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块玻璃碎在身边，丁玲吓得尖叫，问曹锟：“他们为什么这么恨你？”逼清帝退位的是袁世凯，要说曹锟这种人也能成为追杀的对象，那实在是没有道理。

　　不料曹锟道：“张勋之后，下三烂的溥仪老想着复辟，跟日本人勾勾搭搭，还想着当皇帝，老子正说要玉祥带人去把他们赶出宫去。那些人一天不离开宫里，都还在穿龙袍做着皇帝梦。”

　　丁玲听得几欲晕倒，耳中传来汽笛声，对面火车经过，却没有直接开走，突然从车顶跃了很多日本人过来，大叫着举刀就砍。窗户落下，无数枪口从里面抬起，一通枪响，许多人倒了下去。

　　曹锟见势不好，叫道：“开车！快开车！”火车却纹丝不动。

　　黄殿臣见状，推开门朝车头走去。

　　丁权原本有些无聊，此刻突遭袭击，精神大振，见一匪徒破窗而来，一掌搓出，正中对方面门。蒲扇般的大手在对方整张脸上留下一个大手印，门牙也打掉了。然后丁权揪住他辫子，从原处塞了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丁玲的叫声，丁权回头一看，几个人砸破那边的车窗正要强行爬进来。

　　丁权抓起九环虎头刀，环声哗啷一响，那人一抬头，忽然瞥见一把大砍刀正如断头铡一般悬在头顶，吓得脸都白了，急急把脖子缩了回去。丁权回身砍另外两人，那两人也慌忙把头缩了回去。那些人推诿着，“你先上！”“你先！”“大家一起！”人头轮番探入车窗，都先看看颈上是否悬有大刀。丁权哇哇怪叫，轮番去砍，人头、大刀此起彼伏，蔚为壮观。丁玲和曹锟都看呆了。突然对面枪声大作，所有的人一起缩着头躲避。

　　曹锟的卫队及时从后车厢涌来，每个窗口都有人持枪把守，开枪还击。丁权忽觉有些无聊，听见车顶上胡乱的声音，叫了声：“我去看看！”便拎刀朝后车厢走去。

　　两个火车司机正被人挟持，有蒙面人手持短枪顶着他们，数人用力砸着与车厢之间的封闭门，那门又厚又严，包着铁，没有一丝缝隙。不知道那门如何开启。火车司机哭叫道：“这门外面打不开！”突然门开了，一怔之间，黄殿臣一拳打来，当前的一人就像皮球一样倒撞回去，将所有的人都撞得在狭窄的舱内乱碰。

　　黄殿臣上前一步，两个火车司机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只听见犹如放鞭炮般密集的击打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啊啊声。待得黄殿臣收手，四周一片宁静，所有匪徒都扁扁地贴在舱壁上，就像是粘在上面。黄殿臣沉声道：“开车！”两个司机如梦方醒。

　　火车徐徐开动，那些东洋人见状，大叫着不要命地往上冲。他们武器比曹锟的卫队精良，许多人突破后车厢冲到车里。两侧都有人扒着窗户往里爬，一边是黑龙会杀手，一边是长辫子。车厢里、车顶上全都是人在混战。来不及爬上车去的，都涌向车头和车尾。

　　黄殿臣守住车头驾驶舱，将人往下打。他练的是炮拳，在窄小的空间里威力远超其他拳法，冲进来的人都被他打得掉下车去。日本人和长辫子尚未分出高下，突然从后面冲出许多骑马的人来，什么样的人都有，用各种语言叫喊着，都在追赶火车，一面追还一面互相打。这火车的速度本就不如马快，又是刚刚启动，眨眼之间被赶了上来。见到已经有人在斗殴，只当都是来抢密函的，二话不说，见人就打。

　　长辫子、淮军和日本人顾不上互殴，一起开枪打他们，火车下面人仰马翻，各种各样的人用各种身法往车顶和车厢里爬。丁权费了很大力气爬上车顶，正在混战，忽见一人头下脚上以手扶墙，眨眼间飞身上来，不由得暗赞了一声，好俊的壁虎游墙！还没反应过来，八步赶蟾、旱地拔葱……四周的人跟下饺子一样往车顶上翻。

　　“他妈的。”曹锟缩在窗下骂道，“这都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老子在这里啊？”

　　耿朝珍不知道什么时候缩了进来，颤声道：“应该是不知的！但是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吧？”

　　曹锟叫道：“凭什么都说老子不好？老子好歹没有对不起祖宗！这么多人来杀我！”

　　丁玲颤声道：“不是来杀你的！”

　　“你说什么？”

　　“我说不是来杀你的！”丁玲说，“他们是为了弘一法师的字！”

　　“什么？”曹锟看上去有些失望，“不是来杀我的？弘一法师的字有什么好抢？”

　　“不知道！”丁玲大声道。

　　“不知道瞎抢什么！”曹锟却来了兴致，“来来，拿出来看看！别看我这个样子，我也是非常喜欢书法的。齐白石的画我有很多，回头给你看。弘一法师的字我以前也看过，轻狂得很，就像是……喝醉了写的，意境高得很哪。”

　　丁玲听得晕头转向，大声道：“不在我身上！”

　　“那在哪里？”

　　“在权叔身上！权叔呢？”

　　耿朝珍缩在一边道：“丁镖头上了车顶。”

　　丁玲点点头：“也对。黄殿臣擅长在车厢里打，权叔的大刀这里可使不开。”说起话来俨然是武林人士的口气。

　　说话间，只见又是一拨人马从林中冲出来，为首的一匹马洁白如雪，马上一个女子手持双枪，背挎长剑，腰间系着一条红缎子，随风飘摆。丁玲见了又惊又喜，不是别人，正是孙美瑶。只见她双足点蹬，上了马背，砰砰两枪将两个乱七八糟的人打下来，想是子弹用光了，伸手从背后抽出宝剑，飞身一跃，鹞子一样带着银光上了车顶。

　　丁权这会儿正跟三个人一起过招，一个黑衣劲装的日本人，一个英国剑客，一个蒙着脸的长辫子。一把日本长刀，一把细长的西洋剑，一把柳叶刀，外加一把九环虎头刀，四个人也搞不清楚谁跟谁是一伙的，就在那里胡劈乱刺，功夫都在伯仲之间。

　　黑龙会此次派出了顶尖的刺客，功夫跟之前的小山宁次完全不同，刀要短得多，而且比一般的日本军刀还要短一点儿。腰里没有令丁权非常介怀的那种自杀用的短刀，取而代之的是一对三叉的手叉。一身劲装，黑甲蒙面。身法奇诡，翻转腾挪，时而消失不见。

　　丁权猜想这便是传说中的日本忍者，同时又要对付另外两人，只觉得脊背上冒冷汗，生怕背后突然刺来一刀，刻意靠边站立，严防背后偷袭。火车经过一棵大树时树影一晃，丁权突觉暗风袭至，急忙挥刀横切，与那两人强行交换站位。一道黑影从树影中飞来，挥刀直刺他后心。若不是反应快，这一刀万难躲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