉田在江仕航父子的教唆与蛊惑下,他认为赵黑虎手中有巨款是可能的,他欲得釜索鱼,企图从赵黑虎身上挖出那批巨款,而后再杀害。
“现在,吉田劫持赵铁同志的计划终于得逞,我们怎么办?韩书记到上面开会去了,但他传回的指示是: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赵铁同志!并要求我们每一个同志切记:赵铁同志是抗日英雄,是我八路军的功臣,是人民的功臣!具体,韩书记他代表江城市委,郑重诚请冯九同志挂帅,并由我积极配合,与同志们一块研究制定营救方案,尽快实施营救。”
赵黑虎这场不幸算是突如其来,让冯九小组担负起这次营救任务,看似份外,却又理所当然,而且刻不容缓。可是,情况毕竟来得太突然,大家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全都愣住了。
沉默,沉重地沉默。
沉默中在坐的几位心情不一:首先是左云心情极为复杂,她既沉痛、担心,又为江城地下组织“不惜一切代价营救”的决定和决心所感动。是啊,江城这边与父亲素昧平生,并且至今尚互未谋面的人们,他们竟然宛如弟兄,竟能喊出不惜一切代价。她哭了。
第二便是赵红愈等在场所有人,他们不时看看豹头冯九,既怕干扰冯九的思索,又十分强烈地企盼、期待着冯九能尽快拿出营救方案。
冯九思考一阵,他终于理出了一些头绪道:“既然组织上有决定,营救赵旅长便是我们的义不容辞,也是必须的。现在我长话短说,实施营救的前提,首先要熟悉被救人的情况,比如赵旅长现在的病情程度,敌医院内部防守状况等等。所以我决定,今晚夜探日军江城特种医院!”
“好,我就佩服豹哥的干脆利索!”
赵红愈说着,即要求任务交给他,理由是他曾经去过那家日军特种医院,那是为了给曲子良儿子治疗哑症,为请名医,他曾三度夜闯该医院。所以,他对那家医院算是比较熟悉。
冯九同意说:“很好,今晚我和红愈进医院,牛平和马天池等人外围接应。事情就这么定了——呃对了,胡先生你同意吗?”
胡先生说:“嗨,都火上房了,救人如救火,这是我同意还是不同意的事情吗!”
冯九见胡先生急得语无伦次,不禁一笑道:“那可就说好了,我们此去,有可能又会做出一些不按常规办事的举动,到时别批评呵。”
胡先生居然一反常态,一拍大腿地叫道:“啥常规不常规的啊?他小日本鬼子侵犯践踏我国土,野蛮地残害我同胞,讲过常规么,那是国际惯例吗?去吧去吧,你们这去,做啥啥的我都不知道!我只晓得‘温酒待捷兮,壮士早复还’,早复还。”
牛平突然说:“慢,我还有意见,组座身为一组之长,每次都搞身先士卒,以身犯险,这是对小组不负责任,还是眼中无人咋的?”
“呵呵,小家伙,我支持你!”胡先生说着又对冯九道,“喂,牛子的话有道理咧。再说,此去只是侦察,营救大事还在后面呢,你看?”
冯九笑道:“好吧牛子,我接受你的意见。机灵点,遇事要听红愈的。”牛平举手敬礼:“是!”
午夜十二点,江城一派寂静。敌占区,百姓日子过的诚惶诚恐,睡梦中的鼾声似乎都屏声静气,街道上除了偶或有巡逻兵脚步声外,算得万籁俱寂。
赵红愈、牛平和马天池一同出发,同奔日军特种医院。这会儿,时间大约深夜一点钟,街道上的路灯昏黄,偏西的月亮羞人答答地躲在云层后面,弄出些时隐时现;天地一体全是灰蒙蒙的。为放过一队日本巡逻兵,他们躲避在医院对面的一堵矮墙边,静静地观察着对面医院的情况。
这家医院坐落在庄子路,原本是一家百年老字号中药房,日军强占之后,吉田雄一便将其改为大日本皇军特别医院。“特别”一词在此富有特别含义,比如将人打伤治好,治好再打伤,周而复始,往来循环,算不算特别?可这周边老百姓不谙事理,他们觉得“特别”别扭,想起来不舒服,故而有意无意中,含义不明地叫它为特种医院。其实特种又是从杂种演变过来的。因为人们原来不满特别医院,私下一腔敌意的把它叫作了杂种医院。后来,大概为了文明起见,有些人又把杂种改叫特种。再后来,人们兴许觉得杂种与特种差不多,还真的略显文明一些,随之叫的人就慢慢多了起来。由此久而久之,它也就叫特种医院了。
外围观察中,经赵红愈指点,牛平和马天池都看到了,特种医院临街一方,居中是一牌坊形的大门搂,门楼内侧两边,各耸立着日本人新建的两座岗楼,岗楼上下都有荷枪实弹的哨兵。门楼两边,东西延伸的是围墙,每边围墙的长度不下六七十米,高度应在三米以上。
赵红愈选用的出入点,是围墙东端。那里,距门楼边的岗楼哨位约四十多米远近,完全在冲锋枪的有效射程内。不过该处较其它地方相比,那里还是比较有优势。因为,那里比别处多了两棵婆娑多姿的大槐树,现在这季节,槐树树叶虽已泛黄,但落叶无几,树大枝繁仍有较好的掩护作用。
是时候了。
赵红愈和战友们相视一眼,做了一个同时行动的手式,便听嗖嗖的几声,他们横穿街道,直奔围墙东端,紧接噌地一下,三人几乎同时离地,齐头并进,借着树影的掩护,三条黑影像三枚弹丸似的,眨眼即已顺利地越过了围墙。
这一嗖一噌,不纯是形容,更不是夸张,他们的行动的确就是这么快,快得像几支离弦之箭,飞跃之间让人不及眨眼。这是特殊年代,特殊兵种练就的特殊技能,他们有时候就得和子弹赛跑。这技能,恐怕是和平年代人力所不及的,以致后世电影某些镜头必须借助特技;以致牛平到了童颜鹤发时,见刘翔百米得冠那会儿竟喟然叹息道:“那算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