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一雄说:“是啊,这是一个很难确定的问题。自从江若愚经我同意,带人去兰溪协助其父谋取捐款,后来反被土匪抢劫,我就一直将信将疑,并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情。后经肖西驰起用了你这只红蝎子,又经你带回了肖西驰亲自去兰溪调查的情况看,我即认为,肖西驰怀疑赵黑虎不是没有道理,江仕航手中未必有赃款。再后来,由于豹头冯九来江城,这倒是让我重新注重起了江氏父子。但我也没有放弃对赵黑虎的调查。”
“噢。”川上一谷问:“那,您对赵黑虎的调查,有了结果吗?”
吉田雄一居然叹一声说:“结果倒是很快出来了,只是令人发恨发指!”
“怎么啦?”
吉田雄一摇摇头说:“共产党人很会办事,很会用人,他们不仅让赵黑虎率部参加了八路军,还人尽其才地为其补充了大量兵力,组建了一支骑兵旅,并任命赵黑虎为旅长。而那化名赵铁的赵黑虎倒是真肯效命,他作战凶猛异常,仅仅一月有余,一连三战,就杀伤我前线将士二千余人。”
“八嘎!”川上忘形地骂了一句。然后又怯怯地说了声对不起,道:“机关长,让我去宰了赵黑虎吧。您知道的,我可是特级狙击手。”
“不用了。”吉田带几分高兴地说,“前日收到可靠情报,赵黑虎终于被我方勇士砍掉了一条胳膊,真高兴啊!由此,那恶魔般的赵黑虎,今生怕是再难上战场了。骑兵旅没了他,也就没那么可怕,没那么厉害了。”
“哦,这样就好。”川上一谷轻吁一口气后,想了想又说:“可是这么一来,即使那笔巨款真被赵黑虎劫去,也没指望了不是?”
吉田反问道:“为什么?”
“难道,他不会把巨款交给共产党、八路军吗?”
吉田雄一嗯了一声道:“你错了。赵黑虎是谁?他是在乱世中生存过二十多年的惯匪、悍匪。这种靠军阀混战起家的人物,摸爬滚打中熬到今天,很不容易,应该是一位有着相当心机的角色;这种人,他会把冒死抢来的巨款交给共产党?”
“噢——我明白了,”川上一拍前额道,“他劫款之后,在匪窝中做出假象,然后再携款突围、藏匿,再投八路军。他投八路只为掩饰,是幌子。真高啊!”
“所以,这种人上了战场也厉害。”
川上一谷说:“既然他从此再也不能上战场了,我们就应该趁早派人盯住他。”
吉田雄一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川上君放心吧,我已经派人靠上去了。不过在捐款被劫事件上,江仕航仍然有一多半的嫌疑,豹头冯九的到来就证明了这一点。川上君呀,提到冯九我又该问了,你怎么至今还没同他联系上呢?”
川上一谷说:“是啊,我也很着急。起初我是暗里找,后来胡先生领着我们四下找,可奇怪的是,豹头冯九就像被蒸发掉了似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没了下落。”
吉田雄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沉默。沉默中,吉田起身踱步,他和川上一谷都在思考着冯九的去向。
十天前,吉田雄一从江若愚口中获得一份重要情报,说豹头冯九这次来江城,是专为刺杀日军高级将领的,而且首先开刀的就是他这个江城特务机关长。当时,他确实感到很震惊。因为两年前,冯九就有过欲杀日军司令官烟俊六的记录;这次,其人卷土重来,再度出手,显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是,当吉田雄一综合多种情况,三思之后,又隐隐感到这份情报来源的可疑性,甚至怀疑是川上一谷无意中泄露,让人添油加醋,绕来转去,弄了个周而复始又回到他的案头。因此,他想到了江氏父子是否别有居心。一想到江家父子,他自然想到了那批他梦寐以求的兰溪捐款。由此他断定,冯九此次来江城,应该与那批巨款的丢失有很大的关系。当然,他也不敢排除冯九肩负有刺杀任务。
经过认真考虑,吉田终于想出了一条“锁住豹头冯九,先用后杀”的上上策。于是,便有了川上一谷火车站上演的那一幕调虎离山。吉田这一招目的性很明白,即利用川上一谷的救命之恩笼络冯九、锁住冯九,争取让川上成为冯九的心腹。到那时,如果得知冯九主要任务只是追缴赃款,那就利用冯九不凡的能力去侦破,去与江仕航,与军统争斗争夺,而他吉田才有可能从中坐享渔翁之利;反之,如若冯九肩负主要任务真是刺杀的话,那正好落得其身边有了川上一谷,自然也就能出其不意,来它个先下手为强了。
这阴谋算得一箭双雕,也算得两全其美。结果川上一谷虽然冒了一次风险,但计划的第一步,竟然是那么超出想象的成功。
然而,出乎吉田意外,冯九一到江城就像脱缰之马,又像泥牛入海,居然一去十余天不知下落、不见踪影。这情况,的确令他很担心,担心自己的那出高招是否弄巧成拙。如果真是弄巧成拙的话,那后果是可怕的。不过细细想来,火车站事件,他查无破绽;加之川上一谷出手即打死了包括日特在内的多条人命,那种血淋淋现场毕竟是事实,料想豹头冯九有再多的怀疑,也决没有理由怀疑到川上一谷头上。
吉田雄一想过了这些,便和蔼常态地对川上道:“根据情况看,既然共党胡先生也在找人,那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冯九连这里的共党地下组织也不相信了。那你就应该再仔细想想,问题会出现在哪里呢?也就是说,那天火车站上,是什么地方让冯九对这里地下组织产生了怀疑?会不会是因为你?”
