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九继续道:“事情明摆着,既然不是‘在江仕航他的’什么地方,那就只能是‘江仕航他的’什么人了。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看似很复杂,其实从江仕航阴险为人的角度上考虑,官场之上,他很难有什么推心置腹,堪以委托重要隐私的人。比如朱子奇,据说曾经是江仕航的心腹,可到头朱子奇也在寻找赃款,也在打他江仕航的了主意。再说,即便江仕航有心腹可托,可他托的是什么,托付的是赃款,托管的是那么大一批黄金白银。这种东西,仅其本身就具有的风险性,恐怕也无人敢于受领和敢于为他代管了。
“所以,刚才回来的路上,我想到了乔门乔砚瞧。这乔砚瞧应该是江仕航可托之人。理由之一,乔砚瞧与江仕航为同路人,有所谓的同门之谊、有交情。加之按杨书记提示的思路,曲兰花的死,十有八九就是吴老大那张嘴惹出的祸事;而吴老大是乔门人,乔砚瞧理应先得口风,他知情之后,应该有两种反应,要么立即通知江仕航,要么果断出手杀人。其二、在兰溪这地方,也只有乔砚瞧那种人,才有胆量领受江仕航那批巨额赃款的寄存和重托。你们看呢?”
杨积庵沉思一会儿说:“我认为,冯九前面所分析的,江仕航仕的为人,与其官场方面的关系,很有见地。按照你的思路,我刚才在心里作过逐一排查,兰溪国民党的官场上,的确没有江仕航的真正知己。完全可以排除。剩下就是社会上了,社会上除了乔砚瞧,似乎也没有江仕航能够信任的人。所以你把问题往乔砚瞧身上想,倒也符合情理。
“但是以我看,赃款在乔瞧手中的可能性并不大。我们想想,江仕航是什么人?是个老奸巨猾、城府颇深的角色。他决不会将其来之不易的,那么大一批巨款轻易地托付给乔砚瞧。尽管帮会中很讲究所谓义气,但那是有地方、有分寸的。他们相互之间,可以为那份义气割颈断头,但若涉及巨额利益,甚至为一个女人,他们也能打斗得死去活来,这就是黑帮。所以我前天说过,如果有人危害曲兰花,应该是江仕航本人或他带来的人,而不是乔砚瞧。因为江仕航虽为黑帮同道人,但不会十分信任乔门,更怕在那种地方暴露他的秘密,而招至更多的麻烦。还有重要一点,我们可别忘了,乔门发起过迷牛山大战,抢夺过假汪世武。”
左云说:“是啊,如果乔砚瞧代江仕航窩藏有赃款的话,他还会大动干戈去劫狱吗?这事从情理上说不通呀,除非乔砚瞧头脑发昏。”
冯九捶着自己的头,说:“唉,头脑发昏的是我。我都忘了帮会劫狱那一茬。”
“所以,我们要冷静”杨积庵劝戒道。
冯九振作一下道:“这么一来,红愈的看法倒是正确了,曲兰花说的,不是‘在江仕航他的’什么人,而是什么地方了。那我们就只能、重新回到‘在江仕航他的’什么地方上想问题。可是,究竟什么地方呢?”
“别急,地方总会找到的。”杨积庵安慰道,“冯九你看,我们是否把人撒向码头去侦察?那种地方很复杂,藏污纳垢的,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存在。”
冯九点头:“这点我已经想到了,刚才进门时,我已让天池带任七、牛平去了码头。”
“很好。”杨积庵说,“那我们就回过头来,再考虑一下曲兰花的案子。一为寻找凶手,第二、或许还能拓宽我们的思路。”
冯九思索一会儿道:“如果排除乔门相关因素,单从曲兰花被杀这件事上考虑,我断定,江仕航已经来到兰溪了。否则,没人那么情急和迫切地杀人于光天化日之下。所以,曲兰花的死,多半就是江仕航本人、或他带来的高手所为。”
左云插话骂道:“那老浑蛋真够神速的。算来,我们回兰溪也不过十天左右吧,他竟然这么快就赶来了?现在看来,江仕航说的出走香港、海南,纯是胡扯,没准儿,他早就来兰溪窝在某家宾馆里。不然,他来兰溪没有这么快。”
“不是没有可能,大隐隐于市嘛。”杨积庵说。
冯九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这样,我们在查找码头的同时,也要留心查找江仕航。当然,重点还是首先抓紧排查码头。我在想,如果码头那边查无结果的话,那么,曲兰花那后半句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不同意这种结论。”沉吟过很久的赵红愈说,“豹哥你想,那时候的曲兰花,明知自己快死了,一个快死的人,她会说没有意义的废话吗?她巴望有人为她报仇,掏心窝子都来不及了,她还有闲心,去说没有意义的废话吗?”
大家都点头,包括冯九也不得不承认,赵红愈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于是他问:“那红愈你都有什么看法,能不能再说直接点呢?我再强调一点噢,曲兰花之死责任在我,是我低估了江仕航的狡猾;而你接受的任务,是监视曲兰花的行动,不是为她当保镖。所以你不要消沉,你要放下那所谓的包袱,还我一个原来的赵红愈,还我一个原来的臭小子!”
大家都笑了。赵红愈苦闷的脸色也活泛了许多,他振作了一下道:
“要我说,其实结果都有了。豹哥你想,曲兰花要说的,无非是‘在江仕航他的’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可这两样都有啊,地方不就是马公馆,人不就是看守马公馆的小老头吗?我们何必看着眼前的老鹰不打,非要去满山找麻雀呢?”
“呵呵好家伙,一开口捎带着把我们几位都批评了。不过很好,很好啊!”杨积庵起身拍了拍赵红愈的肩头道,“我说,你母猴子这颗脑袋都什么结构呀,咋这么好使呢!”
冯九却摇头说:“杨书记你别宠他了。他说的马公馆,可是马公馆查无结果是事实吧……”
“可是你并没有掘地三尺!”赵红愈直拗道,“豹哥你想,马公馆你虽然去过两次,但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对不?”
冯九道:“是的,我在马公馆看到的确是表面现象。但那种表面现象透出的是真实,没有人为迹象。比如,那里遍地的陈年积灰老厚,成色自然年深,可谓冰冻三尺吧,有必要你去掘地查看吗?再说所有墙壁,没有一处有空音,丝毫没有新凿痕迹;间间房屋四壁完整无缺,一派陈年旧色。这也是事实呀。”
左云突然接话说:“有些‘事实’,不一定是真实。”
“怎么讲?”冯九问。
左云说:“我和红愈哥都记得,在江城的时候,我们认为贼偷东西不会扔在马路上,对吧?所以我们当时认为,江仕航的赃款一定就藏在那座江公馆;这种论断从逻辑性上说的通,可以理解为常理,也可以理解为‘事实’,可是结果呢?结果是江公馆居然不怕人搜查,那里只是江仕航的第一防线。还有江城的码头仓库,那情报,可是江家父子俩亲口说出来的,我们当时满以为挖到了金矿,欢呼雀跃,这也是‘事实’。可是后来呢,除了搭进汪世武的一条老命,原认为的‘事实’,变得全不真实了。换一句话说吧,江仕航过去让我们看到的‘事实’全是假象;那么,他的假象后面呢,是不是就是真相?——这话有点绕,组座你想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