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 128 章
弘皙登时横眉竖眼的爆炸, 一眼瞄到下面那句有关于三妹妹的事情, 再也克制不住, 愤怒地喊一声“阿玛--”
发现阿玛表情平静,弘皙更气。
胸膛起伏,粗重的呼吸,极力压制, 冲天的怒火还是爆发出来。
小破孩居然仗着阿玛的疼爱,背后让阿玛打他, 还偷听四叔和四婶婶说话, 乱说一通……弘皙气得脸红脖子粗,真的急眼了。
直接跳起来,“阿玛--小孩儿--”
气怒的语气里还有一丝丝委屈的控诉,弘皙想说“小孩儿背后告状……”, 发现他阿玛还是无动于衷,脸都气歪了。
胤礽面对弘皙对弘晙的“气怒”, 语气也平静,“信的前面说,你汗玛法和四叔的改革,需要阿玛的帮助, 看到了吗?”
弘皙……
眼睛脱框,大吼一声,“阿玛--”
弘皙发现他阿玛当真了,那个着急,“阿玛, 那就是小孩儿无知的一句话。”
就算四叔同意了,那就是四叔的一句话而已,根本不能当真。
那个叔伯会让阿玛“帮助”?
胤礽面对儿子的激烈情绪,目光平静。
“这几年,阿玛也有不对的地方,光顾虑你乍遭遇这些事情,无法接受,给你时间缓解,也不断地教导你修身养性,却是忽视了你其他方面的教导。”
弘皙……目瞪口呆。
他阿玛……真要答应小破孩,打他……?
弘皙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觉得眼前的阿玛好像变成四叔的那张冷脸,对他这些日子的行为各种嫌弃和数落,手里还是举着大戒尺……
胤礽在心里摇头,他这儿子,天资有,却是打小儿被捧着长大,连最基本的争斗都没有经历过。
“阿玛不打你,阿玛和你讲道理。”
然而弘皙听到阿玛的这句话,却是面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眼神惊骇。
胤礽,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一声。
“阿玛不生气,也不骂你,莫怕。坐下来,听阿玛说。”
弘皙木呆呆地坐下来,木呆呆地看着他阿玛。
胤礽……胤礽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一丝丝情绪,声音感叹。
“阿玛还记得,弘晙两岁那年,大约是夏天。小孩子刚刚走路利索,每次进宫,就喜欢甩开跟着的人自己‘到处寻宝’,有一次他又和寻找他的宫人们躲猫猫,哪知道趴在园子里的一颗大木桩上睡着了。”
弘皙脸上的呆愣裂开。
果然他就听到阿玛的下一句。
“你刚好因为什么原因一个人逛园子,看到了他……”
弘皙……登时面色涨红,很是羞恼地阻止他阿玛说下去:“阿玛--”
他才不喜欢那个小破孩!
他才没有偷偷抱抱那个小破孩!
弘皙坚决不承认,当时那个傻瓜一样的人是他自己,绝不承认。
弘皙的表情,满满的欲盖弥彰。幸好他阿玛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要揭破儿子隐秘的“小心思”,也没有什么看儿子乐呵的“恶趣味”
“首先你应该明白,弘晙对你一样,一直都是态度友好。”
“小孩子心思简单但是聪明。你对他好,他记得,你对他语气不好,他就故意气你。可你瞧他让阿玛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毫无芥蒂地称呼你弘皙哥哥。”
弘皙……
那个生气。
小破孩是让他阿玛打他!
不是让他阿玛给他糖吃!
他长这么大,就是汗玛法也没有这么说过,让他阿玛打他。
胤礽……
也快要耐性用尽。
“弘晙知道你闹阿玛,生气。弘晙让阿玛打你,那是因为,他自己犯错会被打屁股,现在他认为你犯错了,也应该被打屁股。”
“弘晙说得不对?阿玛倒是觉得自己确实对你疏于管教。”
弘皙……
表情倔强不吱声。
胤礽……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人,这是世上,能让他好好说话的那么几个人里头,绝对不包括他自己的笨儿子。
话里带上一丝丝火气。
“还有之前你三叔说你的话,虽然是故意气你,但没有道理?”
“你的福晋关心你,才着急跑来安慰你,你自己说,你的态度对吗?夫妻夫妻……还要阿玛教导你什么是夫妻?”
弘皙……
自知理亏,可还是倔强地一言不发。
胤礽……哈哈,还学会犯倔了?
“你的福晋来自蒙古,是和你的生活习惯不大一样,也没有关内女子的温柔,可阿玛听你嫡额涅,你额涅天天夸。”
“人品、相貌、性格……样样儿都好。可你心里一开始就有抵触之心,到现在还没从心里接受,这个不是你的错?”