川上一谷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拼死出手相援,那过程他一定是亲眼所见,他绝没理由凭空怀疑他的救命恩人。不可能,真的。前几天那位胡先生还说过,他初次见到冯九时,冯九对我印象很好,还说过,请胡代他向我致谢呢。”
吉田雄一点头说:“是的,我们利用的,本来就是中国人重感情这一点。但是,你也要处处小心中国人的狡猾,多多留心观察。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豹头冯九不会蛰伏多久。而且我可以断言,当他出现的时候,注定会有好戏看;或者,会有大动作。”
川上一谷似乎被“大动作”震动了一下:“机关长,您可得加强身边防卫呦。”
“防卫?恐怕是防不胜防呵。”吉田唉了一声道,“所以,还得靠你川上君,只有你找到了豹头冯九,取得了他的信任,并掌控制了他的思想和行动,我这里才有安全可言。否则,我们在火车站上演过的那出好戏,也将是白费心机、白搭几条性命。不是吗?”
“明白。请机关长放心,我不吃不睡,也要尽快找出冯九!”
吉田雄一说:“很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川上一谷又问:“还有,被服厂那事,仍然查不出头绪吗?”
吉田雄一摇头。一提起这事,吉田很伤脑筋,就在冯九来江城的当晚,日军被服厂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特高课与特侦科各一小队全军覆没。从战场惨烈而又干净利索的状况上看,吉田曾一度想到过豹头冯九,但很快又被他否认了。因为据红蝎子获得的可靠情报称,冯九来江城只是一男一女,而从被服厂遭受打击的程度上看,绝非一男一女之力可以办到的事情。更重是,他不相信,不相信冯九一个身负重要使命的人,初到江城即莫名其妙对被服厂重拳出击。所以,他怀疑军统或中共江城地下党,可是身在曹营的红蝎子却坚决地否定了,他拍着胸脯说,军统和中共地下党都没干过那件事。因此吉田心想,那就只能是老鹰游击队了。总之,那件事损失的确够惨重,也让他很失颜面,很不好向上面交待。
现在川上一谷问起,吉田也只能摇头咬牙道:“所以,你川上君更应该抓紧寻找豹头冯九,并尽快在他身上寻找突破口,以期弥补损失于万一。”
川上一谷忙安慰道:“机关长放心,无论是利用,还是抓捕了豹头冯九,那收获岂止是弥补一些损失于万一呀,那简直就是能惊动天皇的大事情呀!”
吉田雄一也向往道:“但愿有那一天吧。”
川上问:“机关长,那三人小组的事情?”
问到这里,吉田慷慨道:“这事好办,我照单全收就是了!今晚,我就让人送他们进监狱,反正这大好江南,白米细面都是中国人的。不过,为了能让肖西驰轻装上阵找捐款,你向他复命时,就说那三位,已经被我特高课当场枪毙了。”
“那,为什么就不真枪毙了他们呢,留有后用?”
吉田雄一亲切地拍拍川上一谷的肩头道:
“儒子可教也!”
吉田雄一最后强调道:“我希望川上君记住,你当前中心任务,仍然是抓紧时间、再抓紧时间地寻找到豹头冯九。找到之后,还是那句老话,要充分利用你是他救命恩人这一有利条件,靠近他,一定要争做他的心腹、朋友,要掏出他的内心。如果,你能确定冯九这次江城之行,仅是为了追缴捐款,而不是有计划、有目的地专事刺杀,那我们就要留着他、利用他,并掌握住他的所有活动,要让他的一切行动和收获,都能为我所用。相反,则要当机立断,格杀勿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