弘皙让阿玛说的微微低头,却还是不肯承认错误。
年轻小两口的事情,长辈越说越可能是起反效果,胤礽也年轻过,并不打算和他多说家里的事情。
“最后一点,阿玛都懒得说你。看信看一半就跳脚,弘晙关心阿玛,关心三格格,哪里惹到你?小孩子听大人说话,学话,哪里不可爱?”
弘皙……
刷地抬头,满脸的不敢相信。
想他当年,小破孩这个年纪的时候,有一次偷听大人说话,让阿玛那真是好一通训斥……合计到了小破孩的身上,就是——“哪里不可爱”?
胤礽……小小的心虚。
这方面,他是真没有四弟做得好,自己当时心情不好,抓到偷听的儿子就是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
但是弘皙和弘晙不一样,弘皙没有弘晙的过人聪明,也没有弘晙的……模样可爱,脾气还冲动……胤礽“想通了”,轻轻咳嗽嗓子镇定下来。
“这都不是重点,你先静下来,看完信,我们再谈。”
弘皙……呆愣地举着信不知道看。
就见他阿玛,说着话自己就起身从外间提进来一个水壶,然后从桌子抽屉里宝贝一样地找出来一包茶叶,小心翼翼地数出来数量放到一个大玻璃杯里,热水冲下。
碧螺春茶,条索紧结,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冲泡之后,幼嫩的叶芽舒展开来,随着茶香的徐徐舒展,在透明的大玻璃杯里快活地上下翻飞,从外面来看,格外好看。
叶底柔匀,茶水慢慢变绿,银澄碧绿,清香袭人。弘皙都可以想象出来它的味道,必是口味凉甜,鲜爽生津,清香幽雅、回味无穷……
但凡品饮过碧螺春的人,都会被它的绝妙韵味所倾倒,都是喝过就难忘。弘皙也是。可他现在是被训斥的时候,他阿玛是绝对不会给他一杯的。
弘皙吸吸鼻子,低头看信。
胤礽将儿子的表现看在眼里,自己也开始反思。
他儿子的性情,真的和他不一样,倒是弘晙很像他的脾气。
如果今天是弘晙侄子,被大人训了,该认错就认错,该撒娇还是怎么撒娇,发现大人拿出好东西,想要就要,要不到该哭该闹,都有章程……
弘晙侄子就是这样的理直气壮,天经地义。而如果他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再怎么无理,那也是透着一副“理直气壮、天经地义”般的味道。
小家伙就是这么自信,这般心理强大。
想到这里,胤礽不由地笑出来,他倒是明白了,为何四弟要在教育弘晙方面花费这么多的耐心和精力。
胤礽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叹一声,神色复杂。
不过他也不担心。小家伙的能力比历史上任何一个“太子”都高,还至情至性,眼里心里却都没有对权利的“热情”,打小儿受宠,却从没有让任何事物、让任何人迷住他的眼睛和心……
而且,四弟已经意识到了,还有四弟妹在一边看着。
想罢,抬手给儿子倒一杯碧螺春。
第二泡的碧螺春是刚刚可口,第三泡的碧螺春才是最好的茶,茶的香味才充分发挥出来,真正的“香煞人”。
弘皙看完信的震撼、急切、不安等等复杂心理,让这一杯碧螺春压下去。
“阿玛,儿子明白了。”
“是儿子--错了。”
了解到大清国的形势,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小破孩这么年纪,就知道关心国家大事,知道要放下矛盾一致对外,他还耿耿于怀于皇位争斗,纠结于小破孩背后告状。
他阿玛,心情压抑这两年,刚刚开心起来,他还闹腾不休,的确该打。
“阿玛……”愧疚地喊一声,弘皙的眼泪出来。
胤礽心里恻然。
可他想起儿子闹出来的那件,闹剧一样的白矾写信案子,还是要狠下心教导。
“阿玛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在家里闹一闹没什么。可是你知道你的身份……万一有心人知道传扬出去,世人会怎么想?”
“我们家,和世上的普通老百姓家里一样,都有各种鸡毛蒜皮的矛盾,也和任何一个朝代的皇家,有各种无法融合的矛盾。但是自太==祖皇帝打天下开始,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你还记得吗?”
弘皙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泪水,哽咽着回答:“儿子记得。爱新觉罗家的人,团结第一。”
这个规矩,没有写出来,没有喝血发誓,但他融进爱新觉罗家每一个人的骨血里。
所以,皇太极和多尔衮、多铎中间隔着一个母仇,为了共同的部族,共同的国家,还是一起征战;所以当年多尔衮先提议有福临做皇帝,平息内部争斗;所以部族里又出来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这一辈人的争斗如何,不牵连到下一辈人……
一切都是为了部族的生存。
胤礽终于叹出一口气。
“现在我们进关,很多规矩都不自觉,自觉地随着汉家的规矩来。可是这些家族立身活命的规矩,不能变。”
“儿子明白。”
“本来阿玛也以为,现在大清国四海升平,是可以安享盛世的时候了。可是现在阿玛也才知道,这天下,虽然经过几十年的修养生息养起来,可又滋生了其他很多的大问题。”
“儿子明白。四叔的改革,但是有必要,但是……”
“但是很难,是吗?”胤礽能不知道其中会遭遇的反抗?
一声长叹。“如果是阿玛,阿玛也没有你四叔的魄力。皇权管理文人士族,文人士族管理天下,这是历朝历代的做法,优容文人士族。”
弘皙赶紧安慰他阿玛,“阿玛,儿子知道现在我们面对的形势……太严峻,和历朝历代都不一样,前朝张居正改革失败,但我们必须成功。”
“儿子知道,西洋大患。要扩张水师,要造大船大炮,必须要有国家没有内忧,国库银子充足。”
胤礽点头。
“是啊,就是各种必须,都让我们遇上了。我们吃着秦始皇没吃过的葡萄,大唐人没吃过的红薯,大宋人没吃过的红果子……就是要做出先人没有做成功的事情。”
弘皙……脸上还有泪痕斑驳,一时无言。
秦始皇没吃过的葡萄,大唐人没吃过的红薯,大宋人没吃过的红果子……这是昨天三叔和他们说话,随口提到的一句,昨天弘皙还不服气。可今天,此时此刻,他却是完全理解三叔心中的那份“豪情”。
“可是工商,阿玛……”弘皙倒不担心他出去做事,能出去,哪怕阿玛是和大伯一样去俄罗斯,那也比天天面对这四四方方的一个天空好。
“阿玛,天下的文人士族……”他们会造反的,这是弘皙的第一反应。
胤礽点头,“提高工商之人的地位,大肆培养人才,比‘摊丁入亩’还难。我们都知道。你汗玛法和你四叔,当然也知道。”
“阿玛的猜测,你汗玛法和你四叔,会从关外老家开始,关内的动静,暂时也只是停在八旗子弟的范围。”
弘皙眼睛瞪大,其中的惊讶无法言说。
这就是四叔说,需要阿玛帮助的事情?关外?
弘皙瞳孔猛地一缩,吓得魂不附体,面色煞白地站起来,满脸的骇然,声音都发颤,“阿玛--”
从关外开始,是一个好方法,让阿玛去,也是一个很好的安排,可是,那是关外,他们的老家……
弘皙浑身颤抖,直觉就是阻止他四叔和他阿玛商议的这件事情。
…………
二阿哥胤礽做了近四十年的太子之位,“二废太子”的身份,作为大清国唯一的嫡子,大清皇家接受汉家规矩“立嫡、立长”的象征……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对大清朝野影响巨大。
有他去了关外,就是他本人无心,那些想借着他的名义闹事,想要从龙之功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这些事情,弘皙知道,四爷也知道,皇上也知道,但是他们的意见不一样。四爷和弘晙坚持且支持,皇上和弘皙坚定且反对。
但是胤礽本人的意思那?
胤礽给小侄子回信。
“二伯想做一些事情,为大清,弘晙如有其他需要,二伯定不负所托,然此事关系重大,需要多方商议……”
弘晙收到二伯的加急信的时候,是他让广东的大热天给热的,恨不得就钻进湖水里不出来的时候。
一目十行看完二伯的来信,不明白这件事情,哪里不合适,怎么“关系重大”。
弘晙阿哥一骨碌从艇仔船上爬起来,速度快得好似一道流星飞过。
“阿玛--阿玛--”
顶着大太阳进来阿玛的屋子,弘晙阿哥立马跑到阿玛的身边。
亲阿玛正在梳理儿子交上来的水师训练章程,一抬眼看到儿子的模样,条件反射地,就是嘴角一抽。
就见弘晙阿哥一身儿薄薄的葛丝一裹元,今年夏天大清国南方最流行的服饰,咳咳,按照弘晙阿哥的夏日清凉装的改良版。
衣服分成两截,腰上没有腰带,上身一个类似马褂一样的褂子,无领对襟,略收身的宽松设计,没有袖子;下身一个袍子一样的大裤衩,短短的只到膝盖,脚上一双木质的“大凉鞋”,小腿和脚丫子都露出来。
其他人一开始还“矜持一下”,现在都这么穿,皇上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也这么穿,这让谨守礼仪的四爷每次看到,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天天躲在船上,用内力降温,还这么热?”
弘晙一愣,随即和阿玛耍赖,“阿玛,这样凉快啊。”
“少一块布就是凉快?”亲阿玛不以为意,接过儿子手里的信件,展开一看,接着就是一声感叹,“你二伯的考虑,很有道理。”
弘晙惊讶。
什么道理?
阿玛也知道的道理,可阿玛还是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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